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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回孝明公梦金佛身 佛入东土玄门阻

    却说西方极乐世界八宝功德池中,准提佛母谓阿弥陀佛说道:师兄,此乃人间道统混淆,正事吾佛门传教东土之时!那阿弥陀佛掐指算来,说道:大善!只是那人皇却是禅性极高,与吾佛门有不解夙缘。便有他来结下这佛门因果吧!那准提说道:以师兄之言也!说吧,出身八宝功德池往地仙界而去。却说时至公元57年,汉明帝刘庄即位,光武帝刘秀手里遗下一件宝贝,是一块羊脂白玉雕成个马儿,唤做玉马坠,色泽温润,镂刻精工。虽然是小小东西,等闲也没有第二件胜得他的。明帝自幼爱惜,佩带在身,不曾顷刻之离。偶一日闲游市中,遇着一个老叟,生得怎生模样?

    见此人挽双抓髻,面黄身瘦,髻上戴两枝花,手中拿一株树枝,不是蓬莱仙长,也须学道高人。

    那老者看着明帝,微微而笑。明帝见其仪容古雅,竦然起敬,邀至茶坊献茶叙话。那老者所谈,无非是理学名言,玄门妙谛,明帝不觉叹服。正当语酣之际,明帝偶然举袂,老者看见了那玉马坠儿,道:"愿借一观。"明帝即时解下,双手献与老者。老者看了又看,啧啧叹赏,问道:"此坠价值几何?老汉意欲奉价相求,未审郎君允否?明帝答道:"此乃家下祖遗之物,老翁若心爱,便当相赠,何论价乎。"明帝道:"既蒙郎君慷慨不吝,老汉何敢固辞。老汉他日亦有所报。"遂将此坠悬挂在黄丝绦上,挥手而别,其去如飞。明帝愕然惊怪,想道:"此老定是异人,恨不曾问其姓名也。"猛然惊醒,原来那是黄粱一梦也!这段话阁过不题。

    却说数月当夜二更时分,只听得宫门外有号泣之声,明帝甚为惊恐。正朦胧睡间,见无头恶鬼,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高叫:“汉明帝,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你不听良臣劝解,怎么天明时曹官来斩我?你出来,你出来!我与你到阎君处折辨折辨!”他扯住明帝,再三嚷闹不放,明帝箝口难言,只挣得汗流遍体。原来是怎么回事,却是当日此人写诗一首,有臣告之曰乃是反诗,原来明帝年号永平,那人作诗曰:水浪滔天难过半。有臣奏曰:永去头乃是水也,平去头乃是半也!正是永平无头难过半载,寓意明帝之位如大水泛滥难到头,不得善终!那明帝怒,下旨将其暂首示众以儆效尤!故此才找此鬼前来寻事也!

    却说那鬼拉着明帝要到地府找阎君断命公理!这明帝大喊道:谁来救驾!谁来救朕!谁来救大汉天子!谁来救汉显宗刘庄也!此刻在梦中,谁人知道,任你喊破嗓子,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明帝大惊之时,正在那难分难解之时,只见正南上香云缭绕,彩雾飘飘,忽有白马一匹,约长丈余,从床中奔出,向无头鬼之乱扑乱咬。无头鬼之着忙,只得放手,喝教小鬼上前。那白马在房中乱舞,逢着便咬,咬得小鬼十损九伤。无头鬼之惊惶逃窜。比及无头鬼之出了宫门,那白马也不见了。救脱皇帝。那无头鬼到阴司地狱具告不题。主

    却说明帝苏醒回来,只叫“有鬼,有鬼!”慌得那三宫皇后,六院嫔妃,与近侍太监,战兢兢一夜无眠。不觉五更三点,那满朝文武多官,都在朝门外候朝。等到天明,犹不见临朝,唬得一个个惊惧踌躇。及日上三竿,方有旨意出来道:“朕心不快,众官免朝。”不觉倏五七日,众官忧惶,都正要撞门见驾问安,只见太后有旨,召医官入宫用药,众人在朝门等候讨信。少时,医官出来,众问何疾。医官道:“皇上脉气不正,虚而又数,狂言见鬼,又诊得十动一代,五脏无气,恐不讳只在七日之内矣。”众官闻言大惊失色。正怆惶间,明帝将近来所梦之事一一告知众臣。那班超说道:臣虽不才,具陛下所言,那索要玉马坠乃是西方神人,号曰佛陀。陛下增玉马与他,故使白马来营救陛下也!臣愿为特使,出访西域,访得佛陀来营救陛下不治之症也!那明帝准奏,以班超出使西域,由是西域诸国皆遣子入侍。次年,复置西域都护。那班超访得佛教根据地,运回佛经一百八十二卷,请天竺大师鸠摩智前来举办水路大会,度无头鬼超生,再无生事。那明帝病愈。赐寺院一座,命名为“白马寺”便是由此缘由。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明帝又聚集多官,出榜招纳天竺僧人,修建水陆大会,超度冥府孤魂。榜行天下,着各处官员推选有道的天竺高僧,上长安做会。那消个月之期,天竺国派遣多僧俱到。明帝传旨,着太史丞傅奕选迎高僧,修建佛事。傅奕闻旨,即上疏止浮图,以言无佛。表曰:斋

    西域之法,无君臣父子,以三途六道,蒙诱愚蠢,追既往之罪,窥将来之福,口诵梵言,以图偷免。且生死寿夭,本诸自然;刑德威福,系之人主。今闻俗徒矫托,皆云由佛。自五帝三王,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长久。至商纣王始立胡神,然惟西域桑门,自传其教,实乃夷犯中国,不足为信。斋

    明帝闻言,遂将此表掷付群臣议之。时有宰相萧星,出班俯囟奏曰:“佛法兴自屡朝,弘善遏恶,冥助国家,理无废弃。佛,圣人也。非圣者无法,请置严刑。”傅奕与萧星论辨,言礼本于事亲事君,而佛背亲出家,以匹夫抗天子,以继体悖所亲,萧星不生于空桑,乃遵无父之教,正所谓非孝者无亲。萧星但合掌曰:“地狱之设,正为是人。”明帝召太仆卿张道源、中书令张士衡,问佛事营福,其应何如。二臣对曰:“佛在清净仁恕,果正佛空。周武帝以三教分次:大慧禅师有赞幽远,历众供养而无不显;五祖投胎,佛陀现象。自古以来,皆云三教至尊而不可毁,不可废。伏乞陛下圣鉴明裁。”明帝甚喜道:“卿之言合理。再有所陈者,罪之。”遂着萧星、张道源,邀请诸佛,选举一名有大德行者作坛主,设建道场,众皆顿首谢恩而退。自此时出了法律:但有毁僧谤佛者,断其臂。古

    岁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鸠摩智大阐法师,聚集一千二百名天竺高僧,都在长安城白马寺开演诸品妙经。那皇帝早朝已毕,帅文武多官,乘凤辇龙车,出离金銮宝殿,径上寺来拈香。怎见那銮驾?真个是——

    一天瑞气,万道祥光。仁风轻淡荡,化日丽非常。千官环佩分前后,五卫旌旗列两旁。执金瓜,擎斧铖,双双对对;绛纱烛,御炉香,霭霭堂堂。龙飞凤舞,鹗荐鹰扬。圣明天子正,忠义大臣良。介福千年过舜禹,升平万代赛尧汤。又见那曲柄伞,滚龙袍,辉光相射;玉连环,彩凤扇,瑞霭飘扬。珠冠玉带,紫绶金章。护驾军千队,扶舆将两行。这皇帝沐浴虔诚尊敬佛,皈依善果喜拈香。

    明帝大驾,早到寺前,吩咐住了音乐响器,下了车辇,引着多官,拜佛拈香。三匝已毕,抬头观看,果然好座道场。但见——

    幢幡飘舞,宝盖飞辉。幢幡飘舞,凝空道道彩霞摇;宝盖飞辉,映日翩翩红电彻。世尊金象貌臻臻,罗汉玉容威烈烈。瓶插仙花,炉焚檀降。瓶插仙花,锦树辉辉漫宝刹;炉焚檀降,香云霭霭透清霄。时新果品砌朱盘,奇样糖酥堆彩案。高僧罗列诵真经,愿拔孤魂离苦难。

    明帝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罗汉。又见那大阐都纲鸠摩智法师引众僧罗拜明帝。礼毕,分班各安禅位,法师献上济孤榜文与明帝看。榜曰:古

    至德渺茫,禅宗寂灭。清净灵通,周流三界。千变万化,统摄阴阳。体用真常,无穷极矣。观彼孤魂,深宜哀愍。此奉明帝圣命:选集诸僧,参禅讲法。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引归真路,普玩鸿蒙;动止无为,混成纯素。仗此良因,邀赏清都绛阙;乘吾胜会,脱离地狱凡笼。早登极乐任逍遥,来往西方随自在。斋

    诗曰:一炉永寿香,几卷超生箓。无边妙法宣,无际天恩沐。主

    冤孽尽消除,孤魂皆出狱。愿保我邦家,清平万年福。知

    明帝看了满心欢喜,对众僧道:“汝等秉立丹衷,切休怠慢佛事。待后功成完备,各各福有所归,朕当重赏,决不空劳。”那一千二百僧,一齐顿首称谢。当日三斋已毕,明帝驾回。待七日正会,复请拈香。时天色将晚,各官俱退。怎见得好晚?你看那——

    万里长空淡落辉,归鸦数点下栖迟。满城灯火人烟静,正是禅僧入定时。

    一宿晚景题过。次早,法师又升坐,聚众诵经不题。却才说不了,原来这佛教刚入东土,变招皇帝待见,玄门恐佛教做大,故三清商议派下玄门精英前去挑事,便请儒教圣人孔子遣人而去,却说孔子派遣一个大巫转世之身之仙人前去生事。这大巫正是当日射日的后羿,被陆压杀死又被后土救回轮回转世成吴刚。这吴刚一心向道。可惜是个巫族转世,故人教、阐教不肯收他,唯独通天教主截教收他传法!却说通天教主为何要收他为徒。却又另一番算计,暂且不提,吴刚受命径望白马寺上来,寻那鸠摩智长老。话中且说鸠摩智禅师擂动法鼓,鸣钟击磬,集众上堂说法,正欲开口启齿,只见一阵风,有一道青气撞将入来,直冲到法座下。长老见了,用目一观,暗暗地叫声苦:"魔障到了!"便把手中界尺,去卓上按住大众道:"老僧今日不说法,不讲经,有一转语问你大众,其中有答得的么?"言未了,去那人丛里走出那吴刚来道:"和尚,你快道来。"长老曰:

    老僧今年胆大,白马寺下扎寨。

    袖中扬起金锤,打破三千世界。

    吴刚呵呵大笑道:"和尚!前年不胆大,去年不胆大,明年亦不胆大,只今年胆大!你再道来。"和尚言:"老僧今年胆大。"吴刚道:"住!

    贫道从来胆大,专会偷营劫寨。

    夺了袖中金锤,留下三千世界。"

    众人听得,发一声喊,好似一风撼折千竿竹,百万军中半夜潮。众人道:"好个先生答得好!"长老拿界方按定,众人肃静。吴刚道:"和尚,这四句只当引子,不算输赢。我有一转语,和你赌赛输赢,不赌金珠富贵。"去背上拔出那口宝剑来,插在砖缝里双手拍着:"众人听贫道说:和尚赢,斩了小道;小道赢,要斩黄龙。"吴刚说罢,唬得人人失色,个个吃惊。只见长老道:"你快道来!"吴刚言:

    铁牛耕地种金钱,石刻儿童把线穿。

    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

    白头老子眉垂地,碧眼胡僧手指天。

    休道此玄玄未尽,此玄玄内更无玄。

    吴刚说罢,便回和尚:"答得么?"鸠摩智道:"你再道来。"吴刚道:"铁牛耕地种金钱。"黄龙道:"住!"和尚言:

    自有红炉种玉钱,比先毫发不曾穿。

    一粒能化三千界,大海须还纳百川。

    六月炉头喷猛火,三冬水底纳凉天。

    谁知此禅真妙用,此禅禅内又生禅。

    吴刚道:"和尚输了,一粒化不得三千界。"鸠摩智道:"怎地说,近前来,老僧耳聋!"吴刚不知是计趱上法座边,被鸠摩智一把捽住:"我问你:一粒化不得三千界,你一粒怎地藏世界?且论此一句。我且问你:半升铛内煮山川,半升外在那里?"吴刚无言可答。和尚道:"我的禅大合小,你的禅小合大。本欲斩你,佛门戒杀。饶你这一次!"手起一界尺,打得吴刚头上一个疙瘩,通红了脸。众人一齐贺将起来。吴刚没出豁,看着鸠摩智长老,大笑三声,三摇头,三拍手,拿了宝剑,入了鞘子,望外便走。众人道:"输了呀!"鸠摩智禅师按下界方:"大众!老僧今日大难到了。不知明日如何?有一转语曰:

    五五二十五,会打贺山鼓。鸠摩智山下看相扑,却来这里吃一赌。大地甜

    瓜彻底甜,生擦瓜儿连蒂苦。"

    大众,你道甚么三鼓掌,三摇头,三声大笑,作甚么生?咦!

    本是醍醐味,番成毒药仇。今夜三更后,飞剑斩吾头。

    禅师道罢,众人皆散。和尚下座入方丈,集众道:"老僧今日对你们说,夜至三更,

    窗体顶端

    窗体底端

    窗体顶端

    窗体底端

    吴刚飞剑来斩老僧。老僧有神通,躲得过;神通小些,没了头。你众僧各自小心。"众僧合掌下跪:"长老慈悲,救度则个!"鸠摩智长老点头。伸两个指头,言不数句,话不一席,救了一寺僧众。正是:

    劝君莫结冤,冤深难解结。

    一日结成冤,千日解不彻。

    若将恩报冤,如汤去泼雪。

    若将冤报冤,如狼重见蝎。

    我见结冤人,尽被冤磨折。

    鸠摩智长老道:"众僧,牢关门户,休点灯烛。各人裹顶头巾,戴顶帽儿,躲此一夜,来日早见。"众僧出方丈,自言自语:"今日也说法,明日也说法,说出这个祸来!一寺三百余僧,有分切西瓜一般,都被切了头去。"胆大的在寺里,胆小的连夜走了。且说长老唤门公来。门公到面前唱个喏。长老道:"近前来。"耳边低低道了言语,门公领了法旨自去。天色已晚,闹了黄龙寺中,半夜不安迹。

    话中却说吴刚坐在山岩里,自思:"今番逢师命前来驱赶和尚!乃何被和尚一击。被他打了一界尺,就这般干罢?和尚,不是你便是我!飞将剑去斩了黄龙,教人说俺有气度。若不斩他,回去见师父如何答应?"抬头观看,星移斗转,正是三更时分,取出剑来,分忖道:"吾奉本师法旨,带将你做护身之宝,休误了我。你去长安白马寺,见长老鸠摩智禅师,不问他行住坐卧间,速取将头来。"念念有词,喝声道:"疾!"豁剌剌一声响亮,化作一条青龙,径奔白马寺去。吴刚喝声采,去了多时,约莫四更天气,却似石沉沧海,线断风筝,不见回来。急念收咒语,念到有三千余遍,不见些儿消息。吴刚慌了手脚:"倘或失了宝剑,斩首灭形!"连忙起身,驾起云头,直到白马寺前坠下云头。

    见山门佛殿大门一齐开着,却是长老分付门公,教他都不要关闭。吴刚见了道:"可惜早知这和尚不准备,直入到方丈,一剑挥为两段。"径到方丈里面,两枝大红烛点得明晃晃地,焚着一炉好香,香烟缭绕,禅床上坐着黄龙长老。

    长老高声大叫:"吴刚真仙!汝逢师命前来驱赶吾佛门,相比玄门却不容吾等!奈何当年四教紫霄宫商议吾佛法东传也是汝玄门三教圣人应允,是道也罢!是佛也罢!皆是大道三千,各取其道!奈何汝玄门出尔反尔!来阻吾佛门东传大业!今番回去告诉尊师,便是吾佛门牺牲千万菩萨,佛教大义也要传遍三洲各处,你要剑,在这里!进来取去。"吴刚揭起帘子,走将入方丈去,道:"和尚,还我剑来。"长老用手一指,那口剑一半插在泥里。吴刚肚里思量:"我去拔剑,被他暗算,如之奈何?"道:"和尚,罢,罢,罢!你还了我剑,两解手。"长老道:"吴刚真仙,老僧不与你一般见识。本欲斩了你。看你师父面。"吴刚听得:"直恁利害!就拔剑在手,斩这厮!"大踏步向前,双手去拔剑,却便似万万斤生铁铸牢在地上,尽平生气力来拔,不动分毫。鸠摩智大笑。"吴刚,自古道:‘人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我要还了你剑,教你回去见师父去;你心中却要拔剑斩吾!吾不还你剑。有气力拔了去。"吴刚道:"他禁法禁住了,如何拔得去!"便念解法,越念越牢,永拔不起。吴刚道:"和尚,还了我剑罢休。"长老道:"我有四句颂,你若参得透,还了你剑。"吴刚道:"你道来!"和尚怀中取出一幅纸来,纸上画着一个圈,当中间有一点,下面有一首颂曰:

    丹在剑尖头,剑在丹心里。若人晓此因,必脱轮回死。

    吴刚见了,不解其意。鸠摩智曰:"真仙,省得么?"吴刚顿口无言。鸠摩智禅师道声:"俺护法神安在?"风过处,护法神现形。怎生打扮?

    头顶金盔,绀红撒发朱缨,浑身金甲,妆成惯带,手中拿着降魔宝杵,貌若颜童。

    护法神向前问讯:"不知我师呼召,有何法旨?"鸠摩智曰:"护法神,与我将这吴刚押入困魔岩,待他参透禅机,引来见吾。每日天厨与他一个馒头。"护法神曰:"领我师法旨。"护法神道:"大仙快请行!"吴刚道:"那里去?"护法神曰:"走,走!如不走,交你认得三洲感应护法韦驮尊天手中宝杵!只重得一万四千斤!你若不走,直压你入泥里去!"吴刚自思量:"师父教我前来驱赶和尚,今番被和尚擒住,该当如何也!"只得跟着护法神入困魔岩参禅。不在话下。

    却说白马寺僧众,五更都到方丈参见长老。长老道:"夜来惊恐你们。"众僧曰:"得蒙长老佛法浩大,无些动静。"长老道:"你们自好睡,却好闹了一夜。"众僧道:"没有甚执照?"长老用手一指,众人见了这口宝剑,却似: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众僧一齐礼拜,方见长老神通广大,法力高强。山前山后,城里城外,男子女人,僧尼道俗,都来方丈,看剑的人,不知其数。闹了长安城,鼎沸了白马寺。

    却说吴刚坐在困魔岩,耳畔听得闹嚷嚷地,便召山神。山神现形唱喏,问:"寺中为甚热闹?"山神曰:"告上仙:城里城外人都来看这口宝剑,人人拔不起,因此热闹。"吴刚道:"速退。"山神去了。吴刚自思:"闹了长安,师父知道,怎地分说?自首免罪。"韦天不在,走出洞门,驾云而起。且说韦天到困魔岩,不见了吴刚,径来方丈报与鸠摩智禅师:"走了吴刚真仙,不知吾师要赶他也不赶?"禅师道:"护法神,免劳生受。且回天宫。"韦陀化阵清风而去。

    再说吴刚回到儒山来见孔子,立着,见道童向前稽首,道童施礼。吴刚道:"道童,师父在么?"那道童引吴刚来见孔子,双膝跪下,俯伏在地。孔子圣人呵呵大笑,自已知道了,道:"为师再三分付,休惹和尚们,你头上的疙瘩,尚然未消,有何面目见吾?你神通短浅,法力未精,如何与人斗胜?吾玄门三教同为盘古,那人教无为,阐教无义,唯有吾截教有情有义,却被天道嫉妒,落得个灭教的下场?此佛教东传乃是大事所趋,汝不该抢先出头,妆这辱门败户的事!为师且饶你初犯一次,汝之罪过有玉帝亲自问过,为师也无能为力!那吴刚说道:弟子不求师尊原谅,此恨没能将那秃驴斩杀!弟子愿受责罚!那孔子喊道:黄巾力士何在?不时跳出四个金鳞闪闪的金甲神人,伏地叩首曰:圣人唤小仙何来?那孔子曰:且将吴刚拿上天宫,由玉帝发落吧!那四人得令,捆住吴刚,驾起祥云往南天门而去。吴刚被玉帝谴责在月宫中伐桂,何时桂树倒下,这吴刚方的自由,岂不知那月中桂树乃是盘古眉睫所化,岂非普通仙人可伐之,那吴刚手提干戚斧用力加工,将树锯断,树身虽大,经不得吴刚天生神力,本来两膀子的力量就可以弄得断的,何况还有这么一件器具?不消几个时辰,已经给他截断,上面的树梢倒将下来,可煞作怪,树身尽向外倒,猛听得呼呼地一阵风响,眼前树影散飞,耀得他眼花缭乱。地上的树屑,随风卷起,吹入眼帘。吴刚急忙把眼睛闭了一会儿,心中又怪此风来得突兀。须臾风定声寂,睁目一看,不觉叫声苦,原来那树锯断处,已重新拼合,依然颤巍巍矗立半空,高入云霄。不但找不出锯过的痕迹,就连方才锯下的木屑,也一些儿都找不到了。再说玉帝也知道这吴刚乃是大巫后羿转世,恐他日道法学成,炼化前世记忆,来祸害道门气数,却不妨留在月宫,一来有嫦娥相伴,他无心可逃,二来仍叫永远作此锯树的苦工,以代罚刑。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鸠摩智降服吴刚,名声大震传遍整个长安,明帝闻之大喜,有赏赐寺院数坐供佛教禅法而用,长安城中百姓闻之,也借来广听鸠摩智说法,将佛法说的扑朔迷离,佛法光大,把一个佛教渲染的大致凌力。却惹恼了龙虎山张天师一位后代,也为张天师。便来长安中与他斗法。宣扬玄门大发。长老问说道:“你莫是个张真人么?”天师道:“我是与天地同休的天师,麒麟殿上无双士,龙虎山中第一家。你岂不知道?”长老道:“你也只是这等一个人物。”天师道:“你又是甚么样的人物?”长老道:“我们出家人,也不支架子,也不贪真痴,也不欺心灭哪一教。是法平等,无有高低。但不知你有何能,欺心灭我佛教?”天师道:你还不晓得我的道法:

    独处乾坤万象中,从头历历运元功。

    纵横北斗心机大,颠倒南辰胆气雄。

    鬼哭神号金鼎结,鸡飞犬化玉炉空。

    如何俗士寻常觅,到得希夷第一宫?

    你还不晓得我的修炼:

    水府寻铅合火铅,黑红红黑又玄玄。

    气中生气肌肤换,精里含精性命团。

    药返便为真道士,丹还本是圣胎仙。

    歹僧入定虚华事,徒费工夫万万年。

    你哪晓得我的丹砂:

    谁知神小玉华池,中有长生性命基。

    运用须凭龙与虎,抽添全仗坎兼离。

    晨昏炼就黄金粉,顷刻修成白玉脂。

    斋戒饵之千日后,等闲轻举上云梯。

    你哪里晓得我的结证:

    曾经天上三千劫,又在人间五百年。

    腰下剑锋横紫气,鼎中丹药起云烟。

    才骑白鹿过沧海,又跨青牛入洞天。

    假使无为三净在,也应联辔共争先。

    你哪里晓得我的住家:

    举世何人悟我家?我家别是一年华。

    盈箱贮积登仙禄,满鼎收藏伏火砂。

    解饮长生天上酒,闲栽不死洞中花。

    门前不但蹲龙虎,遍地纷纷五彩霞。

    你哪里晓得我的神剑:

    金水刚柔出上曹,凌晨开匣玉龙嚎。

    手中气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条。

    jian血点随流水尽,凶豪气逐渎痕消。

    削除尘世不平事,惟我相将上九霄。

    你哪里晓得我的玉印:

    朝散红光夜食砂,家传玉玺最堪夸。

    精神命脉归三要,南北东西共一家。

    天地变同飞白雪,阴阳会合产金花。

    须知一印千张纸,跨凤骑龙谒紫霞。

    你哪里晓得我的符验:

    篆却龙文片纸间,飞传地轴与天关。

    呼风唤雨浑能事,遣将驱兵只等闲。

    关动须弥翻转过,拿来日月逆周旋。

    若还鬼怪妖魔也,敛手归降敢撒蛮。

    你还不晓得周贞定王御制一篇赋,单道三教之内,惟道为尊:

    三教之内,惟道至尊。上不朝于天子,下不谒于公卿。避凡笼而隐籍,脱俗网以似真。乐林泉兮,绝名绝利;隐岩谷兮,忘辱忘荣。顶星冠而耀日,披布褐以长春。或蓬头而跣足,或丫髻以包巾。摘鲜花而砌笠,折野草以成茵。吸甘泉而漱齿,嚼松柏以延龄。歌阑鼓掌,舞罢遏云。遇仙客兮,则求玄问道;会道友兮,则诗酒讲文。笑奢华之浊富,乐自在之清贫。岂一毫之罣碍,无半点之牵缠。或三三而参同悟契,或两两以话古谈今。话古谈今兮,叹前朝之兴废;参同悟契兮,究性命之根因。任寒暑更变,随乌兔逡巡。苍颜返少,白发还青。携单箕兮临清流,洁斋粮炊爨以充饥;提篮锄兮入山林,采药饵遍世以济人。解安人而利物,或起死以回生。修生者骨之坚秀,达道者神之最灵。判吉凶兮,开通易象;定祸福兮,密察人心。阐道法揭太上之正教,书符篆除人世之妖氛。降邪魔于雷上,步罡气于雷门。扣玄关天昏地暗,激地户鬼伏神蹲。默坐静室,存神夺天地之秀气;闲游通衢,过处彩日月之精英。运阴阳而炼性,养水火以胎凝。二八阴消兮,若恍若惚;三九阳长兮,如杳如冥。按四时而采取,弄九转以丹成。跨青鸾直冲紫府,骑白鹤遍游玉京。参乾坤之正色,表妙道之殷懃。比儒教兮,官高职显,富贵浮云;比释教兮,寂灭为乐,岂脱凡尘。朕观三教,惟道至尊。

    张天师这一席话,也不是个漫言无当,也不是个斗靡夸多,大抵只是要压倒个僧家,好灭和尚的。长老心里想道:“我若是开言,便伤了和气,却也又没个甚么大进益,不如稳口深藏舌,权做个痴呆懵懂人。”故此只作一个不知。

    天师看见个长老不开口,他又把个言话儿挑他一挑,说道:“你做和尚的,也自说出你和尚的家数来。”长老满拚着输的,自己说道:“我们游方僧有个甚么大家数哩,住的不过是个庵堂破庙,穿的不过是个百衲鹑衣;左手不离是个钵盂,右手不离是根禅杖。”天师得了他的输着,好不欢喜,也说道:“可知是和尚的家数了。住的庵堂破庙,就只是个花子的伴当;穿的百衲鹑衣,半风子也有几斗。左手的钵盂,是个讨饭的家伙;右手的禅仗,是个打狗的本钱。”天师嘴里说着倒不至紧,长老道:“既是天师的道法精,可肯见教小僧么?”天师道:“凭你说个题目来。”长老道:“就请教个出神游览罢。”天师道:“此有何难?”万岁爷看见这个天师发怒生嗔,恐有疏失,实时传旨,着僧道各显神通,毋得粗糙生事。

    天师得了旨意,越加精神,就于金阶之下,闭目定息,出了元神。多官起眼看时,只见天师面部失色,形若死尸,去了半晌尚然不回。及至回来,心上觉得有些不快;心里虽则是有些不快,皮面儿上做个洋洋得志的说道:“我适来出神,分明要远去,偶过扬州,只见琼花观里琼花盛开,是我细细的玩赏一番。”长老道:“怎么回得迟?”天师道:“遇着后土元君,又进去拜谒太守,又从海上戏耍一番,故此来迟。”长老道:“想是带得琼花来了?”天师道:“人之神气出游,止可见物知事而已,何能带得对象来也?和尚既出此言,想是你也会出神?想是你的出神,会带得物件来也?”长老道:“贫僧也晓得几分。”天师道:“你今番却出神游览来我看着。”长老道:“贫僧已经随着天师去游览琼花观来。”天师道:“你带得琼花在哪里?”长老把个瓢帽儿挺一挺,取出两瓣琼花来。天师接手看着,果是琼花。百官见之,果是琼花。实时献上万岁爷爷,说道:“天师此行好像个打双陆的,无梁不成,反输一帖。”原来天师出神去了,长老站在丹墀之中,眼若垂帘,半醒半睡,也在出神,只是去得快,来得快,人不及知。天师出神,只到得扬州,去了许久,都是长老把根九环锡杖横在半路中间,天师的元神遇着个毒龙作耗,沿路稽迟,及至长老收起了锡杖,天师才得回来。

    却说天师吃了亏,心里明白,只是口里不好说得,其实的岂肯认输?说道:“和尚,你既是有些神通,我和你同去罢。”长老道:“但凭天师尊意。”天师道:“先讲过了,不许蛊毒魇魅。”长老道:“出家人怎么敢!”却说天师依旧在金阶之上闭目定息,出了元神。长老眼不曾闭,早已收了神,笑吟吟的站在丹墀里面。天师又去了,热多时,方才一身冷汗,睁开眼来。天师又是强说道:“今番和尚出神,曾在哪里游览来?”长老道:“天师到哪里,贫僧也到哪里。”天师道:“我已经在杭州城里西湖之上游览一番。”长老道:“贫僧也在西湖上来。”天师道:“我已带得一朵莲花为证。和尚,你带些甚么物件来?”长老道:“贫僧带的是-枝藕。”天师道:“你的藕是哪里得来的?”长老道:“就是天师花下的。”天师道:“你试拿来我看着。”及至长老拿出藕来,还有个小蒂儿在上面,却是接着天师莲花的。这百官微微的笑了一笑,说道:“天师得的还是妍华,长老得的倒是根本。”

    天师心上十分不快,说道:“和尚,你既是有这等神通,今番我和你远去些。”长老道:“但凭尊意,小僧愿随。”天师收拾起一股元神,仍旧在于金阶之下,闭目定息。长老也仍旧在丹墀之中,闭目定息。长老终是来得快,天师又过了半晌才来。长老又笑着。天师觉得又有些恼头儿,说道:“和尚,你今番却在哪个远处来也?”长老道:“你在那里收桃子时,我也在那里了。”天师道:“我在王母蟠桃会上来。可惜的去迟了些,止剩得三个桃子,都是我袖了他的来。”长老道:“贫僧也收了一个来。”天师听知长老也收了一个,心上狐疑,把只手伸到袖儿里掏一掏,左也只是两个,右也只是一双。天师道:“和尚的桃子,敢是偷我的?”长老道:“是我拾将来了。”天师道:“敢是说谎么?”长老道:“说谎的掉了牙齿!”一手挺起一个瓢帽,一手出取出一个仙桃。天师又觉的扫了他的兴儿。文武百官本等是说天师高妙,也有说这和尚却不是个等闲的那谟。内中有个刘诚意,他是个观天文、察地理、通幽明、知过去未来的,看见天师两番收神迟慢,便袖占了一课,心上就明了。原来天师杭州转来,是长老把个九环锡杖竖着在路上,变做了一座深山,天师误入其中,不知出路;长老收了锡杖,天师才找着归路。天师王母幡桃会上转来,又是长老把个九环锡在于归路上划成一条九曲神河,天师循河而走,走一个不休;长老收了杖痕,天师才找着归路。又撮了小小一个术法,弄了他一个仙桃。故此三番两次,长老收得快,天师收得迟。

    却说万岁爷汉明帝看见这个天师好有些不逊和尚处,实时发下一道旨意来,说道:“适来两家赌赛,各有神通,朕已经见识过了!尔等上前听旨!那张天师与鸠摩智齐上前说道:臣等遵旨!那明帝说道:张天师神通精艺,乃为上仙之体。朕封汝为“清妙灵虚高悬道德仙君”,受道教乃为国教,天师为国师,掌管钦天监主事。那张天师领命谢恩。鸠摩智大师为“大轮菩提广娑明王”,乃待设国师之职,掌管太常寺主事,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掌陵庙群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之属。那鸠摩智领旨谢恩。尔后佛教有皇室作为屏障,在东胜神州、南瞻部洲二洲大传佛法,广设寺院。收僧侣无数,开始长达两千年与道教抗衡局面,至今有“天下武学出少林,天下神仙出武当”的说法。却说后事如何,下回在分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