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在等候军事法庭的判决下达前，我被勒令不允许离开宿舍。 我在这种内疚和忐忑的心情中默数着日子，这真是一种难耐的煎熬。 但是，出乎意料的，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来看望我了，是赵晞惠。 她走到来的时候，我正背身躺在床上，以为是附属卫兵。 “我听说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本来一开始就打算来看望你的，可是我的实验组组长不批我的假期，那个老顽固真是不体谅一个快30女人的心情。活该断子绝孙。” 我愕然转身，看着赵晞惠气冲冲的抱怨着，我第一次见到她脸上出现这么愤慨的表情，一时间连心底的失落都忘却了。 “嗯……你还好吗？”赵晞惠坐在我床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是否还正常……你坐在这，我甚至在怀疑这场景是不是幻觉。” 她轻蹙娥眉，突然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小心轻掐了一下我脸颊上的一小块rou，她的手很冰凉，而且掐得很疼。“我可不是幻觉。”她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变得很难看，“你在幻觉中见过我？” 我不明所以，“没有……” “那就好，如果我知道你在脑中对我起了龌龊的思想，会让你好看的。” 我这才明白她的意思，窘迫得背过身不再理会她了。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她悄悄靠近了我一点，“我听说你们同小队的人都死了……你现在安然无恙真是让我松了口气。” “我很痛苦……”我想喊她的名字，可觉得直接称呼名字或许太见外，叫简称又不合适，她比我大好些，一时收住了话头。 “我明白……我养的小老鼠因为实验失败死光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帕尼、托尼还有约翰逊，我把他们像孩子一样喂大，可是因为我的失误都死了。” 我翻了翻白眼，很想说他们可不是些小老鼠，但转身看到她一脸哀伤，意识到在她心里，老鼠和人没什么不同。或许因为关系密切，可能别人在她心里的地位还比不上她的老鼠朋友。 “我一直没有从那里脱离出来，因为没有状态，前天还失手杀掉了一个14岁的孩子，晞惠，我……很痛苦。”仿佛拉开了话匣子，我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我看到别人一个个在我面前哀嚎，看到别人为我而死，因为而死，我受不了这种日子……你知道吗？我感觉自己正在变成另一个人……” 我想起那日报告官为我播放的视频，我好像变成了碎rou机，按照这个推断，从监牢被瞎子解救后，我看到的老鬼和碎rou机也许都是我自己，他们正在成为我的一部分…… 一双冰冷的手突然抚上我的脸，我止住话头，不明所以得望着赵晞惠。 “你正在成长，高珉，只是你没有意识到。你在抗拒成长……所以才觉得痛苦。” “你也有过这种经历？” 赵晞惠想了一阵，面无表情得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我身边的其他人都和你一样，突然之间他们就变得让我陌生了。喜欢布娃娃的人突然就将它丢弃，迷上了化妆和手包，喜欢读书的朋友突然就疏远了我，爱上和男人调情……” 这对话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神情开始变得严肃，因为她这番怪异的开解，我压下了心底的不适，转移话题问道：“你这次来准备待多久？” “三天吧，你的任务阵亡率这么高，我可不想两人连约会都没有过，你就让我变成未亡人。所以今天，你必须履行自己身为丈夫的义务。” 不是我心思龌龊，可这句话真的不适合随便说，“可是我被禁足了。”我指了指一边不时打量我们的附属卫兵，“最近都不可能让我随便走动。” “是吗？”赵晞惠站起身走到附属卫兵旁边，“您好女士，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我要带我的丈夫离开这个房间，去附近的城市来一次正常的约会，可以吗？” 附属卫兵思索了一阵，估计正在向总机汇报。正当我以为会拒绝时，她居然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赵晞惠研究员，我们很乐意给H79666几天假期，但因为规定，所以我必须陪同前往。” 赵晞惠转身冲我扬了扬眉毛，“还有别的问题吗？” “都听你的……” 她带我离开了房间。 乘坐赵晞惠的小型飞行器，再次来到了藏乌市。 上次恐怖袭击的氛围还未在这座城市里消散，我们走在商业街上，附近的行人十分稀少，好多店家甚至大门紧闭，“这里的经济真不怎么样，和内地相比差太多了。” 我不置可否，转头看了眼我们之间的距离，嗯，一米多远。“约会的话，不应该像情侣一样牵手吗？”我朝她伸出手问道。 赵晞惠仰起头思索了一阵，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瓶消毒剂，认真得为我的手掌消了毒，然后才轻轻握住。黏黏糊糊的，真难受。 这场约会平淡无奇得进行着，周围的行人小心翼翼，每次进入一家店中，店员也心不在焉得敷衍，完全没有约会的氛围。 虽然赵晞惠并未购买什么，但我们几乎将所有类型的店铺逛遍了，再次走到购物街边缘后，她轻蹙着眉头，转头问道：“这算是约会吗？和我心里预期的似乎差了好多。” 我叹了口气，“你口渴吗？我去买些喝的。”见她点头，我便朝远处的冷饮店走去，没注意到附属卫兵也一同跟着我。 “您的饮料，欢迎下次光临。”我接过杯子，回头发现赵晞惠旁边的店铺冲出来一个手持霰弹枪的蒙面抢劫者，此时四周已经赶来了很多执法机器人和警察，见到无路可逃之后，蒙面者挟持了茫然无措的赵晞惠。 我这才发觉她的旁边没有任何人，连忙丢掉饮料，因为不允许携带大型枪支，附属卫兵和我都仅仅带了小口径的手枪。 “你们快点退后！”蒙面者靠在墙面，霰弹枪抵在赵晞惠的后背上，周围的机器人和警察一时犹豫不决。 “混蛋！快放了她！” “很抱歉！伙计，这些人不退下去，你的朋友就会没命了！”这个歹徒看出了我和赵晞惠的关系，他冷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霰弹枪。 赵晞惠并未出现什么慌张的神色，她紧紧盯着我，脸色煞白得不发一语。 “请你们退后一些，拜托了！”我恳求道。 警察们面面相窥，只得缓缓后移。 “你看看你！菜鸟！你连一个歹徒都无可奈何了！你变得太虚弱了！”碎rou机站在歹徒旁边冲我喊道，“你真让我失望！”我费力得摇了摇头，努力将他的幻象从我脑海中消失。 “让他们把枪放下！我讨厌被人指着。” 这次警察没有犹豫，纷纷照做。最近的公民伤亡，已经让警方在执行任务时变得投鼠忌器。附属卫兵在我眼神的逼迫下，也缓缓放下了枪口。 “哈哈，很好……”蒙面人想说些什么，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他一脸不可置信的仰面瘫倒，右眼被直接射穿。 我喘着气看着手里硝烟未尽的手枪，抬起头时，赵晞惠一下扑到我怀中。“我的天啊，我快疯了，他身上的味道太恶心了！”她歇斯底里得叫着，让我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