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波又起
至此以后,卢天铸心灰意冷至极,每日里喝得酩酊大醉,昏沉欲睡,醉时拔剑起舞,一抒狂乱剑意,吐出胸中块垒。但在清醒之际,一眼瞧见古辰,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古彦,顿时气往上冲,出手将古辰打得遍体鳞伤,尔后复又狂饮买醉。 古辰素知他脾性使然,加之心中有愧,是以咬牙苦忍,一声不吭。待卢天铸沉沉睡去时,才默默地擦上伤药,之后提起木剑,不断回忆起卢天铸适才那奔流如潮的剑意,暗中揣摩剑法精髓,一招一划地临摹起来,一直练至月上中天,灿星疏朗,才收剑回屋。 春去夏走,弹指之间,已是深秋时节。这几个月来,古辰除了砍柴做饭,服侍苏武起居之外,便是没日没夜地苦练剑法。他自知囿于天资,若想进一步提高剑法,唯有刻苦练剑,因此每日都要练足六个时辰以上,方才罢休。便连吃饭睡觉也不歇着,脑海苦苦思索着,究竟出剑之时该如何使力,如何腾挪,宛如中了魔,整副身心扑在剑招之上,如痴如狂。 他如此发了疯似的练剑,卢天铸固然一无所知,便连沈小经几人也蒙在鼓里,只有苏武将一切瞧在眼中。他这段时日得古辰悉心照料,对古辰也不似以往冷漠,见他练剑如此勤奋,就连自己当初练剑时也无这般努力,心下颇为佩服。又瞧他出剑招式,虽然仍是错漏百出,满是破绽,与“天宫七剑”相较,只得四分神似,余下的却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但不知怎地,那剑招中竟含有一份奇异的剑意,虽说如今尚显稚嫩,看不出端倪,但假以时日,也不知会成长至如何地步。因此苏武任由他随心练剑,纵然不成章法,嘴上却不点破。 这一日秋风飒飒,枯黄的叶子宛如飞蛾轻舞,徐徐飘落。古辰长吁一口气,抹去脸颊上的汗水,将最后一捆柴负在肩上,正待转身离去,忽听得身后有人懒洋洋说道:“慢着,把这捆柴火放下来。” 古辰转头望时,却见四个少年道士并肩走来,不怀好意地瞧着自己。古辰一皱眉,片刻认出这四人身份。左边那人高高瘦瘦,名叫周道始,第二人身形微微发胖,叫作李郁松,旁边那人额宽眼细,肤色黧黑,唤作楚尚江,最后那人神情倨傲,又高又壮,却是陈祖冲。 这四人俱为奕堂的师弟,行事得其三分真传,亦是飞扬跋扈,霸道之极,古辰没少受过这几人的气。但他胸中光风霁月,每每受到欺负时,均是付之一笑,从不放在心上,因此这四人越发肆意妄为,没事便来找古辰的碴。 果不其然,只听陈祖冲嘿然笑道:“古辰,今日奕哥儿发了话,要咱哥们交出要四捆木柴,这事就交给你啦,赶紧再去砍三捆柴来。”古辰暗叹一声,搁下肩上木柴,道:“好罢,你们在此等一下,我这就去砍柴。” 周道始在一旁哈哈笑道:“给老子动作快点,要是一柱香功夫内见不到老子的那一捆木柴,当心老子扒了你的皮。”李郁松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恶狠狠道:“现在开始算时辰,若是晚了一秒,嘿嘿,小心你屁股开花。” 古辰摇头苦笑,又不敢拂了他们的意,只得做个闷声葫芦,拎起砍柴刀,大步往林中走去。那四人见古辰如此听话,不由大是惬意。楚尚江也随之坐了下来,随口道:“是了,你们知不知道最近花首座的徒弟中出了一个天才。” 李郁松接口道:“这谁不知道,不就是那个叫什么,古……古彦的嘛?”楚尚江奇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个人?”陈祖冲面露不屑,冷笑道:“什么狗屁天才,多半是别人吹出来的,这种讹传你们也信?” 周道始蹙起眉头,道:“其实师父也曾提及过这人。”李郁松奇道:“真的么?师父说什么了?”周道始道:“他说,此子天资奇佳,便连齐师公都对他青眼有加。”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李郁松眼中满是不信,道:“真有此事?”周道始点头道:“老子骗你做什么,此事千真万确,师父还说了,齐师公当时去卢老道那里讨人,结果竟没得到人,还发了老大一顿脾气,险些和花首座动起手来。” 陈祖冲呸了一声,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我就不信这古彦有多厉害,哼,若他跟我动起手来,包管三招之内,打得他屁滚尿流,大声喊我作爹爹。”说罢哈哈大笑起来。李郁松笑道:“他奶奶的,你就知道吹牛皮,还会做什么?” 陈祖冲白了他一眼,不去理他,又道:“这么说来,卢天铸那老鬼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好不容易有了个像样点的弟子,却又拱手送了人,真不知他那一身武功练来作甚,到头来还是孬种一个。” 楚尚江凑趣笑道:“那老鬼本来就是个懦夫,不然怎么连自己弟子被抢了,屁都不敢放一个?”陈祖冲嘿地一笑,道:“依我看,那个古彦也不见得多厉害,下次要是让我遇见了他,先狠狠揍他一顿,再让他跪在地上,学几声狗叫,然后把老子的破鞋舔得干干净净……” 他正说得兴起,忽听耳边一声雷霆断喝:“住口!”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掉头望去,只见古辰满脸怒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紧紧攥着砍柴刀,气得浑身发抖。陈祖冲万没料到古辰平时畏畏缩缩,今日竟一反常态,胆敢大声喝骂自己,登时气冲上头,霍地站起身来,大声喝道:“姓古的,你他奶奶的想造反了不成?” 古辰双目通红,狂怒道:“你们……古彦是我的弟弟,你们怎可以这般侮辱他……他又没得罪你们!”原来他方才正自砍柴,忽然听见楚尚江说出古彦的名字来,惊奇之下,不禁留上了神。待听到后来,却见四人言语无礼,不仅出言辱骂古彦,便连卢天铸都一并骂了。 旁人无论如何折骂他、羞辱他,他都不会放在心上,但若言及古彦或卢天铸,无疑触及他心中逆鳞。这两人中,一是他最亲的弟弟,一是他最敬重之人,如今楚尚江几人公然在他面前辱及古彦与卢天铸,教他如何不怒?
陈祖冲怔了怔,蓦地大笑起来:“我说你这窝囊废怎会突然转了性,居然敢顶撞起爷爷来了,敢情那个古彦就是你弟弟?”他转头对其余三人笑道:“你们看,那古彦居然是这废物的弟弟,如此说来,那古彦也肯定是个废物!” 周道始一脸戏谑,嘿嘿笑道:“不错不错,哥哥是大废物,弟弟就是个小废物,恰好凑成一对。”古彦闻言怒不可遏,断喝道:“你们统统给我闭嘴!不准说彦弟的坏话!” 李郁松脸一沉,阴恻恻的道:“古辰,莫不是今天没揍你一顿,就皮痒了不是?”说罢抓起木剑,大喝一声,劈头往古辰面门斩去。他存心给古辰一个下马威,欲将他砍翻在地,是以这一剑格外用力,发出破空锐响。 古辰不假思索,举剑便挡,荡开这一剑。他几人均未学过《太玄经》,身无半分内力,因此动起手来,比的便是招式及气力。古辰每日里砍柴练剑,从不曾半点偷懒,力气却要比这四人大得多了。 李郁松不料这一招被古辰举重若轻般接下,顿觉挂不住面子,脸上一臊,心头更怒,呼呼呼连出三剑,俱是“天宫七剑”的招式。古辰自练剑以来,初次与人交锋,不由得精神大振,随手便刺,只听笃笃笃三声,顷刻间,李郁松的招式尽被一一化解。 这下不单李郁松大觉惊讶,其余三人亦是面露惊色,料不到古辰貌不惊人,剑法却如此了得。楚尚江怕李郁松吃亏,高声叫道:“李师兄,我来助你!”提剑便上,刷刷刺出两剑,攻向古辰右胁。 李郁松怒道:“我一个人就能收拾他,你来多管什么闲事?”话虽是如此说,但手头毫不松懈,与楚尚江左右夹击,连连出剑攻向古辰要害。 古辰以一敌二,登时落了下风,被逼得手忙脚乱,稍不留神,小臂上狠狠吃了一剑,霎时剧痛入骨,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但情急之下,一把剑依旧狂舞不休,密不透风。李郁松先前一剑得手后,便再也寻不到空隙出手,只能与楚尚江左攻右袭,伺机寻找出剑良机。 周道始冷眼旁观,眼见三人久战不下,蓦地里焦躁起来,趁古辰御敌之时,瞅准个空子,猛地飞起一脚,踢中古辰背心。古辰不防他背后偷袭,只觉一股大力涌至,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扑倒,摔了个趔趄。 “好机会!”李郁松心头一喜,倏忽掣剑上前,出手如电,直冲古辰心口刺去。与此同时,楚尚江与周道始也拔剑攻来,三道剑影纵横交织,宛如一张灰蒙蒙的剑网,须臾朝古辰当头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