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如风
翌日,古辰一觉醒来,回想昨日之事,恍如做梦一般,亦真亦幻,直至现今,还缓不过神来。待洗漱已毕,走出门去,忽见卢天铸负手而立,站在七星斋门口,见他前来,微微一笑,道:“辰儿,为师归山几日,却连苏儿一面都未曾见过,甚是不该。如今闲来无事,不如你与为师一同去瞧瞧苏儿,可好?”他一心想让古辰承其衣钵,是以自称起“为师”来。古辰自是没有异议,张口便道:“好呀。” 两人走不多时,来到那山洞之前,只见苏武盘膝而坐,吞气吐纳,忽听二人脚步传来,由远及近,不觉睁开双眼,猛然一怔,讶道:“师父,你回来了?”想要站起身子,卢天铸抢先一步,将他扶起,上下打量他一番,神色讶异,难以置信道:“苏儿,你……你的伤势为何恢复的如此之快,三年不见,竟可自行吐纳了” 苏武见卢天铸如此惊讶,心情大好,微微一笑,瞥了古辰一眼,道:“说来话长,都是古师弟的功劳。”原来苏武方开始传授古辰《太玄经》之时,每教上一小会儿,便觉浑身精皮力尽,须得休息半天,才能复原。哪知教的次数多了之后,蓦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隐隐能自行疗伤吐纳,暗运真气了。 他察觉到自身变化,不由欣喜若狂,心底燃起一线复原希望。古辰得知此事,也觉高兴,每日练功之余,便助其推xue度气,将毁去的经脉疏通了大半。加之碧心澜悉心照顾,仅过三年时光,渐能下床走动,虽走得不远,但较之以往摊烂如泥的惨状,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卢天铸知晓事情来龙去脉,忍不住长吐出一口气,转眼望着古辰,心生感概:“想不到辰儿居然能助苏儿恢复伤势,天意,天意。”一念及此,不觉对古辰更生亲近。又听苏武道:“弟子当年也走了眼,想不到古师弟于剑法一道,颇有独特见解,能将‘天宫七剑’化为己用,实属不易。” 古辰面皮发烫,急忙谦道:“师兄说笑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卢天铸听了此言,想起方才三清论道时,古辰击败李惊云的剑法,心中大觉惊奇,颔首道:“不错,想那剑法诡异莫测,偏又能克敌制胜,老夫也从未见过。”掉头问道:“辰儿,这剑法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古辰呆了呆,低下头去,嗫嚅道:“我……我没用什么剑法,我用的只是‘天宫七剑’,还是卢道长你教我的。” “什么?”卢天铸雷震一惊,“你说那是‘天宫七剑’?”古辰老老实实道:“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天宫七剑’练成这样子。”卢天铸低头不语,苦苦思索,蓦地抬起头来,道:“辰儿,你把‘天宫七剑’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使一次给为师瞧瞧。”古辰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依言练剑。 卢天铸一言不发,静静瞧完,初始只觉这套剑法杂乱无章,但仔细一瞧,却又能发现招式奇中有变,诡异莫测,独局一格。默然半晌,忽地长叹一声,语气懊恼:“不止你走了眼,为师当时也糊涂了。这套剑法神似‘天宫七剑’,但论及精妙诡奇,无疑要胜上一筹。”说到这里,转眼望着古辰,道:“为师以前脾气不大好,打骂了你,还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古辰急忙摆手道:“怎么会,我知道卢道长是为我好,才会骂我的。”卢天铸沉吟一阵,徐徐道:“不过为师离开之时,只教你了三式剑招,余下的招式,你却是跟谁学的?”说罢眼中精光灼灼,抬眼盯着古辰。 古辰不欲隐瞒详情,当下便从苏武教他修习《太玄经》开始,将这三年修行之事娓娓道来。卢天铸得知古辰仅花了半年多功夫,竟将《太玄经》练至“展腹”境界时,不禁眉头一舒,面有喜色。 待听得古彦那般无情之举时,忍不住怒气勃发,哼道:“为师当年鬼迷心窍,居然瞧不出这小子无情无义,你日后少同他来往。”古辰神色一黯,暗叹道:“就此事来说,彦弟此举着实不妥了些。”卢天铸不容他多想,连声催促他继续往下说去。 当又听到古辰在机缘巧合下,无意撞见流云鹿老,随他二人练剑之时,笑容越发明朗。好一时,古辰说完这三年经历,卢天铸已然喜上眉梢,仰天长笑:“天可怜见,不忍我卢某孤独一生,天意,天意。”古辰见他欣喜若狂,亦跟着一起傻笑。 忽在此时,卢天铸神色一动,拉下脸来,蓦地冷哼道:“是谁在此,鬼鬼祟祟的。”话音未落,便见一个身着三代弟子衣袍的弟子走来,神情颇见踌躇,忽见卢天铸面色不善,心下一凛,上前拜道:“弟子陈玄忠,见过卢师伯。” 卢道长认出此人乃是陆清羽身旁两大护法的传令弟子之一,言辞间也不好太过无礼,冷冷地道:“原来是你,你来做什么?” 他说这话时,不自觉杀气外泄。陈玄忠打了个寒颤,想起陆清羽重托,硬着头皮道:“卢师伯,掌教有旨,宣古辰前往太清宫觐见。” 卢天铸眼皮一跳,随即冷笑道:“好,好,来得好!”说罢,眼中厉芒一转,紧紧盯着陈玄忠,“你老老实实告予老夫,那太清宫此时除了陆掌教,还有谁在?” 陈玄忠不敢隐瞒,犹豫道:“除……除了齐云川、莫北陵、花施渊三位首座之外,还有破日长老。” 卢天铸仰天一笑,道:“好,真是好算计!”说到这里,蓦地双眼一张,厉喝道:“你回去告诉陆掌教,就说古辰身体抱恙,恕不能前往!” 陈玄忠万不料卢天铸竟敢公然抗旨,当即愣在原地,眼见卢天铸便要掉头离去,不由得张了张嘴,吞吞吐吐道:“卢师伯,以弟子看,还是带古师弟去见见掌教为好,不然叫弟子如何交差?” 卢天铸原就不耐至极,听了这话,猝然转身,目光冷厉如刀,喝道:“滚!再多一句废话,莫怪老夫不客气!” 陈玄忠见卢天铸依是这般强硬,霎时额上出汗,一时之间,只觉进退两难:“这卢师伯如此蛮横,这可如何是好?若就此归去,届时掌门定怪我办事不力。说不得,我还得继续劝劝为是。” 念及于此,陈玄忠鼓足勇气,上前道:“卢师伯……”岂料话未说完,卢天铸恼他纠缠不休,动了真怒,大袖一拂,一股狂猛真气鼓荡飞旋,席卷扑来。陈玄忠躲闪不及,被撞个正着,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整个身子倒飞而去。
陈玄忠身至半空,重重坠下,脑中轰然空白,万难置信:“他……他居然真敢出手打我,完了,我小命不保……”尚未及地,蓦觉后领一紧,竟是被人拎在手上。 来人颧骨微突,姿容冷峻,却是白玉仙替陈玄忠解了围。陈玄忠被她轻放在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惊得话也不会说了:“白……白……弟子见过白师叔……” 白玉仙一脸怒容,清喝道:“卢天铸,你也太不近人情了。这弟子只不过代人传命,你居然也下此重手?” 卢天铸冷冷一笑,哼道:“传命?嘿嘿,他陆清羽倒看得起老夫。那几个上清之人尽是道貌岸然之辈,没一个好东西,此次传古辰前去太清宫,无非是看中老夫这徒儿,借机相夺罢了。” 白玉仙想不到卢天铸敢直呼陆清羽其名,断喝一声:“放肆,你怎可如此无礼?”卢天铸不以为然,哧地一声,道:“玉仙,难不成你此番而来,也是来逼迫老夫的?” 他言语中毫不客气,白玉仙脸色越发难看。好半晌,终究压下心头怒意,叹了一口气道:“卢师兄,你何必这样,难道你还不懂我么?”说着对陈玄忠道:“你先回去告诉掌教,就说卢首座稍后便到。” 陈玄忠正巴不得掉头就走,闻言如获大赦,当下一拱手,一溜烟去得远了。 白玉仙待他身影不见,这才回过头来,缓缓道:“卢师兄,我也知你内心作何想法,你放心,我白玉仙这次过来,绝非逼迫于你。只是这孩子横空出世,名声鹤起,颇受天清宫重视,因此想与你一同前去拜见掌教罢了。” 这话一出,卢天铸面上登时嘲意尽去,微一默然,叹道:“倒不想这十几年下来你还记得老夫。玉仙,你可是为了我太清一脉么?” 白玉仙不冷不热道:“亏你也知道太清一脉么?卢天铸,你这人就是自视清高,整日只知醉生梦死,不理宗脉死活。哼,如今我太清一脉凋零至此,你敢说没有半点责任?” 说到此处,白玉仙又是一叹:“若非太清一脉有柳望云师兄苦苦支撑,就凭我手下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只怕早让那些狼子野心之徒侵蚀殆尽了。” 卢天铸听罢,紧锁眉头,深思不语。白玉仙见他殊无反应,心中怫然不悦,忽见古辰呆立一旁,细细打量他一眼,由衷赞道:“不错,你这孩子天性忠厚老实,不似其弟那般jian猾多诈,将来确也能传承卢师兄的衣钵。” 古辰本还有些羞赧,听了后面那话,不禁有些难过,犹豫一阵,方要替古彦开脱几句,便见白玉仙转过头去,对卢天铸道:“卢师兄,你既不愿去太清宫,那便由我带古辰去吧。” 古辰心下一惊,暗道:“她要带我去哪?”忽听卢天铸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也罢,即是如此,便由玉仙你来做主吧。”说罢直起身子,意味深长道:“辰儿,你且随白师叔去一趟,切记切记,千万不可胡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