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殷门怪术
古辰不料他猝然发难,尚不及答话,陡觉那阵剧痛之感越发强烈,不禁涕泪横流,面容扭曲,五官缩作一团。殷乘黄见此,顷刻间点上古辰背心几处xue道,继而手腕一翻,扣住古辰脉门,细心查探。须臾功夫,殷乘黄瞪大了眼,心头震惊道:“此等情形若换做是旁人,早就七孔流血而亡,这小子怎可能硬撑下来?”他难以置信地打量了古辰一眼,微一沉吟,忽地目透贪婪之色,嘿嘿冷笑道:“看来天无绝人之路,这世上的天纵鬼才之人倒不止胤老贼一个!”心念甫毕,当下伸出一指,点在古辰颈脖之上,喝道:“小子,不想死的话,便按老夫说的去做。” 古辰脑中昏昏沉沉,还未反应过来,忽听殷乘黄沉喝一声,顿然间只觉一股灼热真气自腰间迅疾传来,犹如燎原之火,转瞬袭遍全身,直逼丹田气海。那股真气所到之处,痛感立消,取而代之的是烈火焚烧也似的疼痛。古辰蜷起身子,呼吸急促,额上冷汗沁出,若非身子虚弱至极,张口不能说话,只怕早已失声惨叫起来。 殷乘黄神情紧张,喝道:“逆运丹田,开石宫,走泥丸!”古辰匍匐在地,听到这话,忽有明悟:“这话分明是小蝶的奶奶所授口诀,为何这人却会知道?”但情急间顾不得许多,只得按此法逆运真气。说来也奇,他初次运气时饱受煎熬,苦痛难言,今次却是舒爽无比,体内真气宛如一个漩涡,围绕丹田逆流旋转,不消一会便从石宫涌入,淌泥丸,沉气海,分别纳入颈后诸xue。 正当此时,殷乘黄蓦地睁大双眼,一拳击在古辰胸腹之上。古辰闷哼一声,如断线风筝飞出,倒在雪地之上,吐出一口鲜血,色泽殷红,“哧哧”数声,竟将身下积雪尽都融化。殷乘黄冷笑道:“居然这般不知轻重,祖母难道没教你纳血之法么,还是你不屑用之?”但见古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由哼道:“没出息的家伙。”说罢一招手,只见一只黑羽乌鸦嘎嘎大叫,扑棱翅膀飞来。 殷乘黄容色冷峻,抓过那只乌鸦,只一拧,那只乌鸦的头颅便被扯下,鲜血狂流。殷乘黄将那只乌鸦递给绣儿,冷声道:“去,让他把这血喝了。”绣儿笑嘻嘻地接过,走到古辰身旁,捏着他鼻子,将血灌进其口中,笑道:“喝吧,爷爷说的话不会有错的。”古辰腹中空空如也,早已饿得头晕眼花,此时热血落肚,非但不感厌恶,反倒只觉说不出的美味,有如琼浆玉液般可口,当即拼了命地吸允,转眼便吸了个干净,身子暖洋洋地,说不出的痛快。 古辰尚觉意犹未尽,忽见殷乘黄刺破食指,几滴黑血从中缓缓流出,滴在那无头乌鸦的断颈之处。倏忽间,只见那只乌鸦好似一个充了气的皮球,迅速膨胀起来,断颈处生出无数细小rou触,相互纠结,缠在一处,渐渐生出血rou、毛羽。不多时,那只乌鸦竟变为一头浑身黑毛,身材矮小的怪物,额上仅长了一只眼睛,张开血盆大口,定定盯着古辰。 “这……这又是什么怪物了?”古辰被它瞧得心里发毛,不自主往后退去。忽见殷乘黄抱起绣儿,低声道:“我们快走。”那头怪物如得指令,沉沉低吼几声,不由分说将古辰负在背上。古辰心头慌乱,不知殷乘黄意欲如何,想要反抗,又觉全身无力,只好听之任之,趴在那怪物背上,迷糊间又昏昏睡去。 经一夜奔波,古辰被那怪物背着,倒也不觉难受,再醒来时,已是破晓时分。他张开眼睛,陡见一张秀美白嫩的小脸蛋凑来近处,瞅着他嘻嘻直笑。古辰吓了一跳,待瞧清那人相貌,登时松了一口气,苦笑道:“绣儿姑娘,谢谢你了。”哪知甫一开口,只听说话声又沙又哑,连他自己也觉惊奇。 绣儿神色一喜,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古辰咳嗽几声,挠头道:“你爷爷不是一直叫你绣儿么,那你一定是叫绣儿了。”绣儿咯咯笑道:“看你这人呆头呆脑的,却也不算很笨嘛。”古辰大觉窘迫,不好接口,转头张望四周,却见四周并非白皑皑冰雪之地,而是绿草成荫,奇花繁盛,苍天古树耸拔林立,遮蔽天云,不知身在何处。 古辰呆了呆,讶道:“我们在哪?”绣儿嘻嘻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爷爷说了,你这人生来命硬,是块好料子。喂,你想不想拜我爷爷为师啊?要是你把那鹤儿送我,我就帮你求求情,你说如何?”古辰虽知她性子天真无邪,但也微觉不悦,皱起眉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鹤儿在哪。”绣儿只道古辰有意相瞒,不觉小嘴一扁,眼中噙泪,软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小气?”古辰忖道:“鹤儿乃通灵神物,怎能送给这小姑娘做玩物?”恼火之下,索性转过头去,不加理睬。 绣儿见他软硬不吃,甚觉无奈,低头思忖一阵,忽一咬牙,心疼道:“要不这样,我拿黑寡妇跟你换,好不好?”说罢摸出一个绣囊,抓出一把黄豆似的物事,洒在地上。只一转眼,便见一株株树苗破土而出,犹如时光飞速流逝,瞬息间成长开花结果,生出一个个长着三个尖尖细嘴,模样怪异的果实。 古辰吃了一惊,见这些果实遍体漆黑,怪模怪样,不禁头皮发麻。又见绣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囊袋,拔开软塞,顿闻腥气扑鼻,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正要倒在那些果实上,忽听殷乘黄冷哼一声,目露凶光,蓦一挥袖,那一株株怪树顿时爆炸开来,化作灰飞消散,果实洒落满地。绣儿吓了一跳,几滴殷红液体从中溅出,滴在两颗果实之上。 “这里面装的竟是鲜血?”古辰瞧得目瞪口呆,暗惊道:“果然是七绝山的妖人,连这小姑娘的行径也如此诡异可怖。”一念未绝,却见那两颗沾了血的果实蓦地化为两只黑羽怪鸟,扑棱棱飞上天空。 斗然间,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旁边的一株古树上飞扑跃下,猛地将那两只黑羽怪鸟抓在手中,嘎嘎直叫。古辰抬眼望去,只见这黑影却是先前的那只独眼怪物,瞪着那两只怪鸟,神情兴奋至极,舔了舔嘴唇,好似见到了无上美味,将两只怪鸟丢入口中,用力咀嚼,吧唧作响,鲜血和着肠子内脏流了一地,中人欲呕。吞食完两只怪鸟后,那怪物纵身一跃,又返回树上,脚爪勾住树枝,上下起伏。
殷乘黄长舒一口气,继而容色愠怒,瞪着绣儿,气道:“绣儿,爷爷说了多少次了,这纳元精血不能乱用,若引来了敌人怎么办?”绣儿怯怯瞥了古辰一眼,委屈地大哭起来。殷乘黄也不理她,拂袖道:“天清宫的小子,祖母现今何处?” 古辰一愣,奇道:“什么祖母?”殷乘黄脸色一沉,道:“你不知道?”古辰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殷乘黄冷声道:“那你这身阴力从何而来,莫非你想说不知道?”古辰听他这般一说,霎时想起了小蝶的奶奶,迟疑道:“你是说那老婆婆么?”殷乘黄上前一步,激动道:“祖母现今到底如何,快说!” 古辰寻思道:“难不成那老婆婆竟是殷乘黄的祖母?”于是道:“也没什么,那老婆婆身无大碍,就是身有残疾,行动不便。”殷乘黄一听此言,便知那老婆婆尚在人世,一时难掩激动神色。但当他听到那老婆婆身有残疾之时,神色陡地阴沉下来,问道:“那你老实告诉老夫,祖母究竟身在何处?” 古辰这段时日饱经磨难,早已非昔日憨直小子,听殷乘黄这般问法,不由心头起疑,忖道:“要是我贸然说了出来,到时他对小蝶和那老婆婆不利,我岂不是成了罪人?”想到这里,摇头道:“我不能说。” 殷乘黄眼中流露一丝惊异,讶道:“为何不能说?”古辰仰头望天,道:“因为你不是好人。”殷乘黄勃然大怒,面上青气一闪,冷笑道:“你这么说,就不怕老夫杀了你么?”古辰淡淡道:“要杀便杀,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殷乘黄冷哼一声,刹那间双目大睁,一拂衣袖,一团黑气倏地遁出,环上古辰颈脖。古辰如被无形之力卡住脖子,只觉呼吸困难,几近窒息,身不由己,凌空徐徐升起,双足乱蹬。殷乘黄双手负背,好整以暇,似乎压根没动过手一般。 殷乘黄眼神阴鸷,扫了古辰一眼,冷笑道:“兀那小子,现在开口还来得及。”古辰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渐渐地,古辰的意识模糊起来,鼻中唯有出气,没有进气。就在他即将断气之际,原本一直在大哭的绣儿却也不哭了,坐在地上,眨巴着眼,颇有兴致地望着古辰,好似在说:“你放心吧,爷爷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殷乘黄见此情形,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这臭丫头。”说着大袖一甩,蓦然间黑气尽敛。古辰一下摔倒在地,大口喘气,连连咳嗽。殷乘黄背过身子,不温不火地道:“你要是敢说,老夫才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