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米兰德（二）
两条狗为了一根骨头打架，你见过那根骨头参战的吗？ 让特斯拉楞了一愣，随即陷入沉思，细细咀嚼起来。 这句话内涵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一句大白话，唯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句话本应是由自己的口中说出。 玫瑰公主与波坎特也好，之前从自己父亲起这几十年的来往贵族也好，坐在莱特那个位置上夸夸其谈对着米兰德家许下承诺的不计其数。他们是为了米兰德家吗？当然不是，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无论米兰德家最后选择支持了谁，无论最后是谁胜出，无论最初的承诺是如何，到了最后，米兰德家发现自己的处境仍然没有根本上的改变。 就像狗嘴里的那根骨头。 骨头厌倦了口灿莲花的说辞，所以沉默，所以拒绝，看着两只狗打来打去，自己依然是骨头。 这本是一句米兰德可以用来讽刺、拒绝玫瑰公主代表的话，可现在被对方抢先提出，当然不是为了自嘲，唯一的解释是 最后的那个问号变成了一个叹号。 两条狗为了一根骨头打架，你见过那根骨头参战的吗！ 这是邀请。 特斯拉突然有了一点兴趣，就算只是话术，那也是自己这个阅人无数的大商人未曾经历的话术，这个莱特能作为玫瑰公主的心腹代表果然有些意思。 小会客室里，月华站在沙发后面心中焦虑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个骗子正坐在沙发上，好像个标准的乡巴佬一样好奇的摆弄着仆人送上来的一件玩具。 那是一堆细小的方块，游戏者要用很大的耐心与细致将其一枚枚堆叠起来，消耗数量越少堆得越高表示越厉害。游戏本身没什么，可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来让他游戏的吗？ 作为有独立策划行动能力的刺客，月华对于莱特让其他两个女孩去另做他事，只带了自己前来约见米兰德家主，多少有些认知。 只带自己的原因一是自己已经臣服于他，二是在这样的谈判中难免要露出真面目，这个人设在莉莉丝小姐和蒂娜面前还没有暴露，所以只能带上自己。 至于来米兰德就更简单了，玫瑰公主这次出使，成败关键的八成只在一件事上——粮食！华斯特有粮食，但握在以波坎特为首的诸多贵族附属商行手中，玫瑰公主弄不到。米兰德没有粮食，但它是极其少见的，有超过百年历史却还没有附属于贵族的巨大商行，它一定能弄到粮食。 但月华想不明白的是，在米兰德家主的再三拒绝之下，这个骗子宛若最后一搏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横看竖看都像是恼羞成怒的辱骂，又或是故作高深的鸡血，这真能打动对方吗？ “大叔，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管那么多干嘛？专心玩你的石头！” “可要是尼尔的爸爸拒绝了，岂不是战争就无法避免？” “本，本神在此，谅他不敢拒绝！” 唆使莱特过来倒是简单，只要告诉他战争在即，这里是和平唯一的希望。别说米兰德商行，就算是刀山火海宿主也会往义无反顾往前冲。可没想到的是这第一步就脱出了预想。 这要是自己写的龙傲天，早在自己展示第一件传奇道具的时候，什么拍卖行的家主就该莫名惊骇，觉得此子成就不可限量，要么屁颠屁颠的滚出来纳头就拜，要么左右呼唤五百刀斧手砍过来，总之是会触发事件。谁曾想如石沉大海，只简单换回“不见”二字。 二度加码也没用，龙胖子只能怀疑对方智商有问题，可能没看出宿主是在假装玫瑰公主的代表，于是出示了紫晶币，又搭上一句自己从网文中看来，隐约觉得能和现在场景搭上边的话。 到底最后有没有用？ 我也很想知道啊！ 智慧神大人揪着自己不存在的头发，是真的很绝望。 脚步声中，消瘦侍者回来了，看到莱特依旧稳如泰山般在堆方块，似乎对自己即将带回的答复并不挂意，心下更是赞叹。年轻人聪明不稀罕，沉稳却是难得。 静待莱特将手里方块稳稳放定柱尖，消瘦侍者这才将紫晶币递回，开口说道： “莱特先生，家主同意见您了，请跟我来。” “哦，谢谢。” 莱特慌忙站了起来，跟着走了两步才发现月华还站在原地，于是转身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我也去？ 月华惊愕的手指了指自己，得到了对方用力点头的肯定回复。 这种级别的密谈，就算何等信任的人也不该做多余的涉入，因为自己信任的人不是谈判对方信任的人。而真的强硬做出这种姿态，表明的是两人关系更在信任之上，是一种“她泄密，砍我头”的缠命。 要是主人龙傲天的话就绝对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这个骗子真是可恶，无时无刻不在收拢自己，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要自己更加死心塌地吗？ 月华感到自己的脸上快要泛起不适宜的颜色，连忙用伪装术压了下去，藏在身后的手还是紧紧握了握。 米兰德家主的私人会客室，特斯拉看着莱特竟然把那个女人也一并带了进来，微微感到惊讶，但随即又释然。 能有缠命之人代表时间与际遇，这是向自己表明他当初乌云城的时候就已经不简单，那么接触尼尔就算不是刻意安排也是顺水推舟。到了现在需要诚意的时候，表明这一点也算是开诚布公。 特斯拉示意了一下，本要退出去的消瘦侍者微微一愣，也站到了家主的身后，一时间屋内四人对视着。 “那叔叔，我就开门见山了。” 早背熟了龙大叔吩咐的资料，莱特用手在桌子上比划着，径直说道： “北境的战争只有玫瑰公主的出使成功可以避免，而成功的关键之一就在粮食。华斯特的粮食在无数敌人的眼光注视之下，一动就会引起反制，所以必须尽力调动华斯特的粮食，玫瑰公主没有这个能力，但叔叔你有这个人脉。” 叔叔……现在还惦记着尼尔这层关系，这个莱特确实有点意思。 特斯拉点点头，示意自己能明白这一手的含义。总得做点什么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而且要符合逻辑，还得尽力去做。 “其他国度，像狮鹫王朝、艾拉西亚甚至占迪才是我们真正的粮源，用其他名目大量收购，以叔叔的财力和信用，问题不大。” 特斯拉又点了点头，这些地方的话，波坎特等人不但不会破坏，就算发现了也只会趁机怂恿当地贵族附属商行，抬高粮价尽量出货赚上一笔。因为世界十字架的缘故，所有粮食都必须经由世界河，再从乌云城上岸，穿越帝都跨过绝望长城，万里迢迢才能到达大戈壁。 且不说玫瑰公主能不能按得住西哈努克那么长时间，就算她真的外交术拉满，进了华斯特边境的粮食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最关键的粮食运输。常规路径确实行不通，但走私者小路可以直接穿越中央山脉和世界河，从产粮地直奔西哈努克。” 原来如此。 眼看对方话讲完了，特斯拉只是笑了笑。 “走私者小路确实存在，但走不了大型托兽，因为中间有相当数量的中短距离双向门需要传送。走私者们都是用储物腰带携带质量小价值高的货物进行走私，粮食这种东西从来不在小路的走私名单上。” “另外你好像对运输有点误会。储物腰带是减去物资的重量，但双向门消耗的能量是根据传送质量决定的，就算真有腰带能装下万吨粮食，别说消耗，传送所释放的能量余波也相当于一个末日审判了。” 月华低头看了看，这个骗子不该会犯这种常识错误才对，他一定又在耍什么花招。 “储物腰带从道具角度来说，能提供的储藏空间理论上是无限的，真正有限的是佩戴者的后勤术。如果能有大师级后勤术配合最顶级的储物道具，真的储物万吨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传送门的消耗，对别人来说确实是难以解决的大问题，但对米兰德家却不是问题。” 果然，莱特遵照龙胖子的吩咐，很有底气的说道。 特斯拉一时没有说话，而是琢磨对方到底知道了多少。 确实，最顶级的储物奇物和后勤术人才自己都有，更关键的是家族这么多年来秘密收集，在自己手上终于聚齐了六件天赐之物，所合成的神器可以将储藏物的质量压缩到千分之一。普天之下如果只有一个人能从走私者小路运输粮食，那就是自己。 唯一的问题是，知道这个秘密的算上自己也只有三个人，毫无疑问的缠命关系。 如果对方不知道这个秘密，就是瞎咋呼，完全没有合作的价值；而如果他真的知道，那就无比危险，更加没有合作的可能。 隐约感到米兰德家主身上开始散发不好的气息，月华下意识手微动，伸向了腰间的匕首。下一瞬间，意识里出现了一双可怕的眼睛盯住了自己。那是警告，如果自己的手再朝武器靠近一毫米，眼睛的主人将毫不犹豫击杀自己。 “大叔，尼尔爸爸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怎么和早上的傲天那么像啊？你是不是教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啊？” 莱特瞪大了眼睛，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我怎么知道？这道题超纲了啊！” 戏演着演着不知怎么就出了剧本之外，龙胖子目瞪口呆之余也只剩下了绝望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