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下跪的帝王
英雄陵园，位于皇宫之后。皇宫后有两条通道，一条通道通向的是石柱林——也称为“史柱林”，记载历史的地方。还有一条通道通向的，就是英雄陵园。 许默，就站在英雄陵园的通道口附近，观看他们举行祭奠仪式。 整个英雄陵园空荡荡的，地面很低，低于通道口有三十多米。离通道口上百米处，有一座用石板垒起来的金字塔，每一块石板长五厘米，宽一厘米，高半厘米，上面都铭刻着一个名字——那些牺牲者的名字。 而在金字塔的顶端，则有一根方形石柱，顶住了洞xue顶部。 “那些墓碑……是人工混凝土。”阿布轻声说道。 “是的。”许默没有任何意外。其实那混凝土不是水泥，而是陶瓷。他们用陶瓷做的墓碑，当成石板，名字朝上，在金字塔的外围，继续垒上墓碑……一年又一年之后，老烈士的名字将被遮掩，而新的烈士将铺满整个金字塔的一个面，但是他们的名字，却被历史永久地保存……整个金字塔也会变得越来越大。 而陶瓷混凝土的原料……是骨灰。 英雄们的骨灰。 整个仪式非常庄严悲壮，几乎所有的帝国居民都聚集在这里。领头的，就是帝国的皇帝——周少敏，帝国皇后——慕容临溪。而他们的身后，帝国的三位皇子毕恭毕敬地站着。再之后为帝国将臣；而他们的后面，一大片黑压压的帝国军队和平民。 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着泪光。 这是整个帝国最悲为伤的时刻，同样也是整个帝国最为庄严的时刻。 就连许默，在此时也不再说话，默然不语地看着。 他们开始唱歌。这首歌并不是哀歌，也不是军歌，而是……国歌。整个曲调沧桑古老，不知道是从哪朝哪代开始流传下去的，文法构造也和现在的不同，甚至连语调也不一样，但许默依然能够听出其中的意思，更能听出其中所表达的对烈士的敬意，以及对帝国未来的信心和期待。 “将军古，壮士无，刀之所向万物屠；蚁群灭，虫体腐，帝之所指千军赴。一人死，百世生，青史永恒万年灯……将士虽亡荣耀在，周武不灭帝国存。” 歌声响起，回荡在金字塔的上空。无数人是流着眼泪唱完的……他们的兄弟，他们的姐妹，他们父母，他们的孩子，他们的丈夫或妻子……也许都是在这次战役中牺牲，也许是在上次战役，但这都不重要。他们所有人的名字，都叫“英雄”，都叫“烈士”。 许默抬起头，看到了金字塔顶端上的石柱，上面有八个红色的大字，就像烈士的热血。 “烈士英魂，永世长存！” 许默默默地看着，身边的阿布，却不由地哭出声来。在这一刻，她终于无法保持自己那万年长冰的表情，哭了。 “如果……如果当初……也有这英雄陵园……我爷爷，我爷爷他……” 许默心中了然。阿布的爷爷，当时也是一名战士，牺牲在巨蚁颚下。阿布渐渐回忆起来的画面，她都和许默说过。当时她的爷爷和她父亲一起上战场，只回来了一个。 而当时，并没有英雄陵园。 他默默地抱着阿布，而在他的怀中，阿布貌似哭得更厉害了，似乎要将所有的悲伤，都发泄出来一般。 许默确实也没想到，在人类如此卑微的今天，却依然保持着那美好的特性：顽强不屈，扼住命运的喉咙，与蛮兽拼搏，与天地抗争……至死方休。 即使人类有着众多的劣根性，即使人类没有超能力，只要有这样的精神长存于世，人类就永不灭绝！ 许默如此相信着。 歌声之后，就是跪礼。周少敏最先跪了下来，而后就是皇后……直到后面的将士和平民都跪了下来。所有人都开始祈祷，而祈祷的内容，就是圣典——《神》。 他们闭上了眼睛，满脸虔诚。他们有信仰，有宗教，也有圣典，就是没有教堂。在周武帝国中，人们都认为对神的信仰，应该是在心中的，任何教堂的建立，不仅徒劳无功，而且还有过——有那功夫，还不如多采集一些食物回来，多救一些人。 祈祷结束，周少敏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所有的帝国子民，而后……跪了下来！ 没错！他跪了！ 在所有的仪式中，就这个令许默最为震撼！ 有哪个帝王，卑躬屈膝，向平民百姓下跪？！ 阅尽所有历史，据许默所知，向平民下跪的帝王，在历史上一个都没有！然而在周武帝国，这个跪礼，居然成为了常态！ 而下跪的帝王……他依然赢得了所有帝国平民们的恭敬！ 他不仅下跪，他还磕头！实打实的九个响头，将他的额头都磕出鲜血！ 怀中的阿布，也是一脸震撼。在她的那个时代里，帝王之尊神圣不可侵犯，哪有可能出现现在这种景象？ 所有的将士大臣，所有的帝国平民，都以一种很平静的神情，接受了帝王的跪礼和磕头……很显然，这并不是周少敏的心血来潮，而是一种神圣的仪式。 下跪磕头的帝王……许默喃喃自语，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突然对整个周武帝国，产生了一点点好感……即使这是一个帝制王朝，与许默理念不合，但这样的帝国，依然值得许默的尊敬。 难怪当时周少敏向许默他们俩单跪礼的时候，所有的将士大臣都没什么意见…… 祭奠之礼也随之结束，人群开始渐渐散开。而周少敏依然跪在那儿，没有人去劝，也没有人去扶起。周武帝国的皇后慕容临溪，也在此时走到了周少敏的身边，陪着他跪了下来，低着头，任由人群离去。 短短的一刻钟左右，整个英雄陵园就变得空荡荡的，除了下跪的两夫妻，两名把守的士兵以及许默他们两个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两位英雄，你们也走吧。你们不走……帝后是不会起来的。”一名皮肤黝黑的士兵劝道。 “哦……”许默点了点头。他突然明白了帝后两人下跪的含义。那不仅仅是一种感激、尊敬，而且还是一种歉意。 对所有失去亲人的人们所表达的……歉意。 人死不能复生，但能够得到帝王和皇后的歉意，人们也就谅解了他们…… 更何况，有罪的，并不是帝后。 “原本……我并不存在一种归属感的。”通道中，阿布轻声地说道，“但是，今天我很想说一句……我是周武帝国人，我叫阿布。” 许默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很高兴重新认识你，阿布。”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阿布有点悲哀地说道，“我父亲死了，被那些流氓地痞杀死的，就在这个帝国。很久以前，我对这个帝国产生了很大的怨气……我爷爷为了这个帝国而牺牲，但他们却没有保护好我父亲……和我。我有理由对这个国家怨恨。” “我理解。”许默点点头。 “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到，帝国居然会发展成这样子。你知道吗？当皇帝跪下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掉了。虽然这个帝国曾经是那样的可恨，但是如今，我却无法找到继续恨他的理由……我反而有一种身为周武帝国子民的自豪感。我是不是很贱，默大哥？” “不。”许默摇着头，“你所认知的周武帝国，已经灭亡了很久。如今，你爱上的是另一个全新的国度……虽然他还是叫周武帝国。” 阿布笑了起来。看她的神色，似乎是放下了一块重石般。 出通道的时候，她突然偏过头，笑颜如花。 “谢谢你，默大哥！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呵……以后你怎么打算？想留在这里？” “不，我还是想跟着你，到处漂泊。但不是以前那个充满了怨恨和迷茫的阿布，而是周武帝国子民，阿布！” “嗯。” 许默话音刚落，整个洞xue突然震动了一下，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迎面扑来！ “是那股……核辐射！”阿布脸色突然变了。这股能量，比她想像中的要恐怖地多……似乎只有在神殿中，才有如此浩瀚的能量辐射！ 两种能量能量虽然本质相同，不过在神殿中，能量比较平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而在这里，能量犹如狂风暴雨，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短短的一瞬间，能量已经再次微弱了下来。 “没错！”许默皱起了眉头，“而且……这核反应，似乎不是很稳定。” 阿布转过了身子，看向另一条通道，那条通道的地面上，铺满了点点星光——那是荧光粉。即便如此，通道内也是暗淡无比，人在里面，根本就看不清身前一米处的东西。 他们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刚才那股能量的源头，似乎就在这一条通道的尽头…… 而这条通道，通向的是…… 石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