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巡「下」
【今天第一更,晚上继续。】 …… 幽州之地,东达渤海,北抵长城,西至北太行,南临河水,是一块成梯形的地域。 “辽”占辽东,大夏仅保有河北道南道,朝廷对其进行了重新的划分,此时的幽州,囊括了从前的妫州、蓟州、恒州、莫州、瀛洲和沧州的广大地域,拥地千里,有着昔日河北南道的十个州郡。 这里盛产海盐和铁,集中着大量的兵器作坊,供应着几乎整个河东道的兵甲需求。 幽州的西南部,北太行附近,土地肥沃,土质特殊,这里产出的大米常常被选作宫廷贡米所用。恒州郡一线,靠近五回山的地方,更是有着一个蕴藏丰富的金矿,每年出金量约万两。 这里民风彪悍,因常年抵御西拓人的掠劫,武勇的血性已深埋进了百姓的魂魄。走在大街上,常能见到挂刀而行的青年,更有一些“不爱红妆”的姑娘,纵马疾驰…… 西拓人进攻后的第四天,赵兴接受了新任的王府长史的要求,带着柔儿和五百「黑羽卫”,在乔子敬的安排下走出了幽州城,从西向东的开始了第一次巡察。 出幽州城向西,赵兴的第一站是曾经的易州,现在的易州郡。 换上了便服,带着几个随从和侍女,赵兴看上去就像是出门游玩的世家子弟。五百「黑羽卫”分散在四周,明的,或暗的保护着他们的主子,而赵兴则很悠闲的同柔儿及乔子敬坐在根据他所画的图纸新造出来的四轮防震马车里,惬意的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这一次出门,赵兴完全摆脱了来幽州时的约束,走走停停,一些从未见过的美景之地更会停下车驾,好好的欣赏一番才肯罢休。 乔子敬似乎也忘记了原本的初衷,丝毫不提他事,陪同着赵兴尽情游览。 一路走来,赵兴发现,在幽州城附近几乎见不到建造在乡野之间的小村子,所有的村寨都用生土夯立起了寨墙,其后竖立着简易的箭楼,土墙之上,时时都有手持兵刃的“民军”注视着寨外的动静。 走进寨子,并不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显得异常繁华。 林立的店铺中,出售的大多是北地的产品,很少能见到南方的货物。一条不长的街道上,竟有着十多家打造铁器的店铺,更是人人带刀,极尽尚武。 寨子的中央,竖立着一座高起的望楼,约有一火的兵士在附近看守,平静中暗藏着紧迫。 除开这一幕,整个村寨看不出一丝西拓人劫掠后的痕迹。 看着这繁荣的景象,赵兴很欣慰,在酒楼的雅间里,指着大街上欢声笑语的人群,问乔子敬道,“卿可见?” “臣见到了母哭儿丧,白陵漫天,民不果腹,尸横遍野!” 乔子敬硬生生的这么一句话让赵兴异常恼怒,沉下声音,凝视着半点都不退让的王府长史,问道,「乔卿莫不是眼闭耳聋?” “臣的心是清醒的。”乔子敬又生硬的回了一句。 赵兴很讨厌这些读书人的傲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一甩手,走出了酒楼。 巡察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经过了易州郡,慢慢转道,开始逐渐向北,朝着长城后的妫州郡移动着。 四月的北地依旧翻动着淡淡的凉意,干燥的气候让赵兴很不适应,没有了游玩的心情,整日呆在马车里,很少外出。 越向北走,这种干燥微寒的气候就越发明显,而赵兴的脸色,也愈发阴沉。 车驾一过易州郡的地界,整个景象都开始荒凉了起来,天空中飘荡着薄烟,远远的看上去,极尽昏暗。 路边没有了翠绿的稻田,极少能够看到的行人也是匆匆而过,远处的天际上,成群的乌鸦不断盘旋。nongnong的烟雾晃晃荡荡的升上天空,光秃秃的岩石,还有烧得焦黑的树干,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惨淡荒凉。 进入妫州后,路上再也见不到繁华的村寨,千里无人烟,几乎看不到一点生气。 越靠近州郡治所妫州城,眼见的景象就越发凄凉…… 倒在路旁的尸体,浸满了鲜血的黑土,空荡荡的村庄和被焚毁的房屋,还有一些被箭羽射杀的尸骸,以及遭受到凌辱的妇女的尸体。 赵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切,他终于明白,乔子敬为何会提出如此的请求,让他巡察北疆了。 在靠近长城的一个很大的村寨,赵兴看到了插满墙郭的利箭,还有乔子敬嘴中的「母哭儿丧,白陵漫天”,偌大的村寨中,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挂着「招魂”的白幡,成年男子竟不及百人,不足整体人数的十分之一。 妫州城之中,赵兴看到了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却依旧屹立在冷风中的士兵,看到刨食着野根,啃着尸骨的百姓…… “西拓人用少量兵力牵制住各大城的守军,使其无暇往救,然后绕开防御严密的大村寨,专门袭击一些小村子。他们会杀光所有老人,小孩,然后掳走所有男子和女人,抢光财物和粮食,最后放火烧村。”
赵兴的面前的是妫州郡东境,一个距离长城仅二十里的小村子。 村子已经被火焚毁了,nongnong的黑烟直冲云霄,在黑烟的深处,是隐约可见的,散落在各处的奇形怪状的尸首,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乔子敬望着这惨淡的景象,显得很平静,语气中找不到一丝波动的痕迹,“殿下,您现在还认为世间繁华吗?您可见,母哭儿丧,白幡漫天,民不果腹,尸横遍野?”转过身,直视着面色阴沉的焸王,淡淡道,“北地的百姓,用他们不多的食物供应着边军的粮饷,他们把自己的子弟送上战场,用亲人的血rou堆砌出了一条真正的长城!” 赵兴在沉默,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散发出了彻骨的寒意…… “殿下,您看看这天,问问这地!中原的繁华,真的就那般迷人吗?哈,巍巍大夏!又有几个朝臣官吏知道,这巍巍大夏,是用北地民众数百年的悲伤铸就的!如今的朝廷,又有几人真正关心过他们,真正为这大夏做过些什么?!” 乔子敬在大声质问着,大声控诉着朝廷的懦弱和官吏的腐败,大声吼叫着心中的悲愤和不甘,大声呐喊着灵魂深处的苦楚。 这天,显得愈发悲凉了…… “殿下,宁秦兴帝曾言:“达,则并济天下。”,您为了生存而斩首千余,这北地的百姓,为了生存,能做些什么?” 望着这位新任的王府长史,赵兴久久无语。 许久,赵兴收回了目光,昂头看着顶上灰茫茫的天空,几乎微不可闻的道,“孤…明白了。”说完,不等乔子敬再言,便返身上车,命令开拔…… 已经完全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情,赵兴结束了对领地的巡察,半途命令回转,直接取道桑干河,返回幽州城。 顺流而下的船速加快了不少,可压抑的气氛仍然让人窒息。 一共七日的行程在第三日又意外的停了下来――廖腾带领着三百“黑羽卫”,裹挟着二百禁军,急急匆匆的拦下了赵兴的行船。 穿着正四品上衔服饰的黄门侍郎跨步下马,趾高气扬的踱到赵兴的面前,从袖兜里抽出一卷黄锦,拉长了尖细沙哑的声音,死劲喊道: “焸王兴,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