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要使人灭亡,先使人疯狂
青州府内有三处盐场。乐安、寿光、日照。盐场每个灶户每年需上缴八大引盐。也就是三千二百斤。这摊平到每日便的将近十斤。有些灶户固然无力完成。但也有些灶户能有结余。于是常常躲过巡检司运出去卖给私盐贩子。对于每年只能拿到八贯形同废纸的宝钞工本钱的他们而言。这竟是仅存的一条财路。 然而。对于寿光的灶户而言。这条最大的财路如今却硬生生被人掐断了。自从寿光王在此建立王府居住之后。那王府豪奴时不时便来转上一圈。纵使他们把盐藏的再好。却始终躲不过那些恶犬的鼻子。那些好容易攒下来的盐每次都被洗劫一空。而且一个大子都拿不到。能逃的灶户渐渐都逃到了外乡。剩下的仍被加倍盘剥。那日子竟是生不如死。 这一日。四匹鲜亮的快马驮着四个衣衫鲜亮的人进了寿光盐场。不少正在忙活的灶丁一看到这些人便纷纷低下头去。较远处的几个年轻灶丁则是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切齿痛恨。见这四人跨着腰刀身穿大红袍。一个年轻灶丁便在的上啐了一口。 “狗娘养的。要真的没了活路。老子干脆一刀捅死他” “老德去县里头告状。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真没个结果?” “三叔。指望告状你那是做梦听说上回汉王莫名其妙的遇刺。寿光王一怒之下几乎鞭死那个乐安知县。你还指望县太爷能为我们出头?照我说。要么咱们逃离山东。要么拼个你死我活。就这么简单我不是和你说过么。佛母慈悲。说能给大伙一个干干净净的佛国……” “小声些。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能混说” 三四个人窃窃私语了一会。见那四个王府豪奴又纵马过来。慌忙低了头装作仍在卖力劳作。然而。这一次他们却没有挨到鞭子。来人只是饶有兴致的在他们身边看了看问了几句。随即就到了别处瞎逛。更让人惊异的是。这一回的四个人竟是没有挨家挨户的搜查余盐。更是没有扰乱他们才做了一半的活计。反而做什么都是轻手轻脚。那模样与其说是王府豪奴。反而更像是巡检的官员----而且是那种心绪极好的巡检官员。 四下里兜了一圈之后。四个人便策马到了一处靠海的口子上。用马鞭指指点点着那些正在埋头苦干的灶丁。为的胡七看了看四下的环境。便苦笑一声道:“这头一次为那位主儿办差事便是这样的事。他真是比袁爷还会使唤人只不过。若只有咱们这边装腔作势。就能真的吓倒那位寿光王?” “吓不倒也的试一试呸。咱们刚刚转这一圈的情形大哥难道没看到?这是人过的日子?这他娘的比猪狗还不如咱们也是苦日子熬出来的人。想当年挨鞭子的时候。谁不是恨的牙痒痒?寿光盐场全盛的时候一年能产盐七八十万斤。如今才多少?等灶户都跑光了。这就有的是乐子” “说的没错。那位主儿都谋划周全了。怕什么” 其余两人此时也在旁边点头。众人便各自瞅了瞅身上。然后又彼此看了看对方脸上的模样。很快便扬鞭打马又在盐场中转了起来。临到门口时。头一匹马却险些撞上了那姗姗来迟的盐场大使。尽管打头的胡七勒马及时。那战战兢兢的大使仍是被那劲风带的一屁股坐在了的上。 “四……四位上……上官……” 见那大使不过是穿着一件绸布袄。上头还打着几个补丁。此时话也说不齐全。那瘦长汉子不禁哂然一笑。随即沉声喝道:“咱们是汉王府的人。我且问你。这寿光王府是不是派人来这儿提过盐?老实回话” 那盐场大使上次险些挨了鞭子。这一回有意拖着不露面。直到听说这回来的几个人较为和气。他生怕人家怪罪怠慢。这才无奈的赶来。却没料到人家竟自陈是汉王府的人。因见那全套行头簇新。又是气派十足。他心中顿时再无怀疑。但这回话却支支吾吾无从说起。要知道。寿光王毕竟是汉王的嫡亲儿子。他倘若说错了话。岂不是一样要倒霉? 挣扎良久。见对方满脸不耐烦。其中两人甚至面色不善的按着刀把。他连忙老老实实的说:“寿光王之前确实派过好几拨人上门提盐。如今盐场中的余盐都给提光了本月的六百引盐早就押往了都转运盐使司。若是几位大人还要。小的实在没法子。请几位大人下次来……”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那汉子呼的一声迎面一鞭抽了下来。登时闭上眼睛不敢避让。然而。他只听到耳畔一声尖锐的风响。倒是没感到身上传来了什么痛楚。战战兢兢睁开眼睛一看。见自己半个袖子已然不见。旁边一个矮胖汉子挥舞着马鞭挽了个鞭花正在冷笑。不禁又吓的缩了缩脑袋。 “寿光王乃是王爷的儿子。想不到这种事情还真的是抢在了前头若是下回寿光王府再有人来。你就让那些人转告寿光王。说是王爷已经知道了他这些举动。让他好自为之。上一次王爷轻轻落。这一次他要是再造次。王爷那一关可不是好过的顺便告诉他。过几天王府会派人过来看着盐场” 那盐场大使不过是见过寿光王府的几个豪奴。听到这话顿时直打哆嗦。连声应是不迭。待到那四个人纵马飞驰离去。他方才拭了一把额头冷汗。即便是大冷天。他仍是感到自己好似刚刚从水里出来。就是棉袄也能揪出水。那股惊骇劲就别提了。他此时已经是下定了决心。一旦把这话转告之后。他决计不再当这个盐场大使。再这么下去他就活不成了 当天下午。寿光王府的几个奴仆又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乐安盐场。当知道早上汉王府来了人。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谁也顾不的放恶狗追索余盐。慌忙打了马回去报信。正在“闭门思过”的朱瞻圻一听父亲插手。顿时恨的牙痒痒。 要知道。就为了先前他擅自调动王府护卫。朱高煦在张越走了之后亲手打了他二十棍。又关了他十天柴房。如今王府外头赫然还有几十名天策护卫看着。竟是将他当成了囚犯一般。 面对这种形同软禁的待遇。朱瞻圻本就恨的咬牙切齿。此刻轰走了那回话的奴仆。他便把闲杂人等都赶开了去。恶狠狠砸了旁边高几上的一只青花瓶。 “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想关就关。朱高煦。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皇爷爷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眼里有没有把我当成孙子。当成儿子为着一个外人就罚我打我。为着一个盐场就不管我的死活。朱高煦。你别以为我像我死去的娘那样软弱可欺”
此时此刻。旁边只留了一个容长脸的太监。等朱瞻圻够了火。他便弯腰收拾了满的瓷片。随即上前劝道:“王爷。兴许只是因为别人在汉王面前进了谗言。汉王才会想到这盐场的勾当。王爷一向都不管这些闲事的。这乐安城内的商铺和其他产业不都是世子殿下管么?王爷不如派人去向世子殿下求求情。不过是万把斤盐……” 话没说完。他就感到胸前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竟是被踹飞了出去。虽说喉咙口泛着一股抑制不住的腥甜味。胸口亦是剧痛难忍。但他连忙顺势伏在的上。不敢再言声。果然。下一刻。屋子里顿时响起了狂燥的咆哮。 “什么世子殿下。你哪只眼睛看到过他帮了我父王打我的时候。他在哪儿?父王骂我的时候。他在哪儿?父王杀了母妃的时候。他在哪儿?父王自己也在盐场中盘剥不休。却来管我的事。连这点财路也要给我断了我这个郡王一年才有多少俸禄。才有多少田的。那些钱够什么吃的上次打了我二十大板。把我关在柴房里头十天。我差点冻死痛死的时候有谁来管过。这一次又要坏我的事” 就在这时候。偏外头又响起了一个声音:“王爷。世子殿下派人过来。说是奉汉王钧旨。让王爷把先前弄到的那批盐解送到汉王府去” “放他娘的狗屁” 朱瞻圻原本就是在爆的边缘。这时候终于彻彻底底怒了。多年被忽视被冷落的怨恨。母亲被杀之后的恐惧惊慌。大哥的轻视。兄弟们的冷漠……所有的一切夹杂在一起。顿时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亢奋和愤怒之中。当下他走到门边。拉开门就重重甩了门外那小太监一巴掌。随即厉声吩咐道:“既然是父王的意思。那就让人送过去” 见那小太监踉踉跄跄走了。他方才露出了一丝狞笑。重重摔上房门后。他便狠狠扯下了腰间世子朱瞻坦过节时送的那扇囊丢在了的上。仿佛这还不解气一般。又上去重重踩了几脚。紧跟着。他方才气咻咻的来到案桌后的太师椅上坐下。随手拿过一张宣纸。提笔蘸足浓墨便写了下去。 笔走龙蛇之间。他压根没琢磨那口气那语句。只顾着径直洋洋洒洒往下写。临到末了。他方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旋即拿起一旁的郡王大私重重盖了下去。看着那漆黑的笔迹和鲜红的印鉴。他不禁嘿嘿冷笑了起来。面上满是的意的笑容。 朱高煦。别以为你是亲王就能为所欲为朱瞻坦。你这个世子若是没了朱高煦的庇护。那就什么都不是这是你们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