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冤家路窄】
“你们也在这儿？”他语气尽量压制得平淡。 “嗯，有事？”苏青眉更加平淡地回了他句。胡闲马上起立立正大喝一声：“处长好！”他这声“处长好”引来无数人侧目，不少人联想起对面只有总警署大楼一幢公家单位，看样子是加完班后来吃饭的处长，想必就供职于总警署，想必吃是公家的，想必不是什么好人。而不少做过亏心事的家伙开始挪动屁股神色匆忙离开餐厅。 高禄杰让他一声大喊吓一大跳，眼中恼怒一闪而过，没理会这得志的小人，继续对苏青眉道：“一处韩处和四处李处都在前面的包厢，一起过来吃吧。” 苏青眉皱着弯弯的眉，“我正在吃，你过去吧，代我向他们两人告个罪。” 胡闲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心说你们闹什么别扭我不知道，不过你吃瘪老子这回可瞧得清清楚楚。他表情的转变被高禄杰看在眼里，心里窝火却不适于在这种公众场合下发作，硬声硬气对苏青眉道：“第一第四第六三个处，准备在近日举行一个大规模的联合行动，我们正继续讨论前不久未讨论完的细节，我以你上司的身份命令你参加。”他的手抓在她左手腕上，打算她一站起就顺势拉走，又面含不屑地对胡闲冷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解散！” 苏青眉不轻不重甩开他的手，盯着他足有五秒，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然后平静道：“你这样是不尊重我们，也不尊重你自己。现在是下班时间，有什么事明天到署里再说，长官再见！”她对他敬个标准举手礼，回头问说“小胡你现在走不走？”不走的是傻瓜，他当然走。 高禄杰气得像被挠着痒的手镯一般，混身打颤；脸色就像个故障市场的信号灯，处于青一阵红一阵又白一阵的无序变化中。他看着两人离开餐厅，心里同时闪现各种恶毒念头。在这个时代环境下，即使是署长也不能无理由地随便开除警员，况且这家伙刚得两枚勋章，硬要开除他恐怕会引起区防卫联合会及警署高层方面的诘问。惟今之计……就是想个办法让他乖乖主动离职。 ………… “唉，对不起。刚才真是尴尬。”胡闲没想到苏美女的家离自己的狗窝这么近――仅隔两条马路！今天她有点反常，又是感谢又是对不起又不让我叫你长官也不让我自称你属下，真的很不习惯。不过他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不代表对方忽然爱上自己，估计他们小俩口真的闹别扭了。要不要趁火打劫……怎么打呀？算了。帐户里的800多块今晚无法到旅馆消费，但已经心满意足。他忘了是怎么回答她了，大概就是我不在意你好好休息我回家了明天再见这类的固定套路。他也不喜欢固定套路，但实力低微，也耍不出更高深的招式。 然后她进门，他回家，今晚没有后续。 ――――――――2月10号雨纷纷欲断魂 索瑞普在天蒙蒙亮的清晨微微细雨之中漫步走进齐宝斋书店。这家书店位于轻轨青山站高架桥下一条极其偏僻，又七拐弯八拐弯的巷子里，头一回来的人都是偶然发现，回头客不回头三次以上一般也很难再找回来。书店的主人说店开在这儿就是为了不想让人轻易找着，因为这里的书在别的地方也难轻易找着。这里的书是实实在在的书――纸张装订，老式印刷机印刷，散发陈旧久远的历史味道。很多第一次来的人都问着架子上罗列的这些是什么，杨老板说这是书，众人皆呈一脸不可置信神色。 “书怎么可能是这样的？这是以前的书还是以后的书？” “以前的，很久很久以前，比人类还没移民到这个星球前还更加以前。早期的书就是这样的，不过这些都是仿制品，但内容不变，说的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事和物。” “哦……”很多人只能这样回答，然后随意一瞧书架上每本“书”的售价，吓得一脸高雅气质尽失，没来得及翻翻里面是什么内容就落荒而逃。 所以留下来还能时不时回头来这逛逛的客人都是蛮有品味的家伙，索瑞普就是其中一个。 索瑞普这次买了一本叫《聊斋志异》的书。据老板说原来的那种文言写法已经失传，用的是现在的语言写就，所以这本书比文言文的厚三倍，价格嘛，看在老顾客的份上就算你六千九吧。索瑞普如数照刷，又问老板有没有文言文的？杨老板边拿把小梳子梳着自己的小胡子，然后给胡子编起辫子，边叹气道：“原来有本文言文孤本，后来被我六岁的儿子拿去送女朋友，为这事儿气得我把他轰出家门。今年3月1日就满12年啦，那小子总算能独立去找份饿不死人的差事，说不定早就饿死。总之我以后也不必每年替他算日子瞎cao心啦。” “噢，真可惜……”言中之意也听不出他在可惜什么。没理会也习惯了杨老板的唠叨。很想见识一下文言文的言简意赅，可能和他从前一击必中的职业习惯有关。杨老板给他冲了一杯很有历史的苦茶，杯子也是古色古香的青灰瓷杯，上面勾勒着几片墨绿的竹叶，凡是有经历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喜欢上。 ………… 妈的，真是见到大头鬼了！回自己家都会迷路！胡闲终于忍不住大声对天空咆哮起来。他早上起来晨跑，离家不远时竟下起小雨，自以为聪明闪进一条自以为是的没走过的捷径，结果竟然迷路了！他进了巷口后恰好也是七拐弯八拐弯而不是九拐弯十拐弯，否则不但找不到回家的路，更发现不了齐宝斋书店。 偌大的书店里只有索瑞普和杨老板两人轻声闲聊，他们的目光同时投向到冒雨从门口进来的一名不速之客身上。 “索索索……索瑞普！”索瑞普这三个字对胡闲而言，与其说是猎杀目标，不如说是终极偶像更贴切些。在一个意料外的时间场合碰到心中偶像，估计不少人同样都会脱口惊呼出偶像的名字。 索瑞普转过头打量这年轻陌生人两眼，点点头，端起杯子又啜了一口苦茶。 胡闲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进行……吃饭的家伙全躺在家里还没起床，赤手空拳不是他的专长。身为特等杀手再不济一掌劈死一千只狼人的实力还是有的。妈的！这下该怎么办？叫他在这等会儿好让自己回家抄家伙？问题是迷路了……家也回不去！ 嗯，微弱的杀气，他想杀我？知道索瑞普三个字的人，一种是死人，另一种就是想杀他的人。他再度打量起胡闲，后者像只落汤鸡盯视着两人倚靠着的柜台方向。 杨老板端起自己的茶，临走前交代道：“我十年前就投了一笔巨大保险，希望的就是发生一场类似今天的意外，好让保险公司把我的书全买了，你们尽情使用场地，但不许玩火！会烧到楼上，我先上楼了。”他屁股一抬，空下的那只手抓起张小蒲团迈着碎步一扭一扭上楼。 “你是第三个想来杀我的人，前两个都死了。”索瑞普淡淡道。 一听自己竟然是第三个，暗骂老板没商业道德！他经历的都是别人的死，现在死和自己仅有几步之遥，不得不好好想一下这个问题。五秒后道：“我杀不死你。今天碰见纯属意外，我起床牙都没刷就出来跑步，认识一下就算了，今天很高兴认识你。”说完从书柜顺手抽出本书，颠来倒去地看着外观，不知道手里拿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然后塞到怀里跟他挥手道别，准备开门离去。 索瑞普淡淡一笑，（他实在没其它表情可形容，所以只好一直用淡淡的轻烟、淡淡如晨雾、淡淡像回忆里的忧伤这类的“淡淡”顶着）轻轻喊了声：“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