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异化】（一）
虚拟舱产生出如此大的异动，赛波拉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打开？不打开？确实都是难题。所幸沸腾只噗噗响了几秒，虚拟舱闭合边缘泄出一圈紫色亮圈，两者渐消渐隐。该不会走私过来的虚拟舱质量不稳定吧？只有这个可能…… …… 杨老板说完，敬畏地低着头，维持着一个好久没练过的帕姆星最高致敬礼不懂。回想刚才举动，他暗地里狂冒冷汗，居然想控制极脑的意识，幸好对方心存仁慈，否则随便一个引力扭曲就能把自己绞成白痴。 布尔达微微一笑，“我记得你，你是拉拉扬首席。” 杨老板听罢后退了一步，站稳，竟激动地哽咽出声，“是我。”帕姆星第一代光路网是他主持没错，但主导者却是极脑本身。伟大的极脑是他终生唯一的偶像！事隔数十年后，当一生中的偶像喊出你的名字，你肯定也会激动。 有了杨老板这么一烘托，布尔达周身没光芒四射没气势大放，依旧一身白粗布衣的忧郁少年扮相，但在胡闲眼前这曾经的小弟形象却瞬间无比高大起来。他脑子嗡地一响，再向池秋荻望过去――从来没见过她那副崇拜狂热的神情。他吃吃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硅星？” 布尔达不喜欢别人称他为极脑，更讨厌别人指着他鼻子叫他“硅星”。他不满道：“我叫布尔达，是个白袍游民，而且刚才你还指出我一个伟大的失误。”布尔达的失误意义非凡，等了五十几亿年的失误。 这时代如果还有信仰，也来自对极端技术的崇拜。古老的信仰是怎么个信仰法儿，现在没人能体会。但能够让全体的人类和帕姆人倾注的所剩的一丝古老感情，也只有极脑。 极脑比古代所有宗教领袖存在的历史悠久得多，甚至比母星地球的寿命还古老。一个进化超过50亿年的无机生命，光想像那么一段漫长久远的时光，就足以使人产生膜拜的冲动。胡闲暗骂，你一个老成这样的人，居然装嫩蹲新手区唬弄人……活太久果然都无聊透顶。他想起了那个变态院长。 在虚拟世界里所有游民的情感，包括思想布尔达都能截留体会，胡闲对他的不爽他当然一一照收。他点点头，无所谓地道：“我在体验和完善有机生命之间的情感互动。根据我的观察，似乎新手的喜怒爱恨比较浓烈，所以在第一层待了三年多时间了。”他再次看向池秋荻，温柔地道：“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我还从没……呃，还没有过所谓的爱情。”他脸颊居然扩散出两抹红晕。 晕！这也太扯了，绝对不行！杨老板此刻蔫成了霜打的茄子，（注）池秋荻说不定一激动真的会倒贴那个非人类！胡闲正要开口阻拦，布尔达拦手笑道：“开开玩笑罢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习惯自己待着。”他凝望着三人，周围的场景开始悄然变化，就像一幅还没干透的水彩画被水淋湿，淋湿过后又刷过几道颜料，变成了另一幅画。三人所在的位置瞬时回到江边。 （注：千年以前的人类移民带走了地球的生物样本和基因图谱，因此茄子也是日常食品。最基本的自然规律不会差异太大，霜雪等气候现象一样也有；连帕姆星的雪花同样是六角形。） 此江边非彼江岸，四簇数据伫立在象星群星座星域网的数据交换边境。布尔达笑道：“你们该回去了。”面转向胡闲，“星卫的超结晶回去就有答案，我不能多说，你自己慢慢摸索。” 胡闲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忽然想起那块石头就给自己藏在虚拟舱的旮旯里，他该不会给自己动了什么手脚吧？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布尔达望着烟波浩淼的江面，忍不住吟哦着一首古词，“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立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吟完后轻轻叹了口气，复又笑道：“这是你们前人类作的词，以我的排列组合能力，竟然到现在还作不出一首像样的；可见情感相当重要，没有感情的穷举是没有意义没有审美情趣的。” 二人颔首，一人凝立，小胡呆站，他在想，截止目前，人类、非人类、非生物，每出场一个都比他嘢X，这世道这么越努力越难混？一个进化到超然物外又入世学习填词的有机生命，肯定不会学坏，还不断指引教化着帕姆星人都变成了和他差不多的性格。他最后向三人作揖道别，转身也不搭桥，直接踏空而去。胡闲离开虚拟世界最后一眼的印象就是，布尔达临走时似乎向他眨眨眼睛。 …… 杨老板第一个苏醒过来，目光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赛波拉良久，满足地长叹一口气。赛波拉莫名其妙正待发问，严老板抬手阻止她，走到一边的长椅坐下，低着头继续回味偶像风采。 胡闲和池秋荻在虚拟舱随后醒来，双双闭着眼睛没敢动弹，都不知道到底谁该先下。胡闲无耻地张开眼睛，缓缓转过头偷瞧，一具雪白完美的躯体在淡绿色的液体中显得轻佻动人，修长匀称的四肢末端在循环的水流下有韵律地摇摆。他暗呼要命，异性裸体的视觉冲击让他身体起了某种自然反应，他恐惧万分地半侧过身，手向后伸，缓缓前移，然后碰到她一下。两人都猛地一震。 池秋荻的**被人轻轻戳了一下，慌乱张开眼睛，看胡闲背对着她，意思大概是让自己先出舱，但他竟然碰了最不该碰的地方！她像逃难般开启舱门，舱门毫不动弹，才想起应该先抽完舱内的维生液。营养液从内壁周围的空洞快速抽出，两具躯体自然滑落到舱内底部——舱底截面是个弧形，所以他们自然而然下降着，然后受地心引力的影响滚到了弧形的最低点——贴到了一块儿。 胡闲双手扶着她肩头，感受着胸前那两团让他很难过的东西，嚅嗫道：“你先请……” 池秋荻小腹部位被个硬梆梆的物体顶着，她略为猜想一下便知道那是什么，羞恼交加，他说的话她也没听进半分，恨声道：“你……”你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胡闲心里大爽，爽了五六秒又觉得这样太趁人之危，况且还无端招人恶感，随即感到一阵没意思，小弟弟也逐渐垂头丧气。他慢慢推着她向后，开了舱门站起身，赛波拉正愣愣望向这 边来。他抓起舱门边事先放好的大毛巾，随便往腰上围一圈再把两端塞进腰缝，大方地向凶婆娘招招手，一副凯旋归来的模样，心想要是她飞扑过来就两全其美了。 赛波拉还在担心水货虚拟舱的质量，看他安全出舱眼里也有几丝喜色，嘴上却恶狠狠道：“快去房间穿衣服！” 他得令抬步便走，腰上的毛巾围得太随便，结果掉到地上。她强自镇定看着他弯腰捡起围上，回过头对她讪讪一笑，然后立起身匆匆跑回房间， 胡闲磨蹭半天从房间出来，池秋荻已穿回衣服静静坐在小厅一角，看着胡闲的眼里有三分嗔怪七分恼火。杨老板也穿回了“衣服”又恢复成一个超级大胖子。四人围坐在一起，听杨老板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说了一次。 赛波拉听完后回房拿出那块赝品石头，放在桌上。四人盯着那块石头一时无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胡闲心里乐开了花――那块赝品石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中间已经出现数条裂缝，赛波拉见状大惊，赶紧用双手合拢……赝品石头似乎存心和她唱反调，竟然裂成数块！接着以rou眼可以察觉的速度开始化为粉末。 估计是堆叠机强行组合一个材料与成品要求完全不符的产品的后遗症，胡闲暗忖……硬凑合到一起的原子就是不保险啊，不过发生得可真太是时候了！我的运气咋就这么好咧？他暗自大笑，赛波拉却苦着脸，随时有掉眼泪的可能。杨老板安慰了几句，剩下的200万他没理由再要。 一个顶级骇客的宿命就是不断攻破系统防御，就好像一个空房间里有扇虚掩着的门，总忍不住想打开看看。钱不是多了不起的事，一个骇客再如何强悍，在伟大的极脑面前依然像个初生的婴儿不堪一击。这是他此生中唯一一次失败，也是最愉快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