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毅然而去
神智渐渐恢复,封子谋感到身体一晃一震、触到了实地,他睁开双眼,只见自己已身处一片青山绿草之中,千木修正在他身旁不远处盘膝而坐。 “千仙长,这是何处,刚才是你救了我么?”封子谋向四下张望片刻,开口问道。 “不是我救你的,我方才被三名厉魂宗弟子缠住了,无法脱身,突然从你身处的树林那边传来一道强大气息,那三名厉魂宗弟子被震慑了一下,我这才逮住机会,伤了其中两人,他们不敢再斗,便逃跑了。我随即赶去树林,却见你昏迷在地,一名厉魂宗弟子身死,这是怎么回事?”千木修道。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衣衫有几处破裂,想来是和那三名厉魂宗弟子交手而致。 “啊,有这样的事?我并不清楚啊!那名厉魂宗的恶贼追来林中,对我百般折辱,我咬牙强忍,随后昏了过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封子谋愕然答道。 他努力回忆下,仍只记得自己昏过去前的情景,树林中除了他和那名厉魂宗弟子,似乎并无他人,千木修所说的气息他也没有任何印象。封子谋再看看自己小腿,被抓伤之处已经止血,全身上下也未再感到疼痛,想来是千木修对自己进行了治疗。 “这就奇了,那气息之浑厚,简直闻所未闻,而且其猛烈刚正、充满战意,似乎只针对邪道中人。却不知是何方高人正好路过,出手救了你一命。一道气息便如此强悍,那位高人的修为,真是不可估量啊。”千木修叹道。 封子谋对那气息之主也是心怀感激,他原以为此番必死无疑,最终又侥幸逃生,却不知这恩人是谁?他看了千木修两眼,又道:“多谢仙长出手御敌,不知仙长可有受到损伤?” “全赖那道气息震慑之助,我并无大碍。”千木修闭目调息,又道:“此地已离殷邑城近千里,算是摆脱了敌人了,厉魂宗纵然霸道,也不敢深入我西陆境界如此之远。” 这番死里逃生,封子谋却殊无半点喜悦庆幸,方才在树林中受尽折辱、以及早上殷邑城沦陷时的景象,仍在他脑海中来来去去地交替浮现。 迟疑了一阵,他便向千木修躬身长揖,道:“仙长救得我命,小子铭记一生,他日必图回报。小子就此拜别仙长,愿仙长得享天道、福寿无疆。” 千木修睁开双眼,诧异道:“你欲何往?” 封子谋黯然道:“故国城破家亡、父兄生死未卜,我想去北方战事前线,打探父兄下落。” 千木修盯视着封子谋,见那少年面孔上满带愁苦,一夜之间、稚气净洗,心中慨叹:此子忠孝重义,就算没有封远之托,今日也不能由他自去,免得在这烽火乱世之中、白送了性命…… 心中计较已定,千木修便道:“你别再称我仙长,我修为低浅,当不得如此称呼。我虽貌似中年,但实际岁数远比封将军为大,我敬他为人、又算半家同乡,便是平辈相交、尊他为兄,因此我唤你一声贤侄、你便称我一声世叔,不知你可愿意?” 封子谋连忙道:“仙长、不、世叔垂蒙,小侄怎敢不从?小侄拜见世叔。” 千木修颔首道:“好,既然如此,现下你须听我安排。你父昨夜与我密谈,便是要我尽力保你周全,待三五年后,你学有所成,方可图那寻访之事。那时你要去便去,我绝不阻你,此刻却是不成。” 封子谋一怔,却急道:“世叔,这……三五年太久,我怎能心安理得独过、而对父兄不理不问?” “如何便过不得?”千木修反问道,他把手往北面一指,又道:“北方此刻,两军交战、兵祸无情,你既无护身之技、又无谋生之能,你便此刻去了,又能如何?你父兄只要健在,来日定有机会相见;你父兄若是被囚甚至身死,难道凭你现在的本事,便能营救或复仇不成?别的不说,方才那厉魂宗弟子不过邪道中一小卒,若非有正道高手恰巧经过,你此刻已命丧山野,还谈什么寻亲复国?” 这一席话毫不客气,直把封子谋说得哑口无言。他虽然极重情义,却不是莽撞冲动之人,千木修所言、他自然清楚句句是实,只不过一时抵不住心中急切罢了。 千木修见封子谋不再言语,又继续训斥道:“出殷邑后的情景,你也亲眼所见,如今东陆大军、怕是得到了邪道修士之助,此次东陆军西犯,绝非普通征战,背后定有重大图谋。如此形势,莫说你一界凡夫俗子,就算是我这般略有小成之人,也没有把握来去自如、保得周全。你若只顾一时血气,去了便是徒送性命,如此于你父兄何益?于你封家何益?你父兄甘愿降敌受辱,换得的便是这般结果么?” 封子谋额上冒出冷汗,又想到父亲昨夜的那一番叮嘱,便惶恐道:“多谢世叔晓以大义,小侄羞愧。世叔训诲,也是父亲所嘱,小侄自然明白,只是心中确实难安……” “此乃人之常情,原本怪不得你,但我可告诉你,你兄长此刻并无性命之忧。”千木修语气稍缓。 “真的?世叔此话怎讲?”封子谋又惊又喜。 “你兄长体内存有我的一道魂识,他若身亡,此道魂识便会消散,我自能感应得到。” “哦,原来是这样。”封子谋心底略安,忍不住问道:“那我父亲,仙长为何不、不……” “封将军并未习练过修真之术,乃是凡人之质,体内无灵气滋养,若植入魂识,不但不能保存、还会导致他神智错乱。而你兄长已达到匀气期,rou身中遍布灵气,那又不同。”千木修解释道。 难怪这千仙长会突然赶来,原来修真者中还有魂识这种互相感应之物。封子谋心底恍然,又问道:“世叔,这魂识何时才能拥有?只须到了匀气期,就随便都能植入么?” “魂识之生,须得体内结出金丹,这等同于rou身外的另一个生命体,也就是所谓的结丹期。植入魂识,必须是修为高者才能向修为低者施行。”千木修答道。 结丹期!只可惜自己身具火噬凶体,纵然冒险修炼、只怕筑基期便是极限,看来这魂识是无望拥有了。封子谋心中一阵不忿。 “魂识本身就是与生俱来的,任何人都有,只不过对凡人而言,它仅仅是一种意识或者思维,而修真者通过刻意修炼,可以让其升华成一种形态罢了。有了这魂识之助,你兄长的生死我都能感应,所以你不必担忧。眼下你只须随我而去,学得一身本事,他日还愁救不得你父兄?”千木修淡淡地道。 随后他细看了封子谋片刻,又道:“我观你灵根充盛、气脉沛然,天资比你兄长还高出许多,只要矢志苦修、勤勉不辍,假以时日,成就定然不菲。”
千木修这几句话饱含赞赏,隐隐透露出收徒授艺之意,封子谋如何听不出来?若是放在以前,他自然毫不犹豫、纳头拜师,只是父亲昨日的一番言语,令他实在为难。 看来父亲确实没有把火噬凶体的事向千世叔透露,而千世叔似乎也没从自己身上看出来。父亲千叮万嘱此事不能泄露,那还是谨慎些的好。 寻思了片刻,封子谋决定暂时隐瞒自己的情况,嘴上谦虚道:“世叔谬赞了,小侄资质鲁钝、只怕有负世叔所望,像那聚灵期最后的风雷二层,小侄就始终无法练成。” “不然,”千木修摇摇头,又道:“修真之道,讲究持之以恒、年月积淀,哪有一步登天之理?你体内炎阳炽烈、火灵旺盛,以你区区聚灵五层的修为来看,这绝对是根骨绝佳、修炼奇质的表现。你跟你兄长学这聚灵吐纳之法多久了?” “小子胆大妄为、私自缠着兄长传授,我练这吐纳之法,已有两年了。”封子谋据实答道。 “两年?才短短两年?”千木修这一惊非同小可,两年便达到聚灵五层?这、这是怎样闻所未闻的天纵奇材、旷世美质! 要知道他自己当初拜入门派时,资质也颇受师长赞赏,他习那吐纳聚灵,也足足用了十年!而这还要算上他身处门派中的奇山异水、灵气充盈,外加明师指点及丹药辅助等各种有利条件! 封氏兄弟处于浑浊尘世、条件恶劣,封子矢七年突破到匀气期、已经足够让他震惊,没想到这封子谋更加妖异!若不是聚灵期最后的风雷两层须借助天时、不能常遇,恐怕封子谋早已赶上他哥哥了! 眼见千木修如此反应,封子谋心底却泛起苦涩,他知道千木修是在惊异自己的资质,可惜这却是个中看不中用、不能修炼的凶险之质!纵使冒死修炼,筑基期便是极限了,那又有什么意思? 千木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见封子谋神色黯然,心下略感奇怪、也未过多在意。他抬头看看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得抓紧赶路了。我们虽暂离了险境,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封子谋听见此话,却有些踌躇起来:毕竟此去关山迢迢、千里路遥,一旦上路,便是远离了故土、远离了与父兄失散之处;日后前途未卜、自身异质难料,真不知还有无重返之日、有无再聚之时! 千木修见他犹豫,也不加催促,只是在旁静静等候。 封子谋思量许久,终于是一咬牙,抬头道:“好!世叔,我们这便上路!” 他内心已然想通:按现在自己的状况,根本无力为父兄做些什么,唯有随千木修而去,说不定还有另得际遇、学成本事的一天!纵然要为了这一天付出任何牺牲或代价,只要他能给的,就绝不皱眉! 千木修见他一脸坚毅之色,也微微点头。这回他却不再挟着封子谋了,而是取出了一支晶莹翠绿的竹笛,随手一抖一抛,那竹笛便迎风化作了一丈来长、一尺多宽的大小,恰好能让封子谋跨坐在上面。 竹笛腾空而起,封子谋回头望向北方,心里默默说道:父亲、大哥,有朝一日,我会回来!东陆军、厉魂宗,你们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