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为生存而战(4)
韩振从来没有想过人可以疯狂到如此程度,看着让人为之胆寒。 在部落先知被击倒的瞬间,普什图人便开始向山上发起冲锋,有的人甚至手无寸铁,随手抓起脚下的石头就冲向了山顶假冒海军陆战队士兵的阵地。冲上山顶的普什图人在那些专业的杀人机器面前脆弱地像是一具具布偶,瞬间被金属弹丸织成的暴风骤雨撕成粉碎,一排一排倒在山头上,但没有一个人后退一步,飞蛾扑火似的跨过族人的尸体继续向前冲。 酋长他们早已被普什图人疯狂的举动吓呆了,眼睁睁看着在仇恨中燃烧起来的普什图人潮水一样把那些打光了子弹的冒牌海军陆战队士兵淹没,最后用枪托、石块和拳头将他们砸成rou泥。 砸碎了杀害先知的“凶手”之后,所有的普什图人跪倒在山顶,面向西方圣城麦加的方向开始朝拜,呜咽的《古兰经》颂扬声响彻在群山之间。 “仇恨可以毁灭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东西!”亚当斯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苦涩地笑了笑,喃喃说道。 水手一愣,扭头盯着亚当斯看了两眼,视线移到山头的普什图人身上,“FUCK!”也不知道在骂谁,骂着骂着变成了西班牙语,骂着骂着眼泪涌了出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仇恨而拿起了武器,并且一直在为仇恨而活着,亚当斯的话一下子血淋淋地撕开了所有人的伤口。 忽然之间,韩振开始怀疑自己所做一切的意义。低头茫然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上面究竟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韩振不敢去想。从握住枪的那一刻开始,韩振知道自己终究会有这么一天,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总有人要流血。而当那一天真正来临,当南疆丛林毒贩的鲜血溅到自己脸上的时候,韩振才醒悟过来不管是穷凶极恶的敌人还是自己或者战友,所有人的血都是鲜红的、guntang的,没有人有任何的分别。想到在自己手里流着血慢慢变冷成为尸体的前一秒还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时,韩振感觉自己的血在一刹那间变地冰冷无比。 在特种大队的时候,无论杀过多少人,韩振始终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不流血,让更多的人可以享受和平安定的生活。那时,不管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韩振都可以坦然面对鲜艳的五星红旗和军旗。虽然清楚战场总难免有误伤,但韩振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无辜的人倒在自己的枪口下面,起码可以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可当先知和他的族人倒下的时候,韩振正眼睁睁看着他们,明知道他们对自己来说是无辜的,却必须要开枪,理由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 悠扬的《古兰经》和虔诚朝拜的普什图人,瞬间击碎了韩振一直以来坚守着信念,也打破了韩振一直以来努力安慰自己所营造出来的幻想。 为了仇恨将更多的人卷入战争,为了一己恩怨将更多的人拖进死亡的深渊,韩振再也找不到可以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和借口。 忽然,韩振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死了之后究竟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这是韩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问题,或者说一直在有意无意回避这个问题。 遥望着山顶朝拜的人群,亚当斯一脸茫然,“我们和他们究竟什么区别?在我的印象中,这些伊斯兰是魔鬼,他们总是以宗教的名义来制造流血冲突,蹂躏这个世界。那些原教旨主义者只会不停地发动战争,搞恐怖袭击,将这个世界搞鸡飞狗跳血流成河。可事实上,他们比我们更虔诚,更纯粹,我们什么时候承认过?而在扎德,真正发动战争的是我们美国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战争刽子手?!” 战场是一个大熔炉,进去之后要么化为灰烬,要么百炼成钢,但淬去杂质的同时,又有更多的东西加入进来。 战争让亚当斯走进了一个他从前永远想象不到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鲜花和美女,没有香槟和雪茄,没有法拉利或者凯迪拉克,更没有华尔街和好莱坞,这里只有硝烟战火,死人和活人,残酷地让人毛骨悚然!但是,又更加的真实。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从前所有的信念在战争中被炮火摧残地支离破碎,亚当斯开始忍不住反省自己。 “别忘了,是他们发动了‘911’恐怖袭击……”水手痛苦了呻吟着,强作精神辩解道。但身边秃头脑袋上触目惊心的伤疤让他没有了辩解的勇气,这些与世隔绝一般生活在原始丛林的哥伦比亚人又做错了什么? “战争没有怜悯,没有道义,战场上只有敌人和战友,只有生存和死亡。”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刚走到韩振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韩振常说的一句话,但从憨厚老实的金刚嘴里说出来,此时此刻却是另一种味道。 日落时分,韩振一行人赶在普什图人前面走出了水库区域的密林,赫尔曼德省近在咫尺。在前面充当先锋的猎手牵回来回报了观察到的情况,“我们的下面就是水库的大坝,那里部署有军队,看样子是阿富汗政府军的部队,大坝的两边各有一个警戒哨,上面是两支装甲车队不间断巡逻。大坝南面不远处是连接赫尔曼德省和乌鲁兹甘省的公路,两省边界的谷口也驻守着政府军的队伍,初步估计大坝和公路山谷入口驻守的北约联军有一个加强营。” 韩振点点头,摊开了地图。赫尔曼德河上游这座水库是阿富汗最大的水库,其关系着阿富汗南部和西南数省的电力供应和农业灌溉,驻守在这里负责安全的政府军加强营主要任务显然是防止塔利班搞破坏,可以想象到不管是装备配置还是人员战斗力肯定不是一般的政府军可以相比的,因此想过这关只有偷偷摸过去,强行闯关等于找死。
水手盯着面前的地图,眉头紧皱,“我们的西面是水库,如果想要避开下面的阿富汗政府军,就必须想办法从东面突围,但这样需要横穿两省公路,而且我们又折回了坎大哈,暴露的几率更大。” “我最担心的不是暴露的机会可能更大,而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绕道走远路。”韩振慢慢揭下粘在掌心的手套,扯动伤口疼地一咧嘴,接口道,“后面普什图人很快就会赶上来,他们那么多人根本没机会悄悄进入赫尔曼德河谷,要是引来政府军和北约联军也会把我们卷进入。再说,即便是绕远,赫尔曼河下游的城镇是躲不过的,那是从乌鲁兹甘进入赫尔曼德河谷的桥头堡,北约联军一定会有重兵驻守,防止北方的塔利班武装逃入赫尔曼德河谷。” 酋长望了一眼身边的秃头,“另外,我们的补给所剩不多,秃头的伤势也没办法坚持长途跋涉,得想办法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 身上的防弹陶瓷夹板虽然挡住了狙击手的致命一枪,但只救回了他半条命,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撞断了他一根肋骨,弹头卡在腰侧弹匣和防弹陶瓷夹板中间钻进了两条肋骨的缝隙里,差点挤压着断的那根肋骨刺入肝脏,他的伤势不仅影响到行进的速度,而且需要分散人手照顾,进一步减弱了整体战斗力。 “可敌人的警戒非常严密,我们基本上没有机会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安全通过,一个加强营收拾我们,奶奶的,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眼前的形势让一向冲动好战的猎手也乐观不起来了。 正在众人一筹不展的时候,新郎官一瘸一拐凑到跟前,抬起手里的拐杖点了点地图,“你们似乎忘记了我这个向导!”唯一的一副便携式担架让给了重伤的秃头,他只能用拐杖了。 “你有办法?”看到希望,亚当斯腾地站了起来。 “水库的大坝曾在该死的美国人入侵阿富汗时被美军‘地毯式’轰炸的炸弹击中,致使坎大哈和拉什卡尔加的供电完全中断,当时我参与了发电站的修复,所以对大坝非常了解。” “你知道另外通过大坝的路?”韩振眼前一亮。 “非常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