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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大猪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林江虎等人便来到了东暖阁,早已等候在此的连二叔赶紧先将他们领上暖阁二楼坐下,不多时叶夫人也带着双眼微肿的叶琴婵走上楼来,坐了首席。

    “大家先静一静。”叶夫人轻咳一声,等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之后才微微一笑,和声道:“吃年夜饭之前,我有两件喜事要宣布。这第一件,便是小枫要拜蒯伯仁蒯先生为义父的事情。”

    叶夫人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还一脸迷茫的叶枫身旁弯腰微笑道:“小枫,蒯先生可是大才,难得他和你也挺投缘的,我便想让你跟在他身边多学点东西,正好他膝下无子,便想收你为义子,我觉得挺合适便替你答应了,你觉得可好么?”

    叶枫本就是个没主见的性子,从小又是最听叶夫人的话,闻言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温顺道:“母亲想得周到,枫儿愿意拜蒯叔叔为义父。”说着扭头看了看蒯伯仁那张戴着面具的脸,对蒯伯仁和善一笑,他是想起了那张满是恐怖烧伤的脸,心里有些不忍。

    “呵呵,那这第一件喜事就算是成了,稍后开席之前我再让小枫献茶磕头,也希望蒯先生以后多多照顾小枫这孩子。”叶夫人脸带微笑,双眼微眯望向蒯伯仁。

    蒯伯仁心中五味杂陈,闻言瞥了叶夫人一眼,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嘶哑道:“叶夫人请放心,我自会将小枫视为己子的。”却是一语双关,因为他和叶夫人都很清楚这叶枫本就是他们两人的儿子。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我在此先谢过蒯先生。”叶夫人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只是微笑道谢后便走到叶琴婵的身边,拉起女儿的手和声道:“这第二件喜事呢,是和琴婵的终身大事有关的。”

    她此话一出,刚刚还将目光集中在叶枫和蒯伯仁身上的众人马上把视线转到叶琴婵身上,叶琴婵却是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叶夫人这才扭头看向一脸不自在的林江虎,继续道:“这数月以来琴婵这丫头一直瞒着我在和小林交往,直到前几天才告诉我想要和小林订下白头之盟,今天来之前我也找小林谈过心,他对琴婵也是倾心爱慕。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也成,毕竟女大不中留,而且小林这孩子品性上佳,确实是个相伴一生的好人选。不过结婚的事不能急,倒是可以先订婚,所以我就替他们俩挑了个好日子,正月十六里在玉人楼替他们举行订婚仪式。”

    除了事先知情的蒯伯仁等人以外,其余众人都是吃惊不已,却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有班星凤惊呼出声:“啊?”竟然站起身来涨红了脸。

    “小凤。”她身旁的连城赶紧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赶紧坐下来,夫人在这儿呢。”

    叶夫人则是瞥了班星凤一眼,缓缓道:“怎么,小凤姑娘有什么疑问么?”眸子里却是隐隐有寒光流转。

    “没……没有。”班星凤看了一眼并没有否认订婚这件事的林江虎,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之后低着头望着地板发呆。她身旁的连城见状抬头瞥了一眼林江虎,目光有些复杂,随后低叹一声双手紧紧握住了班星凤的小手,却什么也没说。

    见到班星凤无功而返,原本也想发问的江小云和费琦等人也就打了退堂鼓,只是分别用疑惑的目光瞅着林江虎和叶琴婵这两个当事人。

    看到再无人表示异议,叶夫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和煦起来,对着林江虎招手道:“小林,过来坐到琴婵的旁边,这都快要订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过来。”最后一句话却是暗含命令的意思。

    林江虎心头暗叹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老老实实坐到叶琴婵的身边,顺便瞥了眼仍旧一脸僵硬微笑的叶琴婵,却猜不透这位女王此时心中是如何想的。也许是怨恨她母亲的无情,也许是迁怒到自己身上,反正林江虎觉得叶琴婵肯定不会是心甘情愿地同意订婚的事情。

    叶夫人抬头看了看众人,发现气氛有些尴尬,却也不在意,伸手分别牵起叶琴婵的右手和林江虎的左手,将它们搭在一起然后叠上,微笑道:“古人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希望你们两个人也能携手共同走完以后的人生路,不求天崩地裂刻骨铭心,但求平平安安子孙满堂。”

    再狠毒冷漠的竹叶青,也有她自己的一点温良。

    林江虎被叶夫人牵起左手的时候不由微微一颤,因为叶夫人的手有些冷,冷到林江虎完全没有去注意她的手有如少女般光滑柔软。而当叶琴婵的手被他僵硬地握在掌中时,林江虎便忍不住扭头去看身旁的这位女王。

    叶琴婵的手在女子中算是骨骼很大的,足足比陶青狐的小手大了近一圈,和林江虎的大小相若,而且也不像陶青狐的小手那般温软光滑,而是微微有些细茧,可能是因为习武的原因。

    可这都不是林江虎扭头的原因,他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叶琴婵的五根手指。

    两根火热,三根冰凉。

    林江虎扭头的瞬间,叶琴婵也同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五味杂陈。叶琴婵随后将目光转到两人叠在一起的手,脸上突然绽放出绚丽的笑容,让林江虎不由一呆。

    随即林江虎却是嘴角猛地一扯,紧紧咬住了牙,因为叶琴婵突然用右手拇指向上用力戳在了他的左手手心。

    林江虎还没来得及缩回手,叶琴婵已经四指弯曲用力抓紧,同时状似亲昵地将红唇凑到林江虎耳畔微声道:“林江虎,我很负责地告诉你,你这辈子……完了。”

    “噗!”林江虎差点吐血,只得用从其他人的角度看起来像是和叶琴婵脸贴着脸的姿势凑到她耳畔抗议道:“叶琴婵,你不要太过分,我也是被你妈-逼的,否则……”他这个角度正好将叶琴婵的脑袋挡在除叶夫人以外的众人视线外。

    林江虎话还未说完,就听叶琴婵突然在他耳边说了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林江虎,不要喊哦。”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觉两片微微温热的东西触碰到他的耳垂,不由脸色一变就想把脑袋往回缩。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撤退,就觉耳垂微微一痛,叶琴婵果然真地咬了他,但却并没有太用力,他也没有变成原本想象中悲惨的霍利菲尔德,只是耳垂有些发烫罢了,更有一股电流蔓延开来,不由心跳加快。

    叶琴婵松开轻轻咬合的贝齿,又闪电般地用舌尖在林江虎已经发红的耳垂上舔了一下,弄得林江虎虎躯一震虎脸通红,这才柔声耳语道:“慢慢享受吧,这才刚开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说完之后叶琴婵便缩回了脖子,只是并没有松开林江虎的左手,就那么一直握着,用力戳着。

    叶夫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却是和声道:“行了行了,你们这一辈的年轻人就是不知羞,这么多人在这儿呢,还耳鬓厮磨得没完没了,也不怕大家笑话。”说着对连二叔吩咐道:“二叔,时候也不早了,你去青云阁将那半罐九龙卸甲取来,另外让人送后山的仙来泉过来,我要亲自泡茶,先让小枫给蒯先生献茶磕头,然后就可以上菜开席了。”

    “是,夫人。”连二叔恭声应道,赶紧出门而去,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捧了一个尺许高直径两寸左右的细长青花瓷瓶回来,瓶身上面有栩栩如生的图案,是九条神态慵懒正在蜕变的盘龙。

    蒯伯仁见到这个青花瓷瓶却是目光一黯,不由瞥了叶夫人一眼。这九龙卸甲如果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茶叶,而是古董,因为这种茶早在前朝时便已由于气候的变化而成为传说。叶夫人现在拿着的这半罐属于出土的文物,是蒯伯仁当年从鸿门的渠道偶然得到的,当初出土时是密封完好的一整罐,只不过两人一起喝掉了半罐。如今再看到这剩下的半罐九龙卸甲,蒯伯仁怎能不心中发苦。

    不多时仙来泉的泉水也送了过来,由于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所以泉水也清冷异常。叶夫人淡淡地看了蒯伯仁一眼,便跪坐到茶几前进行着泡茶的工作。

    素手如花,茶香清雅,九龙沐仙来,卸甲而归。

    半晌之后茶已泡好,叶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站到一旁和声道:“小枫,献茶磕头,喊一声‘义父’,便是异姓父子。”

    众人连忙散了开来,只余蒯伯仁一人端坐中央,叶枫恭恭敬敬捧着青瓷茶碗跪在他面前,举茶过顶恭声道:“义父,请喝茶。”

    蒯伯仁心中一酸,眸子里有些雾气,伸出微微颤动的手接过茶碗,凑到嘴边呷了一口,也不知是不是时间过久的原因,这九龙卸甲今日的味道竟然和当年截然不同。

    当年清雅回甘,如今苦不堪言。

    叶枫则是老老实实磕了九个头,蒯伯仁这才回过神来嘶哑道:“枫儿,起来吧。”

    “多谢义父。”叶枫恭声道,然后起身站到他身旁。

    众人纷纷道贺,叶夫人却是瞥了还端着茶碗的蒯伯仁一眼,然后对众人微笑道:“行了,现在上菜开席吧,吃过饭大家一起去摘星楼放烟花辞旧迎新。”片刻后便有大批侍者将酒菜流水似地端了上来。

    山珍海味,觥筹交错,局中人却是味同嚼蜡。

    ……

    等年夜饭吃过之后,一行人又来到别院里最高的摘星楼顶层,冒着大雪观赏起辞旧迎新的烟花表演。

    林江虎这才有机会摆脱了叶琴婵的魔爪,独自一人来到了倒数第二层,不多时便见白雪映照的夜空中绽放出无穷无尽的火树银花。

    望着这无边的白雪,林江虎很自然就想起某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只觉心中一痛。等看到那漫天的烟花,林江虎又突然想起那个曾送自己一夜烟花的狐狸精,不由心头微暖。

    将手伸入兜里掏出新换的I4,林江虎又从颈上的小布袋里翻出那张名片,对着桃花背面的号码拨打了过去。

    仅仅响了两声那边便接听了电话,劈头就是一句:“你个死没良心的林江虎,还知道今晚要给我打电话啊,哼!”陶青狐的语气急促而欢快,犹如期待新年礼物终如愿的小姑娘。

    林江虎也不由笑了笑,转瞬间却是想起订婚的事情,不由心头一叹,硬着头皮开口道:“青狐,有个事情我需要给你解释下,希望你别生气。”

    “生气?”电话那头的陶青狐不由一愣,顿了顿才语气不确定道:“说说看。”

    “呃……我到了上京,是叶夫人要……”林江虎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自己的无奈。他之所以没有隐瞒,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也很苦闷无奈,也觉得陶青狐应该能理解他原谅他。

    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你永远搞不懂女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会是什么。也是林江虎现在对陶青狐的感觉和当年对赵冰雪的感觉之间的区别。

    当年他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爱着,现在则是自以为是不负责任地喜欢着。

    他说完,电话那头只是一片死寂,半晌后林江虎忍不住出声问道:“青狐,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听电话里传来一声哭喊,然后便只剩“嘟嘟……”的挂断声。

    “林江虎,你是猪!你是大猪……”

    火树银花不夜天,映照着一头大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