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猴儿伴
晃晃悠悠的天快暗了，到吃晚饭的时候了，门外有一个人探头探脑的。傻强大嗬一声，“呔，哪里来的？”来人吓了一跳，“请问是郭府吗，在下姓王。”郭右五闻见声音了，早已跑了出来：“嗨，文胜兄啊，这儿你也找得到，服了、服了。” 王文胜呵呵一笑：“右五兄真是低调，搬了新宅子都不和文胜说说，我也好上门讨杯水酒啊。” 郭右五拉着他的手：“就今天吧，傻强，喊馆子的送酒菜来，酒要多送点。” 郭右五陪着王文胜屋子里转了转，“咦，右五兄你这宅子怎没个下人啊。”郭右五笑道：“一个人的习惯了，请些下人来还得管他们吃喝，麻烦。”说着二人到了后园子，“咦，这园子是干嘛的，像是练功的场子啊，右五兄多才多艺啊。” “呵呵，这是玩的地方，小孩子玩的，不是你文胜兄玩的，走吧，喝酒去吧。”郭右五拉着糊里糊涂的王文胜去了大堂。四人上了桌子，林卯傻强二人也不避嫌，他们知道五爷没什么上下之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 上了桌子，王文胜掏出个小包，打开，是两个精致的锡罐子，“右五兄，去武夷山收茶的事儿办好了，按你的吩咐除了御茶园的买不到外，其他的顶级名茶收了个不少，这是给右五兄你带的点，清明新出的高山岩茶，金贵着呢。” 郭右五大喜，拿过来打开一闻，但觉清香扑鼻，里面的茶叶根根饱满，白毫显露，光泽明亮，油润鲜活，定是好茶。“林先生，快去一人泡一杯，咱也品品极品。” 一会，端起泡好的新茶，白瓷杯子盛着，汤色黄绿明亮，怡人眼目。郭右五很惬意的抿了一口，但觉栗香浓郁、回味甘醇，茶汤下喉口舌生津、齿颊留香，爽口十足。“好茶、好茶，我以后就喝这个了，哈哈。” 傻强一口干了下去：“好，好茶。”林卯斜了眼，“你也会喝茶？”说话的时候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显然对傻强这么糟蹋东西很是鄙视。 王文胜笑了，道：“右五兄，此茶乃万丈悬壁上所产，一大一小两颗茶树，树龄都有数百年以上，每年产量不过十多斤，你要是天天喝这个只怕全给你买来也不够啊。” “啊.....”在场的三人都张大了嘴巴，什么是金贵，这就叫金贵。 王文胜还在显摆：“此茶产量稀少，味道独特，珍贵无比，但却有个‘猴儿伴’的别名，右五兄可知为甚。” “快说，快说。”几人都被吊足了胃口。 “你们知道吗，这世上最好的茶其实不是贡茶。也就是说，这‘猴儿伴’万岁爷他是喝不到了。你们想想，这皇帝陛下还是喝了，”说着模仿郭右五的神情道：“嗯，不错，我每日就喝这了！要是以后天气原因减产了、不产了怎么办啊，还不把地方官急死啊。”说着咂了个眼，“所以这最好的东西地方上的向来是不敢和皇帝陛下说的，也就是这绝世佳品为什么起了个‘猴儿伴’的名了，你们想想，皇帝陛下能和猴儿去抢东西吗，哈哈。” 几人都被风趣的王文胜逗的笑了起来，郭右五顿感遗憾道：“看来一年只能喝两季了哦，哎。” “可以了，五爷，这天下最大的万岁爷一天都喝不上，五爷您满足吧。”林卯凑着热闹，心里想着这五爷交的人档次可够高的，显贵。几人吃完，林卯起身告辞了，傻强也察言观色的去了大门口，留下二人在屋里谈事情。 “右五兄，这二人是....”王文胜问着。 “呵呵，暂时在这儿给我帮帮忙，也不是什么下人的，对了，琉璃厂的事儿怎么样了？”郭右五知道王文胜今天的来意。 王文胜正了正身子，道开了：“琉璃厂这些日地平的差不多了，慢慢的可以开始建铺子了。招商这块父亲他们在负责，好消息也是不断，几家大的古玩商都谈定了，你像轩古舫、德玉楼这俩家肯定要来，地块已经给他们圈了，铺子他们自己建。还有十几家做布匹的和开当铺的商家也准备入住了，大头慢慢朝下了。” 郭右五点点头：“王老爷他们能量还确实不小，这短的时间能有这般规模，琉璃厂大事可成。” 王文胜笑了笑：“还不是托你右五兄的福，潘家铺接驾的事情全北京城做买卖的都知道了，我父亲现在出去一打招牌唬人的很咯。” 郭右五笑了：“对了，这就叫借势，要趁火打劫，咱要的就是速度。争取冬至前开市。” “对了，我父亲他们有个想法。何家老爷在南方药材生意做的很大，准备把京城的所有大的药材铺子都集中到琉璃厂来，右五兄你有什么意见吗？” 郭右五起身续上了开水，“很好啊，古玩的一路，布匹的一路，加上药材的一路，再凑些当铺啊、酒楼啊，琉璃厂以后的门子很齐全嘛。我看行。”王文胜抿了抿嘴，笑了笑。郭右五看出他有话，道了：“你有话直说，你我还讲什么客套。” “哎。”王文胜直接说了：“京城最大的药材商是孙春阳药材铺，老板就是孙春阳的大儿子孙老板，他们家自三十年前就和宫里的结上了关系，生意是越做越大，何老爷去找他谈琉璃厂的事儿，他直接拒绝了.....” 没等王文胜说完，郭右五止住他了：“我明白了，现在很多药材商人都看着孙老板在，是吧。孙老板你们搞不定，要我找宫里的人出面，是吧。”王文胜连连点头。“嗨，多大的事儿，我尽力去办，办不了再想办法。”郭右五品着猴儿伴，很是享受。 “我就知道没你右五兄办不成的事，我替家父多谢了。” “咦，又来了不是，再婆婆mama的我就赶人了啊，再说了，我也没说一定办的成的，试试吧。”郭右五假作不高兴的样子。 “还有一事，讨教右五兄。”王文胜今天还真的很多问题。 “说！”郭右五回答的也是斩钉截铁。 王文胜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个人字，“右五兄，按计划这人字的上面是主街，如果能把孙老板搞定的话，这主街就齐了。这人字的下面两道呢，是两条附街，这附街的建设上父亲他们有了分歧。我父亲倾向于自己建些铺子，就像右五兄你说的，建些小点的铺子租出去。董老爷他们两个呢，倾向于招商，就是找些商户来自己建。现在主意打不定。父亲要我来问问你。” “自己建，花不了多少银子的。”郭右五想都没想就说了。 王文胜搓了搓手，“银子不是问题，这建好了没人来租是大问题，这也是父亲他们几个分歧的地方。” “没人租就送啊。”郭右五对这块还是胸有成竹的，“回去告诉你父亲，现在就放出风声，这些小铺子全部送，不要钱。只要你来做正当生意，两年内我不收你一个铜板，早来的早得，晚来的对不起了。” 王文胜嘴巴张的老大：“这样也行啊？” 郭右五摆了个POSS，“怎么就不行了？你想想，两年后琉璃厂是个什么规模，到时候还怕银子收不回来啊？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王文胜低头想了半天，一拍大腿，“右五兄好手段啊。”说着自己笑了，“只怕过几日我家的大门都要被踏破了哦。”眼睛里尽是惊喜。 郭右五恂恂教导上了：“踏破大门是肯定的，要注意两点：一是精挑细选，选些有发展的、掌柜口碑好的，那怕你原来只是个地摊，我也送你个铺子，眼光要放长点。二是要规划好，比如胭脂水粉的，有八家的话就把他们安排在一块，别东一家西一家的，这样才有气势，人家来逛的话，好家伙，卖粉的都是一溜的，那多上档次。”说到卖粉的时候不禁笑了笑，笑得王文胜莫名其妙的。“最后要留几个铺子在手上，以备万一。” 王文胜只剩下点头了：“我都记上了，右五兄教我甚多，愚兄这趟来的值啊。” 郭右五打趣道：“怎么，是不是不值的话以后就不来了。” “哪里、哪里，我....”一句话把王文胜搞了个脸红。 “还有一事。”王文胜点了点人字的下面这块，“右五兄你说的咱俩的生意怎么个搞法？现在就要开始建铺子了，这也是你右五兄的生意啊。”边说还边指画着：“瞧，右五兄，这上面的几亩地父亲准备建广东会馆，一主楼一副楼一院子，这下面的就是给我俩的地块了，今天你得说仔细了，我好开工。” 郭右五听完站了起来，“走，跟我到里屋子去。”王文胜连忙跟上。 到了上房，原来的主人很讲究，屋子是三开间的，二寝室一客厅一书房，装饰一般，也陈旧了点，屋子里的家具倒是好木头打造，越磨损还越见古朴，郭右五一直舍不得扔，都是上好的鸡翅和花梨，这到以后得值多少钱啊。 郭右五站在屋子里也不坐下，就开始讲上了：“我想过了，光是喝茶还不行，还得加上洗浴，这洗浴待我慢慢道来。”郭右五拖了个凳子在屋子中间，“客人来了，先进洗浴间，这洗浴间里面用花岗石垒一个小池子，能容三、五人即可。屋子角落烧上炭火，上面放些鹅卵石，石头烧红了用水一浇，满屋子的热气腾腾，咱要的就是你大冬天的进来了都得打赤膊，咱要的就是这屋子随时都雾气腾腾的。” 王文胜看出郭右五有一肚子的主意，连忙找了个地，铺开了纸笔，记上了。 “这洗浴的房间要装饰的富丽堂皇，还得整几个小妞，长相要秀丽点的，穿着要暴露点的，说话要腻人点的，干什么用？当然是服侍客人洗澡啊！你想想，几个小美人在你身上搓啊揉的，多爽啊。” 郭右五又走到了另一个房间，“隔壁做一间按摩室，整上三张软塌，稀罕的动物毛给铺上，什么老虎的呀、豹子的呀、狗熊的呀，有什么整什么。客人洗完了到这里来，往上面一睡，几个小妞就给你捶捶腿、捶捶背的，屋子里好听的曲子给整上，最好是来个弹琵琶的，叮叮当当的你听了就想睡的那种。对了，灯光要暗点，昏昏亮就可以了。” 说完走到了最后一个房间，“这儿就是品茶的地方了，客人按摩完了，身心骨畅松了就引来这。茶室要整的要古色古香的，特江南的那种，屋子里什么竹子呀、花草呀，有的就给布置了。还要挂上些字画，特古朴的那种。对了，靠墙做一面大架子，上面放满咱们从宜兴收回来的紫砂壶，记的整俩小妞，一个专门伺候用茶的，这个小妞可以穿严实点。还有一个也是弹琴的那种，最好是弹古筝的，什么高山流水呀、梅花三弄呀、渔樵问答呀，什么高雅来什么，然后安一小塌，地上全用席子铺了。您就在这儿舒舒服服的品茶吧，怎么样？” “爷，这是人来的地方吗，我看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吧。”王文胜已经被忽悠的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这地整出来那还不把全北京城的富贵们搞疯啊。 郭右五鄙视了他一眼：“你家不是大户的吗，怎么像个乡巴佬似的，还流口水了，恶心。”鄙视完了便走出了屋子，指着周围：“到时候像我说的，三间小屋子围起一个院子，一共建六个这样的院子，每个院子单独开门，相互不打搅，您要来可以，预订，咱不接受临时来开荤的客人，咱还得挑挑，什么暴发户的、土老冒的、大字不识几个的咱不接待，咱这品位要做就做京城第一，你说呢。” 王文胜五体投地的服了，心甘情愿的被鄙视：“那是必须的，我看低于三品的官您就去别地把，咱可老贵了。” “哈哈哈哈～！”郭右五开怀大笑，“对了，这就是生意，这年头，啥贵啥吃香，没有最贵，只有更贵。文胜兄你说这来一次得花多少银子啊。” 王文胜掰着手指头：“一次十两吧，少了咱不伺候了，行不？” 郭右五摇摇头：“一人十两，来三人就得三十两，这是最少的了。” 王文胜心里飞快的算了起来。这一次三十两，六个院子就是一百八，这白天、黑夜的一天做两趟生意就是三百六，这一年就是....哦，我要疯了。 “右五兄，你给我们的生意起个名吧，我明儿就开始建了。”王文胜有点迫不及待了。 郭右五沉思半会，抬起头来，道：“就叫‘天上人间’吧。” //////////////////////////////////////////////// 这些天里郭右五每天过着自然醒的日子，除了林卯、傻强二人，还有小朱那也是天天来这里报到，俞文赞、刘万年来的也很勤，俨然把这儿当饭馆了，特别是刘万年，天天醉生梦死的往死里喝着。 后园子也有了规模，只是现在派不上用场。那日王文胜走了后第二天送来了五百两银子，说是祝贺乔迁之喜的，天上人间的前期费用也没提，显然是要一个人出了，到时候自己就等着分银子吧。这样也好，建个天上人间前前后后只怕没有上万两纹银是建不起来的，自己现在也出不起那么多的银子。王文胜跑了一趟被何家他们几家知道了，一家也送来了五百两银子，郭右五也就笑纳了，这倒好，坐在屋子里就收了二千两银子，引得刘万年眼睛都绿了。 郭右五在等，等着先帝大葬的那天，这一天不来到一天就不能去亲近女神，想着美人儿就在隔壁自己却看不见摸不着的，心里似猫抓。只有先帝大葬了，京城百姓才能开展各类娱乐活动，自己才能开始着手引诱女神的百年大计，这日子过得可真慢啊。 于掌柜前前后后来跑了好几次，总算把唐装整出来了，现在几人每日穿在身上都不愿意脱下来，但也只是敢在宅子里穿穿，出去还不行，太打眼了。人力车的那帮车夫们郭右五也使唤于掌柜的给他们每人做了一套，也是不敢穿，老周说等先帝入土了保证立马全部换上，这些日子低调的好。 一切都在等着那天，连天气也像是在等着那天似的，多日里晴空高照，没有一丝雨下下来。 乙丑年六月二十五，宜入殓、祭祀、余事勿取。先帝驾崩七七之日，举国大葬。当日，暴雨如注。同日，嫡长子朱厚照继位，是为武宗，改年号为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