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章：末路（二）

    队伍已经走了两个小时，那座小小的要塞里已经亮起了一团团的火光，枪声已经稀疏下来，所有人都明白，要塞陷落了。每个人都一声不吭，静静地走着，仇恨充斥着他们的内心。愤怒浸润了灵魂，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复仇需要的是铁和血，而不是言语和泪水，让愤怒和仇恨触及灵魂，这样才能复仇！

    眼前是一个三岔路口，按照原来的计划，应该是向东翻过三座大山，到达宁古。“停！”梁毅走上前来，站在队伍前面。“兄弟们，你们继续向西，大约六十里就是陈四的地盘，我已经和他谈好了，他会好好招待你们的，八妹带队。我们几个带着追兵向南绕个圈子就回去。”“那陈四可是第一个投降政府军的，我不去！再说我们走了，大哥你咋办？”八妹的暴龙脾气又上来了。“陈四的投降是我安排的，我们翻身的本钱都在他那里，大家伙养好伤我们就能杀回去了。我们就这几个人，目标小好脱身，再说也就比你们晚到个一两天，服从命令！”八妹还要再吼，温雅拉过她来，在耳边和她说了几句话。八妹才气呼呼地去了。

    梁毅看看自己四周，温雅，老三，还有自己的两个保镖。梁毅抬起头来望着温雅：“你也和他们走吧。”温雅调皮地摇了摇头：“不，我们在一起，生死与共。”“走吧。”梁毅沉默了片刻，然后扶着温雅，慢慢地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大亮，雨却下得越来越大了，瓢泼的大雨打在植物的枝叶上，激起一团团的白雾，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是一个小山头，山顶上有几块大石，过了这个山头就是一线牵鹰嘴峡谷了，需要两个小时才能穿过。穿过鹰嘴峡谷，再走过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离陈四的驻地也就不远了。过往的行商经常在此歇脚，在大石边搭了一出茅棚，这茅棚只有顶，但是胜在轩敞。茅棚一角有个小屋，里面有些锅碗瓢盆之类的用具和粮食。

    两个保镖自去做饭，梁毅和老三选了一块干净些的大石，脚下坐着石凳，等着饭熟。不一会，饭做好了，众人一人一碗小米粥，就着咸菜窝头，吃了个不亦乐乎。梁毅缓缓地放下碗，舒服地打了一个饱嗝。温雅还在一边秀气地喝着粥。

    梁毅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袱，双手迅速地组合成一把长刀。刀有双刃，刃长三尺，柄长四尺，是梁毅亲手打造的改良版唐代陌刀。分开来是短刀和短枪，合起来是一把大刀，此刀削铁如泥，吹刀断发，锋利无比，已经跟随了梁毅十余年了。刀面上有着微红的血光，那是数百人的鲜血喂出来的。雨林里的战斗残酷无比，瞬息决生死，这柄陌刀可是近身搏斗的大杀器，已经跟随他身经百战了。

    梁毅大大刀望身边一插，眼睛转了一圈，定在了老三脸上。“老三，老二快到了吧？”梁毅紧盯着老三问道。老三擦眼镜的手突然停住了，他缓缓地抬起手来，戴上眼镜。“还有半小时。”“他在这里最少等了一天了，九个兄弟中他是最能忍的，就像你下手最恨，从不留后患一样。”老三停住了手，有些颤抖地戴上眼镜。“大哥，陈四那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他会送八妹出去，等八妹明白过来，大局已定了。”梁毅微微一笑；“老三，出去的不仅仅是八妹，还有陈四，甚至还有你留在陈四身边的三百精兵，他们会消失在人群里。没了他们，你和老二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对不？”

    老三仍旧是那样的从容优雅，他用手绢擦了擦淋湿的头发。“大哥，我真不愿选择这条路”梁毅淡淡的说道：“我不怪你们。人都会有私心，只要把这几万父老乡亲放在第一位，有点私心算什么！”他向四周看了看，朝一个方向喊道。“老二，出来吧，这么大的雨，淋湿了可是对身体不好。”

    二十米外的一个灌木丛中，一个胖乎乎的人满脸笑容地钻出来了，就像一个人畜无害的面团团富家翁。“还是大哥了解我，我只是早了一点而已，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大哥您说是不？只不过没想到这雨太大，这下真要感冒了，阿嚏！”

    梁毅望着老二老三，脸上微笑着：“坐下吧，咱们兄弟终于见面了，说说吧，政府军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老二依旧笑容满面：“大哥，政府军说了，只要您过去，妥妥的一个师长是跑不了的，当然了，驻地不能在这了”“是吗？用我的头换边区主席和边区司令？对吧？”梁毅从怀中掏出两张电文扔过去。

    胖子的笑容僵住了，老三雷打不动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红色，不用看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电文就是他俩和政府军谈判的结果。短暂的慌乱之后，两个人终于镇定下来了，先开口的是老二。“大哥，没办法，兄弟们跟着你十几年，总得有个前程吧。你不要钱不要地盘，但我俩要呀，弟兄们也要呀，我的娃已经十二岁了，不能总在林子里窝着了。打了十几年仗，死了这么多人，田地荒芜，工厂都垮了，乡党们也受不了了。大哥，这仗，真的是没法打了呀！”

    老二已经泪流满面。“大哥，你是英雄豪杰，武功盖世，重感情要面子。可是你知道吗？你的面子是谁帮你撑着的？是我和老三，是兄弟们！没有我俩低三下四地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撒钱，那里有大哥你天大的面子？你以为有三千人马就可以纵横天下了？这十几年，九个结义兄妹，如今只剩下了四个，还要过着这样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兄弟们心寒呀！”

    老三还是那样的镇定，不过声音有一些嘶哑。“大哥，理想主义害死人呀。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为了崇高的理想慨然赴死的，最先死的都是理想主义者，剩下的就是我很老三这样的人了。你看看人家，贩毒、妓院、赌场、贩卖军火，样样都干，拿着大把的黄金美钞一撒，立刻成了典型成了英雄，底下的兄弟乡党也都肥的流油。哪像我们？什么都不能做，这也罢了，咱就安安稳稳过咱的百姓日子罢了。一遇到事，人家下个跪哭几鼻子，你就出去顶雷，咱都成了顶雷专业户了，这日志可是真没法过了。”

    “这次真的没办法，没有您的头，这几万乡亲过不了这个坎呀，！您大人大量就成全了兄弟们吧。您死后，我们会风光大葬您的！兄弟们求您了！”说着胖子颤巍巍的跪在了梁毅脚下。“多说无益，大哥，您是英雄，就拿这颗头颅换了几万乡党的命吧！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您的大恩大德，乡党们永世不忘！”老二老三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额头一片青紫，两人站起身来，扔下一瓶酒。“大哥，这是毒酒，兄弟们送您最后一程！半小时后我们来收尸。”说完，两人冲进雨幕，去了。

    温雅艰难地靠过来，依偎在梁毅身边，静静地看着他。梁毅突然觉得腹中剧痛，以刀撑地，挣扎着站起身来，目视两个保镖。“你们”“没错，就是我们。我们知道大哥您武功盖世，寻常毒药伤不了您，这次下的是鹤顶红，下的药剂量多了些，也就能毒死七八十头大象。”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端着枪包抄过来。

    “老二老三我不怪他门，他们是为了给边区的华夏余脉求一条活路，可是你们枉我平日里像兄弟一样待你们！”“大哥，不要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了，现在是新时代，笑贫不笑娼，英雄死光光祸害活千年。”“就是，所有的忠诚都是因为背叛的砝码不够，大哥，你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这颗大好头颅了，政府军的开价是三千万！”另一个保镖狞笑着说道。“终归一死，您大人大量，就成全了我俩吧，也不枉我俩鞍前马后跟了您八年！逢年过节我俩一定按时给您上香！”说着两个保镖扣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枪响，在雷声的映衬下显得那样柔弱。两个保镖应声倒下，梁毅的左手一软，短枪落地。梁毅跌坐在大石上，腹痛如绞，痛彻心扉，他艰难地抱起温雅，温雅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她的生命正在逝去，温雅艰难地动了一下左手，让梁毅看清左手腕的胎记。“我对不起你呀，你早知道我这次是十死无生，还特地来和我一起死！”梁毅嚎啕大哭起来。

    温雅已经停止了呼吸，梁毅抱着温雅的尸体，举刀向天，大吼道：“贼老天！我不服!”滚滚雷声响起，数道闪电顺着刀刃劈向梁毅，白光过后，一切都消失了。

    起风了，大风狂啸，大雨倾盆，天地似乎愤怒了，要洗涤世间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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