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２章：远遁（四）
“这消息从何而来？”曹雍两眼死死盯住钱枫，语气中充满了威压，可见这个消息的震撼程度。“我这条线和那条线并不交叉，最近上面对铁器粮食军械铠甲等催得很急，收购价码一再提高。上线严令我想办法走私一批物资过去，我说这很困难，边军对走私查的很紧，基本上没有可能。上线冷笑了几声，说他有办法，没准过几天有好消息。” 钱枫看看曹雍的脸色继续说下去。“过几天五原郡太守王晋就被刺了，据说内幕很深，结果会不了了之。再和上线见面的时候，上线命令我准备物资，边军的事情他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麻烦。他给了我一块令牌，说遇到困难出示令牌即可。”钱枫手上是一块巴掌大的令牌，一面是数字一三八，一面是准予通行四个字。 曹雍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运送军资器物的令牌，由郡守签发，持有者不仅免税还可以免予检查。“小人特地查了一下，这块令牌是王太守上任前签发的，签发的底稿已经被人从案卷中抽掉了。”本来由太守签发的令牌在太守缺位的情况下签发了，这说明鲜卑的间谍网至少渗透进了郡守府，职位还不低。 “这并不能说明五原郡高官中有鲜卑jian细。”曹雍的声音终于冷静下来了。“此令牌归户曹呈请郡丞同意然后颁发，只要花上巨资任何一个商人都能得到，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大人明鉴！”钱枫又递过来一块木简。曹雍拿起木简仔细观看，上面写着一行字：仓鼠事已泄鬼雾败雷霆成吾入京中。“大人，鲜卑人在并州的间谍网我知道的有两条线，我这里是一条，主要是打探消息办各种公文。还有一条专门策反各级官吏，鬼雾、雷霆就是其中的两个计划。鬼雾主要是策反低级官吏，雷霆是策反高级官吏。王太守被刺一案，左曲军侯吕凯的代号就是仓鼠，他的上线就是给我这枚竹简的人。当时他被人追杀好不容易才逃脱，冒险见我通过我的信息网把消息传递给鲜卑。” 曹雍明白了，吕凯官秩是比六百石的军侯，他已经死了雷霆行动仍然被列为成功，jian细至少是比六百石高的职位。州刺史、郡丞、长史六百石，县令千石，郡守两千石，这范围就太大了！如果缩小点范围，只在五原郡，那剩下的人就很少了。 “这个人的情况你详细说说。”“此人近一年多都居住在五原县，听说是吕凯的同窗，和吕凯过从甚密，和洛阳权贵也常有往来。我曾见过数次，此人名叫黄杉字迟之，原以为他是京中权贵的掮客，没想到是鲜卑间谍。”“哦！”曹雍放心了，这么多资料足够找到他了。一年多都在九原城，可见五原郡就是雷霆计划的重点，钱枫就是从这一点上得出了五原郡高层有鲜卑jian细的结论。 曹雍看了一眼钱枫：“这个情报很关键，你的选择很正确，为了大汉我可以和魔鬼做交易。我会把你调到一个清闲的位置，你的任务就是继续做你的双面间谍，我会给你提供充足的情报。至于今天的一切我会从档案中抹去，这下你放心了吧。” 曹雍的本意不过是利用一下钱枫，没有价值之后做掉就是。说到底谍报战线就是斗智斗力的战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出尔反尔的事情多了去了，只要对大汉有利，曹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如今钱枫表现出了自己的独特价值，他只能选择诱之以利与虎谋皮了。两条线钱枫都有接触，暂时还无法换人，和鲜卑的大战迫在眉睫急需情报，朝廷催得又急只好如此了。 钱枫重重地一个头磕下去，眼中充满泪水。他知道这番假象瞒不了曹雍，可是不得不如此表演。可喜的是这一关终于过去了！只要大汉和鲜卑的大战没有结果，自己就是安全的，至于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群行商四散奔逃，几百驼的货物丢得到处都是，马匪们也不追赶，饿狼般的冲向那十口大锅。大块大块的熟rou忙不迭的送进嘴中，来不及咀嚼就被吞下肚，喝骂声争抢声乱作一团。菩提诃正待要骂，四周一看一片绿莹莹饿狼一般的眼光，他识趣地住嘴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侍卫递上来一条煮的喷香的猪肩，菩提诃一把抢过大口吃起来。管他娘的！先吃饱再说，几百驼货物都在，跑了几个行商又算得了什么！ 就像一阵狂风卷过，十口大锅一干二净，就连rou汤都被喝没了。香！实在是香！是不是该留下几个不杀专门炖rou？菩提诃躺在草地上悠然得望着天空。鲜卑人做饭食的本领差得太多，还是汉蛮子会做。想起满桌的美味珍馐，还有旁边伺候的娇滴滴白嫩嫩旱作少女，菩提诃下了决心，一定要抢个县城玩玩！ 饱胀后竟有些rou醉，菩提诃正想闭上眼睛歇息一阵，突然一阵剧痛从腹中传来。他一个高儿蹦起来，撒开腿找个地方拉开裤子，噗，一阵腥臭传来。终于拉完了，菩提诃摇摇晃晃站起来向四周一望，八百人全是如此这般，蹲在地上一泄如注！“完了，中计了！”著名马贼、前鲜卑勇士菩提诃一头栽倒在地上。 每个马匪都xiele三回，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躺在草地上呻吟声响成一片。最严重的是王显，他吃得快份量越发的足，躺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眼见得就要去见长生天了。菩提诃已经被救醒，身体虚弱的不能移动，动动手指都需要费好大的劲儿。完了，常年玩鹰的主儿，今日却被鹰啄了眼！他已经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鸟头大汉的佐料上，布得如此好局令人防不胜防，这个人又是谁呢？ 正在马匪们痛骂这些行商之时，远处施施然出现了一支骑兵，大约三百多骑。这帮人哼着小曲儿，歪戴着帽儿骑着马，仿佛不是行军而是郊游。最搞笑的是军旗竟然是一枚金灿灿的五铢钱！马匪们挣扎着坐起来，手里握紧了战刀，等待着命运的裁决。草原上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就连高高在上的太阳都躲进了云层中。 郊游的行商们终于来到了马匪面前，三百多人四下散开，每人手里都有弓弩。箭头指向马匪们。鸟头大汉策马上前，指着旗帜上那枚金灿灿的五铢钱。“各位老客，请向上看！咱们是银狐部队，这枚五铢钱就是咱们的金字招牌！咱们只劫财不伤性命，当然了，如果各位客官把钱财看得比性命都重要，咱们就不介意伤一伤性命了！” 鸟头大汉环视四周：“我说的话诸位有异议没？有异议的请出来说话！”“哪里来的兔崽子？敢在大爷们面前装神弄鬼？”一个身躯魁梧的大汉挣扎着站起来怒喝。鸟头大汉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好，咱家佩服的就是这样的英雄豪杰，小的们！还不好好招待一下这位好汉？”“好嘞！”属下一阵哄笑，弓弩齐发将魁梧大喊射成了筛子！ 鸟头大汉环视四周：“诸位客官，还有没有有异议的？出来好好谈谈，我侯成可是一向以德服人的。”“卑鄙！”“无耻！”马匪们爆发出了一阵咒骂。侯成听而不闻，手指指向一个马匪。“你有异议没？”那马匪赶紧摇头，有异议的已经成了筛子，谁还敢表达不满？侯成又问了几个，头摇得都和拨浪鼓一般。 侯成开怀大笑：“这就对了嘛！大汉和大鲜卑一向有着亲密友好的光荣传统，这得从卫青卫大将军和冠军侯霍去病说起”身旁的随从轻轻咳嗦了两声：“老大，别忘了我们的口号：除了性命，钱财最大！”侯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最近和老大学的这招作报告不错，竟然上瘾了！我说马匪兄弟们！你们辛苦了！竟然抢了这么多好东西，是不是在想怎么送回家去？为了一劳永逸的解除你们的烦恼，显示大汉和大鲜卑的伟大友谊，我会暂时帮你们保管全部财产，期限吗，就先定一万年好了！小的们，手脚要轻，莫要弄坏了这些坛坛罐罐！要友好地对待马匪兄弟们！” 哇！马匪们吐成一片，一部分是因为肠胃，更多的是因为侯成的讲话，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菩提诃和王显却听得目瞪口呆，原来抢劫的真谛在这儿！把卑鄙的行为包装成伟大的理想，通过精神掌控控制部属，使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寻找的东西吗？虽然只是顿悟，却在两人的心中播下了希望的种子，打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两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恭恭敬敬的奉上了全部的财物，然后只身向北而去。 阳光下，他们的身影显得孤独而落寞，却一步一步的走向远方，再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