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艰难
相比于陈家的‘激’‘荡’,晋安郡王府一如既往的安静。。 听到内院说传早饭时,外院的顾先生又抬头看了眼天‘色’。 “这早饭可真够早的。”他说道。 “昨夜殿下忙的晚,如今身子才好,累了起的晚也是应该的。”景公公说道。 顾先生便哼了声。 “那要看忙的什么。”他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这边景公公就噗嗤笑了。 忙的什么…. 小夫妻两个前脚拌嘴,后脚日上三竿还没起,能忙什么… 顾先生听见他笑了顿时回过神,面‘色’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 “你想什么呢!”他说道。 议论主上的内宅时可不是他们能做的事。 景公公却正了神‘色’。 “我想的是殿下能得血脉延续,也算是了得一桩心愿。”他说道。 是啊,如果殿下有了子嗣,晋安郡王这个血脉就算是稳稳的能传下去了,对于几次三番被害的晋安郡王来说,真的是天大的喜事。 还有什么比血脉得以延续更重要的事呢。 如果是别人也许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忧,但是那个‘女’子的孩子的话,一定能够护的稳稳的。 再不是殿下一个人努力着,而是夫妻同心。 顾先生的神情变得柔和。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蹬蹬进来。 “景公公,长弓找好了。”那人说道。 顾先生愣了下。 “要长弓做什么?”他问道,看着那人手中拎着的一把长弓。 景公公已经高兴的伸手接过,端详一刻。 “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说道,说罢兴高采烈的拿着弓就忙忙的走了。 顾先生在后皱眉。这才想起昨日陈家的人来,走的时候捧着一把弓。 原来如此啊。 王妃将自己的长弓赠人了,所以景公公就忙另寻一张弓来…. 不对。景公公虽然是个内‘侍’,但媚的却只有一个上。他才不会主动去为王妃寻弓的,除非是得到了晋安郡王的叮嘱。 看来这真是动了心的喜欢了。 顾先生忍不住笑了笑。 也好,也好,有个人真心喜欢的人作伴是件极难得的,只是… 想到这里顾先生又忍不住摇头。 只是如果反过来是那‘女’子对殿下全心全意就更好了。 看着景公公亲自将长弓挂在墙上,晋安郡王带着几分随意。 “…业‘精’于勤,不可一日废。”他说道,“随意拿了一把。你先用着,再寻你中意的吧。” 随意拿了一把… 这随意可让他们从昨夜忙到现在,就差跳进陈家拿出那把弓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找了。 这就是所谓的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吧。 景公公撇撇嘴。 “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嘛。”程娇娘说道,看着晋安郡王笑了笑,“你这个随意,就足够我中意了。” 景公公愕然转头看过来,见那‘女’子手中握着筷子正慢悠悠的吃饭,嘴角带着一丝笑。看着对面坐着的晋安郡王。 而晋安郡王手中也握着筷子,不过此时神情有些呆呆。 她知道殿下‘花’费的心思,直白的点出来。然后还说一句我喜欢…… 我喜欢…… 这是…在调戏殿下吗? 景公公的视线落在晋安郡王身上,清清楚楚的看着年轻人的耳朵慢慢的变红。 “那也是。”年轻人又故作几分洒脱,略伸展了下手臂,“礼轻情意重嘛。” 程娇娘一笑没有再说话,低头吃饭。 晋安郡王也若无其事的吃饭,只不过借着喝汤抬袖子掩饰时笑的嘴都咧开了,站在景公公这个角度看的清清楚楚。 景公公没忍住吭哧一声笑了。 晋安郡王有些狼狈的放下汤碗,瞪了他一眼。 “你用小书房吧。” 吃过饭晋安郡王说道。 “我用外边的。” 说到这里一笑。 “现在我在府里走动应该没事了吧?” 程娇娘点点头。 “是啊,现在大家顾不得你了。”她说道。 现在所有人都关注的太子的婚事了。 晋安郡王点点头。 “我去听听外界如今都是怎么说的。”他说道。 程娇娘点点头。看着晋安郡王带人走了出去,并没有过多久。程娇娘在书房里才写了一张字,晋安郡王就回来了。 “怎么说?”程娇娘问道。 晋安郡王的脸‘色’不太好。 “还能怎么说。”他说道。“有推的有拉的,有架火的有浇油的,反正都是要陈相公在火上烤,你是不知道高凌‘波’的手段的,这个人啊,又聪明又能干,又吃得苦又享的福,忍的骂也受的赞,说他是君子,他又小人行径,说他是小人吧,他又有些君子坦‘荡’之风,我虽然恨不得他去死,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厉害。” 他说着笑了笑。 “此时外边人人都说,是陈相公先有意让‘女’儿为太子妃,因为家中妻子反对才反悔。” “宫里也传出消息说太后病了,太医院都‘乱’成一团了。” 说到这里又盘膝坐好,往程娇娘这边倾身。 “还有,那些原本曾进宫有意选妃的人家都纷纷将家里待嫁的‘女’儿定了人家。” 程娇娘抬起头看向他。 “他们说不敢受人揣测,只能以此来证明自己没有‘私’心。”晋安郡王说道。 你陈相公嫌弃太子是个傻子不屑于嫁‘女’,那我们这些嫁‘女’的人在你陈相公眼里是不是也要受到嫌弃? 你陈相公嫌弃外戚‘私’心‘弄’权,那我们这些人家真嫁了‘女’儿便是坐实了心不正。 既然这样,谁还敢让自己家的‘女’儿做太子妃。 “总有人会敢的。”程娇娘说道,“等着就是了。” 晋安郡王叹口气。 “可是陈相公是个君子。”他说道,“君子慎独。所以可欺之以方。” 这根刺扎在陈绍心里了,拔不出来了,就算别人不再说这件事。他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了。 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的程娇娘便更不说话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 晋安郡王迟疑一下,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 “我们出去走一走吧。一天天的闷在院子里怪无趣的。”他说道,又带着几分抱怨,“…还是回‘门’那日从街上走了一圈。” “那当日就该转的圈子更大些。”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想到那日景公公自作聪明而不敢停车又不敢‘乱’走只得围着郡王府转的事。 这家伙竟然以为他们是在马车里做那种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念头闪过那种事,晋安郡王的脸便忍不住红了下。 “你又打趣我。”他说道。 程娇娘神情依旧。 “没有啊。”她认真说道。 晋安郡王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再次忍不住噗嗤笑了。 “你可真有趣。”他说道,站起身来。“走,走,我们去院子里走走。” 似乎怕程娇娘不答应,伸手拉她的胳膊。 “……我现在身子也没好,自己一个人走不太放心。” “…..李太医出‘门’没在家…”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来,半芹和素心忙施礼,待他们先行几步后才远远的跟上。 “jiejie。”半芹忍不住低声问道,“殿下说娘子真有趣,娘子真的很有趣吗?” 素心笑了。 “在喜欢的人眼里,自然是有趣。”她低声笑道。 喜欢… 喜欢就好啊。 半芹心里松口气。只是想到听到殿下说的陈绍的事,心又闷闷。 “那这件事是不是还是会成?”她低声说道。 就说了娘子说的话哪里错过… 虽然很残酷,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以前咱们在京里刚站住脚的时候。娘子带着我坐车从街上过。”素心忽的说道。 半芹看向她有些不解。 “娘子要我看外边,那时正路过神仙居,那时候的神仙居还不是咱们的神仙居,娘子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看到了人气不如以前了,娘子又问我还看到了什么,那时候是因为窦七上赶着来惹娘子,所以娘子才做出了乐得自在,神仙居的生意便一泻千里。本来娘子是根本就不在乎他据过路神仙为己有,偏偏他自己不信。疑神疑鬼,结果自己找了麻烦。”素心说道。 半芹想到那时候的事。忍不住也笑了。 “所以呢我就看到了做人要厚道,别以为是在欺人,欺人也是欺己。”素心接着说道,“可是娘子还是问我看到了什么。” 半芹听到这里忍不住讪讪。 娘子问了这么多,换做自己只怕一个也答不上来,不过,又一想娘子从来不会‘乱’说话,她肯说话就是知道你这个人能听她说话,所以娘子一定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她只会问自己能答的问题。 半芹脸上的笑便散开,伸手挽住素心的手。 “就这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问题啊?”她说道。 “其实就一个问题。”素心说道,微微一笑,“我答不上来,娘子便和我说,艰难。” “艰难?” “要做一件事,要做好一件事,要站住脚,要站稳脚,很艰难,很不易。” 无关善恶,天道无情,世道艰难。 是啊,真是艰难,谁想到陈绍会突然遇到这种事呢。 半芹轻轻叹口气。 “不知道丹娘知道了,会怎么难过。”她低声说道。 丹娘,才十一岁,如果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少‘女’怀‘春’憧憬自己将来要嫁的人。
怀‘春’的少‘女’憧憬的夫君断然不会是一个痴傻的人。 “那样也好。”素心垂目说道。 没有希望也就没有绝望。 ………………………………………………….. 陈老太爷的院子里一派肃然,虽然以往就没有多少仆从,但也不会像今日这样一个人都没有。乍一看好似这院子没有住人似的。 脚步声轻轻的响起,有人从厅内走出来,看着还跪在院中的陈绍。轻轻的叹口气。 “老爷,您起来吧。”老仆低声说道。“老太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绍面‘色’凄然并没有起身。 “怎么?你能管你的儿‘女’去留,还要管我这个当父亲的去留吗?”陈老太爷的声音从厅内传来,人也随之走出来,看着老仆,“车都装好了吗?” 老仆低头应声是。 陈绍就咚咚的叩头。 “你也不用给我叩头。”陈老太爷淡淡说道,“你我父子再熟悉不过,我知道你的念头,你也知道我的念头。就不用再说那些虚假的客套话,我就再问你一句话,你是要你的臣道,还是要人道?” “父亲。”陈绍抬起头眼圈发红声音涩涩,“儿子如今境遇父亲也很明白,儿子做出这样的决定将会如何父亲也明白,儿子为了什么,父亲也明白的。” “那你也知道不同意这件亲事,相比于同意这件亲事,其实要容易一些吧?”陈老太爷说道。 陈绍叩头应声是。 “儿子知道。”他说道。 纵然会被外界喧喧唾骂嘲讽。但只要他咬定牙关也都能熬过去。 “那你就是真的舍不得放弃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陈老太爷说道。 陈绍再次叩头,抬起头身子‘挺’的笔直。 “父亲。”他声音哽咽,“如果儿子真是贪恋权势。当初就不会同意扶持庆王立为太子了。” 扶持傻子为太子,驱逐高家,‘逼’退太后,做出这一系列的事,将背上飞扬跋扈的名声,这名声可不会保他的权势地位,反而会成为朝臣眼中钉,可以说此一举已经让他四面树敌,可想而知他将要面临的风险和压力。 相比起来。与张江州等士林人联合过继宗室来承继大统,反而他就能因为拥立之功被新帝敬重。必将官运亨通,备受敬重。 “自从陛下重病不醒以来。儿日夜难安。” “儿常常想到当初陛下和儿促膝长谈,谈古论今,儿亲眼看着陛下有多少宏图大志,如今尚未实现。” “儿实在是放不下啊。” 陈绍哽咽叩头俯身不起。 “那也不是非要丹娘不可。”陈老太爷哑声说道,“等一等忍一忍,处置了高凌‘波’,一切都好说。” 陈绍没有起身。 “父亲,儿等不及了。”他哽咽说道,“陛下等不及。” 陈老太爷神情一怔,旋即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明年还没有定下太子的亲事,到时候真的就要‘乱’了。”陈绍哽咽说道。 明年…… 明年陛下薨,痴傻太子亲事未定,子嗣未定,必然朝堂又要‘乱’纷纷,如今偃旗息鼓的过继宗室派肯定又要站出来。 那时候皇帝病重久了,残存的敬畏已经消耗殆尽,可想而知又有多少人要另起心思。 陈老太爷看着陈绍慢慢的摇头。 “可是,这些事,最急的不该是你。”他说道,“在朝堂上,身居高位,其实遵行的并不该是君子之道。” 太子不能登基为帝,最该急的是高凌‘波’,该出面应对想办法的是高凌‘波’,而不是陈绍。 这件事已经可以明知就是高凌‘波’‘弄’权陷害,欺的就是陈绍的忠君廉耻君子之道,给他泼上污水,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百姓百官中承受着骂名,还要护着新天子坐稳江山,而一旦新天子坐稳江山,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陈绍。 明知这是被小人算计,如果还要奉行君子之道,那就是死路一条,这时候应该做的就是抛弃君子之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舍弃君子之道。 陈绍抬起头,看着父亲神情带着几分决然。 “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他慢慢说道,“曾子之守约也,儿不敢忘。” *********************************** 月底了,求粉红票,谢谢。 嗯我知道最近的情节不爽,那就请看在以前或者曾经爽过的份上,最后一个月支持一下吧。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