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无奈的决战（一）
“嗯，军师就是给我等说的这些了，大兄，这是你的真心么？我军现在还真的不能一口吞下冀州么？” 馆陶城外，青州军主将大帐内。蒋通没有形象的靠在一个软榻上，太史慈也是相当随便的在自己的案几旁边弄了一个软枕，两个人很是随意的聊着天。不过，太史慈的脸上不是特别好看罢了。 看着满脸凝重的太史慈，蒋通长叹了一口气。这些纯粹的武人，不是那么好cao控啊。杰出的武将之所以杰出，那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而正因为有独立的思想，所以也不能随心所欲的cao控。很多时候需要的是安抚、引导。 作为一个有志向的穿越者，蒋通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一统天下，称王称霸。统一天下干嘛？做皇帝么？是做曹丕还是做司马炎？好像统治魏晋的家族都不是什么好下场吧？魏晋，特别是晋朝统治下的汉人，好像死了十分之九是吧？作为一个穿越者，目标怎么就是那么一点点？ 这个社会需要改变，从根本上的改变。要做根本性的改变，就需要将世家大族从根子上给废掉。即便现在没法彻底废掉，那么在初始的时候，加以一定的限制，保护自耕农阶层能够安心的休养生息也是必须的。但是青州现在的力量，即使是这一点也做不到。所以，一口吞掉冀州的事情，先不说人家袁绍也是文武济济，兵马众多，还不一定吞得下的问题。就是吞下了，也会导致严重的消化**啊。 世家大族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些家伙极度自私，有家无国的天然属性，就是天生拖后腿的角色。在蒋通转世前的汉末三国时代，曹孟德同志在拿下河北袁氏四州以前，那真是打哪儿哪有，拿下河北四州后，受到世家大族的掣肘后，也就是打打马超这样的小军阀，对刘备，对孙权，真真是一筹莫展。 所以说，和郭嘉猜测的那样，留着袁绍和邺城不打，他蒋通就有借口没收清河国、安平国、河间国等地世家大族的土地和私兵——谁让你们家里有人在袁绍那里出仕，这不是通敌么？同时因为魏郡是敌境，他就可以抢割魏郡的小麦，迁移魏郡的人口——因粮于敌么，削弱敌人力量么！这些手段现在哪家诸侯没有做？谁能说他的不是？ 而且郭嘉还没有想到，或者想到了没敢当着众多武将说出来的是：大量人口的丧失，则会加剧魏郡的世家大族的衰败。以及更早的引发袁绍本人和魏郡世家大族的矛盾：大量自耕农被蒋通迁走之后，袁绍还想要人要兵要粮食的，就只能去找魏郡的世家大族要。怎么要呢？鼓励、激化冀州现有的两派政治斗争，拉一派清洗一派，剥夺被清洗一派的土地、粮食、人口——鉴于豫州派都是外来人口，追随袁绍到河北也只有几年时间，田产、人口都很有限。清洗豫州派得到的好处不会很多。所以袁绍几乎百分之百的会清洗冀州派。而等借袁绍之手将冀州派清洗干净后，蒋通再出手干掉众叛亲离的袁绍及其豫州派。这样一来，冀州的世家大族就基本上全灭了。这样的冀州就干净了嘛…… 说起来，自己手下专门负责搞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的家伙还是太少啊。荀彧有这个能力，但是人家品行高洁，不屑于做这个。郭嘉也有这个能力，但是这些不是他的爱好，脑子很少往那方面去想。所以，蒋通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人选，藏在自己的阴影里，做一个其名不彰其行不显的阴谋家。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安抚住这一众武将：“嗯，军师说的，差不多就是为兄所想的了。子义怎么看？” “慈是没啥想法哪。反正跟着大兄都二十多年了。大兄说咋办就咋办。就是大兄要和董卓公开结盟，慈都是要认的嘛。不过大兄啊，今天上午军师那里讲完了后，汉升、子龙、兴霸都不是很高兴啊！” “他们为啥不高兴？是说为兄太阴险了么？” “这个倒是没有，主要是大兄你明明打定了不和袁本初决战的主意。这样一来最大的战功就不会在这里而是在北路了。你居然又派了高季观去……” “这能怪我么？我可是先问了他们几个的意思，一个个都不想去啊！就算是季观本人也是不想去的吧？这样，晚上某出个手条，你去辎重营那边领一石酒。把那几个混蛋叫到某这里。灌醉了气就顺了。” 蒋通说到这个，太史慈两眼放光：“好啊好啊，都是军师订的规矩，军中没有大兄或者他的手条不得喝酒。搞得慈每次出征真是难过之极！好好好，今晚借着大兄的威名，一定要……” “哼，都喝醉了要是袁绍来偷营怎么办？人家那边整整六万大军。真的以为袁本初是好相与的么？今晚他们可以喝，你给我值夜去！” “你！大兄你这不是坑熟么？” “对呀，就是坑熟嘛！这时候不该你这个兄弟帮为兄多帮衬着一点的吗？” 与此同时，在青州军大营五里之外，馆陶城，袁绍的驻地内，沮授也在面对袁绍侃侃而谈。 “主公，我军三月二十五日从邺城出发，因为一路上新兵较多的缘故，行进速度不是很快。故而整整花了十天才到达馆陶。一路上授很是担心蒋浩然兵进神速，馆陶已然失陷。可是没想到蒋浩然居然落后了我军整整三天。如此看来，蒋浩然暂时还没有和我冀州军进行决战的打算啊。” “不想和孤决战？那这厮想要干什么？” “无他，肢解我冀州而已。若是授所料不差的话，蒋浩然这次出兵，就是以主力进入魏郡，吸引住我军主力。之后再遣一支军队北上巨鹿。将清河、安平、河间甚至巨鹿都从我冀州割裂出去。由此削弱我冀州能够动员的兵源、粮草。为几年后，积蓄了足够力量的青州彻底击垮我冀州做准备。主公，现在看起来，蒋浩然对自己的实力认识得很清楚，青州，还没有做好一口气吞掉我冀州的准备。” “如此！公与，我等该如何应对蒋通小贼的毒计？” 沮授看着自己的主公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家主公到现在都不愿意称呼蒋通为蒋浩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世家豪门对蒋通的藐视，但实际上是心里极度畏惧啊。这心态不摆正，后来应对起来很是困难的：“主公，我军的主力现在必须留在馆陶。而北方几个郡国的问题，现在就看淳于将军和少主的应对了。两位出发之前，授已经告诉他们：若是到了广宗而广宗未陷的话，守住广宗就是大功。若是广宗已经陷落，也不需要去和对方决战，只要远远的跟着对方就好——毕竟青州军的北方支队是在我冀州境内作战。后援粮道全无，又有一只一万人的大军尾随其后，青州军实在是不能有所作为矣。这样一来，我军最多丢掉清河一国，可谓元气不失……” “沮公于！尔等又在蛊惑主公扔掉清河国换取一时平安么？”逢纪逢元图，又跳出来了，然后，当然是冀州派和豫州派又开始干仗了。 “呯！”袁绍狠狠的拍了桌子：“孤意已决！就按照公与说的办。在这里和蒋浩然对耗！诸君勿复多言！” “终于听了一次劝么？恐怕不是因为听了我的话，而是从心里畏惧蒋浩然吧？主公这样的心理，恐怕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呢。不过不管怎样，只要不在我冀州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展开决战，我冀州就还留住了希望。”沮授想到这里，赶紧躬身为礼：“我等谨遵主公之命！” 于是，在双方都不愿决战的前提下，两军很是默契的展开了静坐战争。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到了四月十五日。高览派出的报捷信使进入青州军大营后。整个形势都不以双方主帅意志发生了巨变！ “主公！大捷！大捷！奉义将军、育才校尉于四月十一日在广宗大破袁军，斩杀袁本初长子袁显思，生俘冀州军都督淳于琼以下军将五十余，士兵六千人！” 蒋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但是心里虽然很是郁闷，面子却还要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来：“善！大善！季观、国让真当世名将也！” 话说完了，面子上的事情还得继续做。蒋通从牟平起兵开始就一直以极度强势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从那时起，他就没有装过谦谦君子的样子。概而言之，或许对待自己的子民那是友善和蔼仁慈公正。但对待敌人，蒋通是阴险狡诈残酷腹黑什么都来的。也因为他这样典型的两面做法，使得青州的凝聚力极高，青州的军民也都特别有傲气。 虽然这样做是好处多多，但坏处就是：什么东西成了惯性。要想改变就比较困难。就说这一次吧。高览将袁谭的首级送了过来，纯粹从战略利益来说，不想决战的蒋通就应该将袁谭的首级弄个鲜花铺底，装在一个很漂亮的盒子里给袁绍送回去，并且还要承诺尽快把袁谭的尸体给运来。可是受累于自己多年来树立的对敌人极其凶残的形象。蒋通这时候却不得不违背本心的派出一个骑兵把袁谭的首级挑在一根长枪上，跑到馆陶城外去耀武扬威了一番……之后的事情，就完全朝着蒋通不愿意看到的方向一路发展了。 四月十五日，蒋通派出麾下亲兵，枪挑袁谭首级到馆陶城下耀武扬威。袁绍得到消息后，当场吐血晕厥。待得袁绍经过抢救醒转后，冀州集团第一次统一了意见：决战！以前持稳重态度，尽量避免决战的冀州派这时候也不得不表明意见，支持自家主公决战。 四月十六日，袁绍派人到青州军大寨下战书，要求决战。蒋通咬牙切齿的回复：明日决战！ 四月十七日，双方兵马尽出，在馆陶城外摆开了阵势。青冀双方统帅都想避免的决战，就这样无奈的开场。 在派出高览的北方支队后，蒋通这边的主力共计骑兵九千、枪兵一万五、刀盾兵六千、弩兵五千，战兵一共三万五千人。此外还有工兵两千，民夫四万。按照青州的惯例，青州的民夫其实算辅兵。每逢战阵，民夫队也是要披挂整齐准备厮杀的。不过这一次蒋通的出征距离明显超过以前的数次大战，多半的民夫都还在高唐和馆陶之间转运粮草。所以目前在馆陶城下的民夫只有最近刚刚运送粮草到达的一批，五千人而已。 每逢双方堂堂正正的摆下阵势交战，蒋通的枪兵阵当然是冲锋陷阵的主力了。所以这一次蒋通仍然把一万五千名枪兵摆在了本方大阵的中路。一万五千名枪兵，每一千五百名枪兵摆正一个空心枪阵，每个枪阵间距二十米。十个空心枪阵，连同自身长度加上间距。整整覆盖了战场四千米的正面。 是的，空心方阵。从当年牟平起兵开始，蒋通一直在努力的寻求自身枪兵大阵的完善。一直在苦求解决枪兵大阵侧翼防守的方法。在皇甫嵩、郭嘉等人的指点、启发下。蒋通结合后世倭贼一个姓上杉名谦信的家伙的车悬战法，终于将青州的枪兵大阵再次完善。 每个空心枪兵阵，定员一千五百人。每三百五十人一组，组成一个高腰直角三角形。四个高腰直角三角形互相紧密链接围绕，组成一个外面看是正方形，从上空看，则是四个三角形围绕其间，四个三角形的中间有一个菱形的小空间。这个空间里大约有一百人。负责枪阵指挥的军候、号令兵、预备兵以及极少量的弓箭兵等都聚集在这里。四个三角形里的士兵，分别对付来自四个方向的敌人，必要的时候，四个高腰直角三角形可以随着方阵内军候的号令，如同车轮一样缓慢旋转——枪阵最强的侧翼防护终究还是枪阵本身。刀盾兵的血rou之躯还是比不上整齐划一的近代枪阵的。而菱形方框里的弓箭兵负责偷袭敌方大将，预备兵看到哪个三角形缺员严重就补充进那里。总的来说，在没有燧发枪，严重缺乏火力输出的这个时代，这样的枪兵大阵，已经是蒋通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一万五千枪兵覆盖战场正面后，蒋通将五千弩兵派到枪兵大阵的前沿，决战开始时，弩兵将进行三轮急速射，之后就退入各个枪兵大阵的菱形空心中，补强枪兵大阵的远程火力输出。 刀盾兵六千人，照例分成两个部分，安放在战场的两翼，稍稍落后于枪兵大阵，使得整个青州军的阵型看起来呈圆钝型的锋矢状。 九千骑兵，分成三队。在枪兵大阵的后方列阵，左中右，各摆一队。因为枪兵大阵之间留有比较宽阔的缝隙，所以只要有了骑兵出击的机会，骑兵可以迅速突进。 两千工兵，在骑兵的后方，每四十人一组，推着五十架投石车缓缓跟着大队前进。根据设在后方高塔瞭望手和前方枪兵大阵内辛夷灯的指引，可以抛射石弹对敌军进行重点打击。 五千民夫，全部披挂整齐，守住大寨。 将领分配上，黄忠担任整个枪兵大阵的前敌总指挥。郭嘉在后方通过传令兵、令旗、辛夷灯等遥控指挥。两路刀盾兵，左路典韦，右路甘宁。三路骑兵，左路赵云，右路太史慈，中路由蒋通亲领。后方大寨，则有崔琰坐镇。 超豪华的攻击配置。 “主公，我军布阵已经完毕，是否可以开始派人骂阵？”糜芳糜子方，这一年不过二十二岁，虽然从小生性好武，但哪里看到过这样成千上万排山倒海的阵势。这时候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蒋通满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这位在前世把关二哥和自己的亲大哥活活坑死的公子哥，笑呵呵的问道：“子方，袁本初那边的配置怎样？搞清楚了么？” “喏，主公，根据对方的将旗和我军侦骑的观察结果来分析。此战，袁本初共计出动了大约四万步兵，一万骑兵。但是奇怪的是，袁军中军树的不是袁字大旗，而是沮字。看来这一仗不是袁绍指挥，而是沮公与了吧。” “这个袁本初，儿子被我杀了都不敢亲自出来和我野战么？还带着一万步兵坐镇坚城？嘁，与这样的败类做对手，真是蒋通之耻！” “主公说得何尝不是呢。这厮真是个败类。主公，这四万步兵，沮公于好像将其分成了三部。第一部领兵大将朱灵。第二部领兵大将张郃。第三部领兵大将麹义。三部呈重叠阵势摆开。主公，这是一个非常厚重的方阵啊！简直就是一面龟盾！” “哼！沮公于还是不想和我决战啊！可是都到了这个份上，不战不行了啊！他这样做，估计是首先要保证自己不要败得太快太惨。而要获胜嘛，子方，对方的骑兵在哪里？是如何摆阵的？” “唔。”糜芳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纸条：“据报，冀州军的骑兵整整一万人，全部配置在了左翼，也就是我军的右翼，领兵大将是文丑！” 蒋通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小小的咯噔了一下：“沮公于，看你的步兵阵，觉得你很保守，可是加上这骑兵的布置，你哪里是保守，你这是在豪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