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徐州双雄会(三)
“娘子快走!兖州贼已经发现了这里,想来这里是躲不了了。娘子快和徐嬷嬷背着孩子走!为夫和家兵们为你们挡他一挡!” “夫君,汝等才要快走。兖州贼只杀男人,不杀女人和孩子。莫不如妾身留在这里……将来或许还有相见之日!” “住口!吾徐盛堂堂七尺男儿!岂可坐视妻子落入贼子手中受尽凌辱而独自逃生!娘子不必多说,速走!速走!” “嘿嘿,想不到已经被子廉叔洗过一次的兰陵县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大室!子廉叔做得不仔细啊!不过也幸好如此,让我夏侯充初次上阵就有收获了!兄弟们,赶紧填了这道沟渠,冲进屋去,莫要使里面走脱一人!事毕后本将只要粮食,金银珠宝和女子,任尔等享用!” “多谢夏侯军候,我等敢不竭尽全力!” 得到主将的允诺后,数百兖州军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热血沸腾起来。手里和脚上的动作也加快了许多。对面这个小庄园外起防御作用的本来就不宽也不深的壕沟很快就有几处被填平了。兴奋的兖州军丝毫不管院墙上稀稀拉拉并且毫无准头的羽箭,不管不顾的拉了一根大树的主干过来充作攻城锤,猛烈的开始撞击庄园的大门。 “哐当!”这个小型庄园的正门只承受了两下撞击便轰然碎裂。兖州军们齐齐发出一声欢呼,扔下树干后就争先恐后的朝着庄园里飞奔。 “贼子好胆!琅邪徐盛在此!谁能上前一步!” 随着这一声大喝,一柄环首刀上下翻飞,冲在第一线的几个曹军士兵顿时身首异处,整个兖州军的攻势为之一挫。 “咦!”身为夏侯惇的长子,夏侯家族这一代目前为止唯一的成年男子。夏侯充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看着带头从庄园正门冲出来的徐盛,夏侯充眼前一亮:“传令!吾要生擒此人!” 琅邪徐盛,在真实的历史上,乃是周泰、甘宁等一流武将去世后,东吴最能打的将领。一身武艺那是相当的不错,而这个时候,一来徐盛才不过二十来岁,正是处在身体的巅峰。二来是存着必死之心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人而战,那更是超水平发挥了。故而一柄环首刀舞动得异常生猛。夏侯充咋一见到,顿时起了爱才之心。 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徐盛虽然英勇,但终究身后为数不多十来个家丁太不给力,很快,他的家丁被兖州军屠戮一空,他自己也身背数创,力不能支下,终于被生擒了。 夏侯充终究是世家子,终究是年轻人。世家子,就不会把非士族人员当人看。年轻人,老于世故这四个字跟他则是完全不相干的的。他完全没有想到:既然自己想要收服这个人为自己所用,那么,下马,搀扶这样的礼贤下士的动作是基本应有的。所以,这时候的夏侯充,居然骑在马上打马上前,来到徐盛的身前,很是威风凛凛的问道:“降?还是死?” 双手被死死反绑,整个身子被动的卷曲,膝盖被兖州兵的枪柄重击,被迫双膝跪地的徐盛拼尽全身力气抬起头道:“我徐盛大好男儿,岂可在贼寇面前屈辱求生?徐盛不降!只求速死!” 年轻的夏侯充一下子就愣住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他一开始就把话说的太满,没给自己留下一点回旋余地呢。所以说,他还是太年轻了。 怎么办?放下身段软语相求?这种事情放在曹cao、蒋通特别是刘备这样的枭雄身上,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的——当然,这几个不要脸的家伙也不会像夏侯充这样,一开始就把话说满。但是对于把格调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年轻人那里,这就实在抹不开这个面子了。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不过这样的时间持续得并不长久。很快,这个小院子后院几声女子的惨叫,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一开始还是满脸愤恨之情的徐盛顿时慌张起来,拼命的开始挣扎,力气之大,搞得他身后压住他的两个兖州兵一时之间竟然按捺不住。 少顷,几声男子的yin笑从后院传来,一开始尖叫的那几个女子,叫声更加的凄厉了。徐盛这个时候再也顾不得自己高昂的头颅,转而伏地叩首道:“徐盛愿降!请将军放过我的家人!” “唔,后院的女子是汝的家人?吾知道了。来人啊,去后院,把这位,徐…” “某表字文向!” “嗯,去后院把这位徐文向的家眷取来。” 一个被叫到的兖州士兵满脸郁闷的往后院去了:该死的夏侯家公子哥,俺们兖州人穷了这么久,缺了这么长时间的女人。这次主公好不容易带我等出来打劫富庶的徐州。我们这队人偏偏运气不好被编来跟着你押运粮草。看着其他校尉、军候麾下的兄弟,金银珠宝、女子财货抢了一个坛满钵满,可是自己这队人还在顶着初春的寒风、踩着因为春雨变得泥泞不堪的道路,苦哈哈的往返转运军粮。本来就很不爽了!这次几个军头进入东海国后,私下到处派出侦骑寻访,谁知道这几个已经被友军破城的地方,县城和郊外,被先来的友军们清洗得那叫一个干净。好不容易在兰陵县城五十里外,都要靠近琅邪郡的地方找到这么一个小庄园。心说蚊子再小也是rou,能抢一个是一个吧。费了老大的功夫才说动这位夏侯军候同意临时拐个道过来抢一抢。眼看着您老兄可以拿几百上千石粮食回去讨主公欢心,我等可以找几个女子爽一爽。可是你这公子哥脑子不知道进了什么水,居然要玩阵前招降?这厮刚才可是杀了我等七八个兄弟的!我们也是杀光了他的家丁的!他的家眷可是我等预定好用来……的! 因为心里存了这样的打算,这个士兵的脚步不自觉的放得很慢很慢。徐盛在后面见了,自然的心急如焚:“还请这位兄台速去!莫要让屋里的兄弟酿成大错!” “嘁!这个家伙!真是让人讨厌啊!也是,有这么一个小庄园的家伙,敢不成就是和这位夏侯军候一样的公子哥么。都是让人恶心的王八蛋!哎,我等小兵啥时候才能遇到像青州浩然公那样的主公啊!吃好喝好穿好不说,还要cao心给士兵们找老婆!” 为啥一个普通的兖州士兵会对蒋通有这样的观感?那当然是张涛李马槽等司闻使的功劳了。 这个庭院很小,只有一进房舍,所以这个兖州兵虽然走得很慢,但还是没花多少时间就走到了后院。待得他将夏侯充的命令传达后,率先冲进后院,裤子都脱光了的几个兖州军顿时轰然大哗!谩骂声、叫嚣声刹那间冲破了屋顶,非常清晰的传到了前院夏侯充和徐盛所在的地方。 刚刚加冠,第一次领兵出征的夏侯充哪里见识过老兵头的这幅嘴脸,一时之间居然没敢支声。徐盛看到夏侯充这个熊样,内心也不由得哀叹,想我徐盛,也算熟读兵书武艺精熟,自认不输给这徐州的很多武将,但是今日怎么就栽在了这个菜鸟手里。 看着被兖州士兵带过来,衣衫明显被撕破了的妻子和妻子怀里嚎啕大哭的儿子。听着后院里仍然在被凌辱的几个侍女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徐盛满脸不甘的再次以头扣地:“琅邪徐盛,谢过将军放过某的家人,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呵呵呵,文向不必多礼,某乃夏侯充,字子沛。家父夏侯元让,拜折冲校尉,领东郡太守。文向武艺精熟,可否愿与某一起去郯县大营拜见我家主公镇东将军、费亭侯、兖州牧曹孟德?我主最喜豪杰勇士,以文向之能……” “噗嗤!啪嗒!” 一根羽箭飞速的疾驰而来,不偏不倚正中夏侯充的双颊,将其嘴巴给彻底封了起来。乍受此重击的夏侯充一点悬念都没有的从马上直坠落地。 周围的兖州兵愣了一愣,之后就惊恐的看到,一队骑着辽东大马,身着银光闪闪锁子甲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如此招牌,如此特色的盔甲,不是青州骑兵还有谁? “青州兵!青州兵来袭!”本来就因为忙着抢劫而完全没有阵型的兖州兵根本来不及整队应战,自己的指挥官一开场就被射下马来后自然也没人来叫他们列队。于是一个最先反应过来的兖州兵喊了一嗓子后,数百士兵就一哄而散了。 步兵遇到骑兵,不整队围在一起求生存,反而四散奔逃。那么剩下来的事情,就没啥好说了。 徐盛在夏侯充落马的那一刻,立即叫过自己的妻子,两人紧贴着跪伏在地上。这么一副状态,青州骑兵路过的时候,自然知道他们不是敌人,因此也没有理睬他们。 待得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喧嚣的声音渐渐停歇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徐盛夫妇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的响起。还没等徐盛反应过来,一杆长枪迅速而准确的刺入了徐盛背部和反绑的双手之间。枪尖轻轻一抖,徐盛顿时感到全身轻松——那该死的又紧又粗的绳索已然断了。 慢慢的抬起头,一匹洁白的战马,驮着一个金光闪闪的武将。人与马,都背对着初春的阳光,故而徐盛看不清武将的容貌。但是无数的阳光照射在这武将金甲上反射出来,顿时显得这名武将光芒万丈。 这武将切开了绑缚徐盛的绳索后,也不再多说一句话。手里的缰绳稍微一抖,白马很是默契的转了个头。一人一马就要离去了。 “琅邪徐盛,多谢子龙将军救命之恩!” 一向不喜言语的赵云这时候也不由得调转马头,仔细的打量了徐盛一番,稍带纳闷的开口道:“汝见过某?” “草民徐盛,琅邪莒县人士,因老家屡受臧霸等人荼毒,不得已举家南迁避难。本来是想在东海国一亲戚家的别院稍作停留,之后再去江东吴郡投奔故友,不想遇到兖州贼人劫掠。幸得遇将军解救!草民不曾有幸见过子龙将军。但全天下,全大汉,谁不盛传白羊金甲赵子龙,一身是胆赛虎威的大名!今日见将军骑白马,身着羊角金甲,故而斗胆叫出声来,不想还真是虎威将军。徐盛幸甚!” 被徐盛夸出花儿来的赵云听到如此rou麻的赞誉,脸上仍然面沉如水,轻轻点了点头,再一次调转马头准备离去。 “虎威将军!此人乃曹孟德心腹夏侯元让之子夏侯充!只是中箭落马,并未断气!将军难倒不要如此俘虏?” 赵云这时候才开始真正重视起徐盛来了,他反过身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地上还在轻微喘气的夏侯充,左手轻轻招了招,两个青州骑兵迅速下马,其中一个骑兵掏出自己的水袋,将夏侯充淋了一个通透。另一个骑兵很是娴熟的抓住夏侯充脸颊一边的箭头,用力一扯,整个箭头被生生的拔了出来。夏侯充被剧烈的疼痛感惊醒后惨叫了一声,又晕了过去。
待得夏侯充稍微缓过一口气,勉强恢复神智后,赵云淡淡的问道:“夏侯充?” “正是!汝是何人?为将者不思堂堂正正决战,竟然偷袭!真是卑鄙!听闻青州军这些年在河北战无不胜,难倒就是全靠偷袭么?如此之人,岂不是让汝青州军的其他袍泽蒙羞?” “嗤~~吾乃常山赵云,当年在虎牢关下,曾和汝父夏侯元让、汝从父夏侯妙才一起截杀吕布。不知汝父和汝从父算什么人?” 夏侯充一下子就愣了。当年虎牢关大战,他年纪还小,上不得战场。可是后来每次自己的父亲说起,都是感叹当年他和夏侯渊、张飞三人共斗吕布也是险象环生。最后是这位常山赵子龙独扛吕布,虽然仅仅只扛了一招,但也只是略微吃了点亏而已。从那时起,夏侯充就对青州军里的赵子龙印象极其深刻了。 所以赵云这时候一亮明身份,夏侯充就只能是低头不语了。 “将军,徐盛早就听闻青州军的威名,无奈无人引见不说,臧霸、昌豨等贼寇还肆掠琅邪,导致琅邪、青州陆路不通。今日幸得将军之助,盛的家人得以残存,愿将军不弃盛之卑鄙,收录盛于军中!” 低着头略微思考了一下后,赵云先对夏侯充说道:“汝父、汝从父与吾曾在虎牢并肩作战。吾也不为难汝。且请汝跟吾去见我家主公,由我主公决定如何处置如何?” 夏侯充这时候能说什么?也只能是拱手为礼了。 “徐…文向是吧。此乃战场,某不能临阵招兵。这是大坏我青州军法的。我青州自渤海师范学校和蒙学开始有了毕业生后,青州内部的人才遴选已经自成体系。对于州外的人才,我青州招人分三种,一曰司闻名录。能够名列名录上的人,都是我青州司闻曹亲自派人延请,一到青州就能得方面之任。二曰武选,从军又不愿意从小兵做起的可以直接到车骑将军府军师祭酒处报道,由奉孝军师的属员进行初次考核,通过者由奉孝军师考核军略。预备役总管韩子玉师叔和育才校尉田国让考核武艺。通过后根据成绩,授予军候或者校尉。三曰文选。以文事见长者,去功曹从事府报道。由功曹从事崔季珪的属员进行初考,然后崔季珪再亲自审核。最后报送荀文若别驾处核准。根据成绩直接授予县令或者某郡从事之位。” 赵云说到这里,伸手往自己战马上的褡裢上掏出一个铜质令牌来:“我观文向骨骼清奇,面相不凡。想来也是一位好手。面对敌寇,仍然为了保卫家眷奋力死战而不独自逃生。这样的好汉我青州是极需要的。但是临阵招兵是我青州军法所严禁。故而只有劳烦文向自己去一趟临淄了。此乃我虎威将军的令牌,文向可以凭此令牌在朐县港乘坐我青州海船去临淄。以此令牌,无论是军师祭酒还是功曹从事那里,他们都会为你免去初试,直接面对各衙门主官的……” “多谢虎威将军推荐。盛去了临淄,定然不给虎威将军丢人!” 二十七岁的年轻人这时候脸色才微微变得和蔼了一点:“嗯,文向,速去屋里收拾一下,看看还有什么家人活着。之后就跟我等一起向东走吧。我等本来就是扫荡完了兰陵一县的零散兖州军,准备回郯县放置伤员,补充弓弩箭矢的。” …… 从194年的三月下旬开始,不出半个月的时间。曹cao惊讶的发现,他和他的很多派出去到处打草谷的小部队失去了联系。从四月开始,为他掌管后勤的满宠告诉他,现在由于外出各地劫掠的小部队回来得越来越少,整个大军的收益已经抵不过支出了。整个军队进入了亏损期。 曹cao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他的部队、他的地盘都极度需要徐州的粮食、人口,所以必须要抢。但是面对凶残的青州骑兵,以步兵为主的兖州军天然的处于劣势。出动小部队出去劫掠吧,运气不好就回不来了。出动大部队吧,拜托,大部队出动一次成本那得多高啊,而且大部队行进速度慢,声势大,抢劫成功的概率极低。更何况你的大部队出动后,真当现在兖州军大营对面的青州军大营和郯县的徐州丹阳兵是摆设么? 不过很快曹cao就明白:抢劫不顺利实在不算啥,全州没盐吃那才是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