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人 1 怪胎
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林馨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疲色 收起手边厚厚的书，他抬起纤细小巧的手，揉了揉鼻梁；然后站起身费力的将书本抱在怀中，几本砖头般厚重的书叠加在一起，将他遮住，只留下一个黑黑的头顶 吃力的抱着书本往门口移动，由于被书遮住了视线，林馨只能歪着头小步小步的走着 差不多到门口了，刚稍微松了口气，林馨突然觉得脚拌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蹶，怀中的书因为自己身体的摇晃，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打在地板上发出巨大沉闷的声音 图书馆的安静瞬间被巨响撕破，几乎所有人，都看着门口；眼里带着nongnong的责备 因为身体不平衡，摔倒在书堆上的林馨，虽然没有抬起头，却也感觉到了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撑起身子，他蹲在地板上将书本拾起来，小心翼翼的拍打着上面的灰尘，又细心的将摔皱的书页抚平。然后再次抱着书，摇摇晃晃的从门口离开。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抬头 其实不用抬头，林馨都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摔倒。只是这种情况发生太多次，导致他已经麻木了 刚刚踏下台阶，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接着一个嘲讽的声音响起：“哼，怪胎。” 撇了撇嘴，林馨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走着 性格孤僻，为人冷漠，书呆子，怪胎 这些，都是周围的人对林馨的印象 其实林馨长得很好，白净秀气的五官，纤纤瘦瘦的，再加上鼻梁上的细边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模样，即便是随意的往人群中一站，都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注意到这个安静的少年 只是他是在太纤细了，像风一吹就倒似的 抱着书在校园里穿梭，林馨时不时就得停下来，努力的将书稳住，然后再慢慢的往前走；一路上，无数好奇而又惊异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他已经无暇顾及。只能尽力维持着书本的平衡往前走 上楼，转弯；膝盖往上抬，将书顶住，再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随着绿色铁门的打开，宿舍里的人一齐把眼睛移向门口。在看到出现在门边的人的时候，再一齐将脸转开；没有人走上去帮他将压得腿微微颤抖的书拿起 低垂着眉眼，将钥匙收回来，再两只手捧起书；林馨朝自己的桌子走去 “砰” 承受了太多重量的手臂终于支撑不住，厚重的书本撞击着木质书桌，带出沉闷的声响 “书呆子，吵死了。给我安静点。” 一声粗犷的男声骤然响起，将宿舍的人惊得一颤；随后相互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 “抱歉。”软绵纤细的男声，从林馨的嘴里发出；像是软乎乎的棉花糖一般，绵软甜腻，又带着一丝丝男性的沙哑；显得有些魅惑，让人心神一紧 皱起眉毛，粗犷男声的主人满脸鄙视，“切，娘娘腔。”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低低的窃笑着；不停的拿眼睛打量着站在桌子边的那个纤细少年 林馨抿着唇，眼镜片底下的眼睛透出一丝不满；没有回话，只是整理着叠在桌子上的书。一时间，整个狭小的空间只听得到书页翻动的哗哗声响 一旁打着游戏的男生皱着眉，看了林馨一眼；然后扯掉耳朵上的耳机，直接将游戏的音效放出来，喧闹的声音甩棍见将那清晰尖锐的书页声盖住 纤细的手顿了顿，林馨看了身边的男生一眼；默默的将书放下，然后拿起另一本书上下看了一眼，便抱着它跟一本笔记本走出了宿舍 关门的瞬间，林馨再次听到那个粗犷的声音：“切，娘娘腔的书呆子；看到那个样子就来气。” 低着头，林馨迈着有些酸软的腿，离开了自己的宿舍 漫步在校园中，林馨专门挑那些人少偏僻的道路走；虽然总是会撞到三三两两的情侣，但至少比被别人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多了 走到一个偏僻的人工湖边，随意寻了棵树，靠着树干坐下；林馨眯着细长的眼睛看着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光芒的湖面，然后低下头打开书本，拿起笔在笔记本上来来回回的书写着；一个个张扬的字慢慢出现在空白的本子上 阳光慢慢减弱，然后只剩下温温柔柔的残阳谢谢掠过树梢，打在低着头的清瘦少年身上；将雪白的纸张映得一片昏黄。不停移动着的笔尖停止了动作，静静的立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点 抬起头，看着远处隐隐出现墨色的天空；林馨收起书本站起来离开 太阳像是一颗心脏，在林馨的身后慢慢隐没在水泥高楼身后，天色越来越暗了 学校太大，人工湖离宿舍太远；一路上，天色渐渐变暗，身边清晰的人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就连远处的楼房，都被亮起的灯模糊了轮廓 林馨慢慢走着，时不时看着前边；因为夜色暗下来的缘故，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平日里口中鄙视嘲笑的怪胎从身边经过 松了口气，他加快脚步，想快些回宿舍 拐了个弯，林馨便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有一个挺拔的身影朝自己这边慢慢走来；昏暗的天色看不清那人的眉眼，但是林馨还是可以准确无误的认出他来。因为，那人的五官，早已深深刻在自己心中 低下头，抵着墙边；林馨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近了，越来越近 在那人经过的时候，林馨鼓起勇气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记得烂熟的脸 依旧是意气风发的笑容，即使是在晚上，依然能让周围的人感觉到太阳的温度；一袭简单的T恤配上牛仔，让那人的身形更加匀称。目不斜视的从林馨方便经过，然后加快脚步，朝不远处的女子跑去；带起一股细微的风，将他身上刚洗过澡的香皂味带到林馨鼻尖 深呼吸了一口气，林馨压抑住想回头的欲望，转头朝宿舍走去 日子就这么的在别人异样的眼光，讽刺的语言下慢慢划过 提着行李，林馨在家门口有一瞬间的犹豫。最后还是伸手将门打开 刺鼻的烟酒味加上炒菜时特有的油烟扑面而来，林馨看着熟悉而又厌烦的小小客厅，与在破旧沙发上坐着的，醉醺醺的父亲；还有，绑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母亲 将门关好，林馨一边换上鞋子，一边低声说：“我回来了。” 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醉醺醺的父亲依旧在沙发上坐着，神志不清，手舞足蹈的挑着怪异的舞蹈；母亲依旧在厨房忙碌，神情暴躁，时不时拿起锅铲将铁锅砸的砰砰作响；不停地从嘴里吐出污秽的语言，往自己丈夫身上砸 抿着唇，林馨将行李搬进房间 一开房门，林馨就被汹涌而出的灰尘呛了一下；扫了一眼布满灰尘的房间，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走到厨房，拿起扫把 与此同时，一直发泄情绪的母亲终于发现了自己儿子已经回来；看了他一眼，嘴里不咸不淡的说着：“回来了，洗手叫你爸吃饭了。”说着，她又用力敲了一下手中的锅铲，愤怒的叫嚷着：“每天喝酒喝成这样才回来，干脆就不要回来了，随便找条大街睡好了；要是被撞死了我还有赔偿金呢！” 默默的从厨房退出来，随意打扫了一下房间；林馨走向自己的父亲 伸手推了推神志不清的父亲，满脸胡渣的男人挣开浑浊的通红双眼；摇移了许久，才将视线定焦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身上 喉咙发出一声浑浊的咕哝，男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伸手将少年挥到一边；布满血丝的眼睛透出nongnong的厌恶，然后男人走到厨房，不多时，便传来与母亲吵架的声音 林馨站在原地，一直等到母亲将菜肴端上桌，唤他的时候，他才缓缓的动了动身子，朝餐桌走去 …… 盖着布满灰尘的味道的被子，林馨觉得自己的鼻腔已经被灰尘填满，不能呼吸 细长的眼睛眨了眨，然后闭上；脑海中回想着自己暴躁的母亲，酗酒的父亲 从小，自己便因为内向不讨父母的欢喜；后来长大了，又因为过于阴柔的脸跟甜腻的声音遭来别人的闲言碎语，连带着父母也开始嫌弃自己，尤其是自己的父亲，一贯以来便认为自己不三不四，男生女相；整日对自己不理不睬，亦或是而言相向；稍有不顺，便是拳打脚踢。一直到自己上了大学，在学校住之后，才不用整日面对着父亲嫌恶的眼神跟拳脚，与母亲冰冷的目光 只可惜在学校，他还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别人取笑 将头埋进杯子里，林馨回想着那个充满阳光的笑容，在自己的脑海中细细的描画；在灰暗心情慢慢退去的同时，他又升起一股nongnong的绝望 如此不堪的感情，若是被别人知道；就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闭着眼睛，睡意迟迟不来；林馨干脆起身，拉开椅子坐在桌子边上，拿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记本，翻开厚厚的一叠，然后拿起笔，不停的写写画画 笔尖摩擦着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