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人 4 嘲笑
林馨带着一尊人偶回到学校 几乎是在他回到宿舍的同时，整个校园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从行李箱中拿出一尊精致的人偶，林馨宿舍的那些男生，在同一时刻，露出尖锐的嘲笑 “书呆子，你是真的要变成娘娘腔了么？”粗犷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只手也粗鲁的将人偶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动作野蛮 “哎，别说，这东西做的可真精致。” 说着，粗犷声音抬起一根粗大的手指，粗鲁的拨弄着人偶发髻上的金步摇，原本整齐的发簪在他的动作下变得凌乱。他扯了扯花瓶上遮盖着人偶遇花瓶结合的精致大花；指甲搔了搔人偶的脸之后，又伸出手指，戳着人偶的眼睛；玻璃的眼珠在指甲的戳弄之下发出一丝丝尖锐的令人不适的噪音 “啪” 细小而清晰的声音响起，人偶的眼球被戳落。玻璃撞击着树脂，人偶的眼眶只剩下空洞；露出粘着眼泥的睫毛根部，显得诡异无比 手指僵了一僵，然后随意将人偶扔回林馨手上；粗犷的声音带着一丝尴尬跟不屑：“切，这么不禁玩；书呆子，拿着它离我远点，看着就烦。”说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脸上带着一丝隐隐的恼羞成怒 林馨的脸惨白惨白的，细长的眼睛中的怒火被镜片折射遮挡；轻轻地将人偶抱在怀中，将人偶凌乱的发簪扶好，检查了人偶的脸，在没有发现刮痕之后，他松了口气，又看着人偶空洞洞的眼眶，手指细细的抚摸着空洞的边缘，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低着头，伸手从眼眶探进去，纤细的手指摸索着，然后碰到一个凉凉的东西；轻轻夹着往外边带，却被眼眶阻挡住了出口，只能小心松手，让眼球从边缘滚落下去。叹了口气，林馨将人偶放在抽屉中，再上锁，转头收拾其他东西去了 坐在椅子上，寝室里的其他人，都三三两两的相邀着离开；原本有些拥挤的宿舍，立刻变得空旷。头顶聒噪的风扇吹不走，闷热的空气，带来室外激烈的蝉鸣声 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又擦干手上的汗水，林馨打开抽屉 人偶静静的躺在抽屉里，空洞的眼眶像是一个伤口；让林馨看得心口发疼，颤抖着双手，将人偶捧出来。看着人偶的眼眶，心中是满满的疼痛跟愤怒 将人偶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下，突然想起那天米歇尔说若是有什么关于人偶的问题，可以在网络上寻找到答案 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林馨将人偶小心的放在一边，打开电脑 关掉电脑，林馨看着在桌子上立着的人偶，有些忐忑 将人偶高高的发髻取下，露出带着一条缝的头颅；再将它打开，像是开启了一个不知名的盒子一般，人偶内部暴露在林馨眼中；黑色的玻璃眼球在头颅中滴溜溜的转动着，像是一粒饱满的葡萄 伸出两根手指探进去，将眼球夹出来 黑色的玻璃眼珠后边粘着一块软软黏黏的蓝色眼泥，摸上去冰凉冰凉的。将眼珠端在手心中打量了一会，林馨一边回忆着先前看到的步骤，一边慢慢的将眼球黏回眼眶中 蓝色的眼泥在手指的挤压下，稳稳地黏在眼眶内部周围；转过来看了看，将眼珠对齐，又将睫毛往里面推了推，将露出的蓝色痕迹推进去。林馨松了口气，将人偶的头合上，装回发髻。人偶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整理了一下人偶的发簪，将它摆在桌子上；林馨伏在桌边，伸出一只手拨弄着人偶头上的金步摇 风扇依旧喧嚣，窗外依旧炎热；林馨却觉得自己的内心，奇迹的安静了下来。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摇曳的凉意，林馨闭着眼睛，静静的在桌子上伏着 拿起放在一边的笔记本，林馨收回手指；手拿着笔，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刚开始还是认真的记录着一些琐事，后来便变得漫不经心，公正的字迹也变得张扬起来 无意识的移动这笔，林馨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人偶，以眼为手，在人偶身上流连着；看着花瓶上的大朵团花，看着人偶纤细优雅的双臂，看着人偶发上摇曳着的金步摇，看着人偶飘渺的黑色眼珠 纸张碎裂的声音突然想起，让林馨收回了流连的目光 低头看，白色的纸张上满满的填上黑色的字迹；笔尖所指的地方，有一个撕裂的小口；露出下一页的空白，在黑色字迹中无比显眼 伸手将翘起来的碎裂的一角按下，林馨看了看自己本子上的笔记 不大的一张纸，上面满满当当的涂满了黑色的笔记；一笔一划，一笔一划；都写着两个相同的字 严墨，严墨，严墨 满纸的严墨 放下笔，指尖细细磨蹭着纸上的名字；一笔一划的描绘着，心中默念着刻入心脏里的名字 严墨 脸贴上去，闭着眼睛；林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将自己放空 宿舍的门突然被打开，尖锐的声响将林馨从放空中回到现实；皱了皱眉，林馨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口 抬起头才发现，窗外的太阳早已落下，炙热的空气也变得舒适，带着一丝丝的凉意，让林馨觉得刚睁开眼的干涩与迷糊在瞬间褪去，变得清醒 眨了眨眼，细长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门口的人 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容，即便太阳已经下山，却还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阳光的味道；一身火红的球衣更是让他像个小太阳一般，看花了林馨的双眼 心脏剧烈的跳动，林馨呆呆的看着来人，所有语言都被他抛到脑后；除了看着他，林馨别无他法 严墨在门口站了一会，额头上还有剧烈运动后的汗珠；好看的浓眉在看到只有林馨一个人的时候皱成了一团。逆着光，林馨看不到他的嘴角撇出的不屑弧度，只看到他慢慢的朝自己走进 猛然想起摊在桌子上的笔记本，林馨心头一跳，连忙将笔记本合上；又扔进一边的书堆之中，将它藏了起来 挑了挑眉，严墨看着林馨的动作；突然对那本普通的笔记本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好奇，眼睛也转向在椅子上坐着的林馨 不动神色的将手抚上胸口，想让自己的心脏不要那么猛烈的跳动 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只能选择面无表情；林馨看着严墨，被镜片挡住的细长眸子泄露一丝炙热，又被透明的镜片完美的折射 严墨走近，站着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语气中带着隐隐的不屑：“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呢。” “出去了。”低下头，林馨说着，声音有些发颤；只是他没有看到在听到自己声音的时候，男子脸上露出的鄙视跟厌恶 耳中听着少年甜腻绵软的声音，严墨一边厌恶着，一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去哪了。” 呆了一呆，林馨觉得有些窘迫：“不知道……我刚刚睡着了。”低着头，林馨撒了一个谎，白净的耳朵变得通红 “哦。” 转身，严墨想走；眼角瞥到在桌子上的人偶，又停下了身形，嘴角的嘲讽笑容再也遮不住 林馨听到没了动静，便抬起头，却看到了男子嘴角的那抹嘲笑；一时之间，像是如初冰窖，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他也只觉得周身发冷 看着那刺目的笑容，林馨觉得心脏上像是有无数根小刺，扎得自己生疼生疼的；咬住下唇，林馨再次低下了头 严墨看了一眼小人偶，又看看低着头的林馨，讽刺的声音，像是毒针，刺向林馨的耳朵：“想不到你还有这个爱好，很适合你这种人。”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撇了撇嘴，严墨大步朝门口走去 用力的将门关起，沉沉的脚步声渐渐变远 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涌出的泪意忍了回去；林馨抬起头，细长的眼睛有些红肿 手指轻轻的擦了擦眼角，林馨转过头看着在桌子上的人偶，一丝苦涩的叹息从嘴角逸出 果然，他跟其他人一样；都厌恶着我……么…… 呵……是你太天真了，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种娘娘腔的书呆子，别人眼中的怪胎？ 将人偶拿在手中，林馨发现人偶的关节可以随意变换；手指轻轻的扭动着球形的关节，看着人偶的手臂在自己手中不停的曲起伸直，举起落下 缠在人偶手上的披帛，随着动作上上下下，如同泛起的波涛 停下手上的动作，林馨手指轻轻搅动的轻软的布料，在手中缠成一个薄薄的茧型，又慢慢的舒展开来，再缠上去，再落下 不知起起落落多少次，寝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夹杂着酒气的喧闹从外边闯进，将寝室内的安静撕裂 林馨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从外边进来的室友 三三两两的，相互邀着肩膀；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脑指挥不了手脚的动作，摇摇晃晃的，踏着虚软的脚步，一个个的瘫倒在椅子上 轻轻的皱着眉，林馨将人偶放进抽屉中，又锁上；转身进了浴室 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静静的躺在书堆上；黑色封皮在灯光下闪着细小的光芒，像是在抗议主人将自己忘了的行为 不多时，一只手，拿起了书堆上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