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烜赫之宴
朝露待日晞,万物生光辉,万寿之节,举国同乐,连童谣都跟着起了个大早,非是要同方醒一齐进宫去,没什么特别的源由方醒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刚一出发方醒便就后悔了。 “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们?主子你是不是只热衷于扇人耳光?要想制服她们,必须大开杀戒!主子你也不想想,万一万一叶凡之有机会开口说话,什么罪名不能扣给你..” “嘘..” 方醒等在苏府门前就快要受不了了,眼瞧着一侧车夫轻快的脚步,心情也就跟着解放了,童谣斜眼看着车夫欲言又止的,对于方醒实在是有太多的不放心.. 宫中的禁军侍卫和太监宫女们,在今日也是比往常多了几分精气神,也好在后来没有给童谣找到苦口婆心的机会.. “烜赫殿?” “是。” 童谣面上带着一丝犹疑回眸瞧了瞧上空的天,同领路的太监交换着眼神,仿佛在问是不是带错了地方..这样好的天气,偏要在光线不足的殿内办宴,童谣真是为着楚若水替于远帆捏一把冷汗。 烜赫殿本是一处闲置多年的宫殿,上一次有人进去,还是在先帝年幼时期,之前的牌匾遭风雨侵蚀几乎看不出是哪几个字,从这新取的名字上来看,方醒倒是有些期待。 童谣刚打台阶走上来,便立即忘记了宫中该有的规矩,一溜小跑靠在门框边上不住的张望,小嘴张的老大,惊叹了半天回头冲近前的方醒坚定的点了点头。 方醒跨过门槛的脚步有一瞬的停滞,越过无数向她行来注目礼的大臣,便先被钻进耳朵里的乐声所吸引,大殿中央摆着一面巨大的钟架,两个着红杉的乐妓手拿木槌轻敲着上面的编钟,清澈悦耳,且不会扰了他人的闲聊。 童谣仰着头在原地转了两圈,也无法收起她打心底发出的由衷惊叹.. 整个烜赫殿被翻新大改,上空的房梁直接选用金箔全部覆盖,尽显奢华。四周横梁则是以无数只纯金打造的喜鹊鸟儿环绕,独出心裁,更是美轮美奂。 大殿两侧排列着十二根沥粉贴金绘龙图案的巨柱,各个巨柱之间皆摆放着两盏高出两米的十五连枝铜灯,十五盏灯盘高低有序,错落有致,燃烧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而要说最妙的存在,便是脚下铺满了整殿的金砖,并非黄金制成,而是一种其表面为色泽淡黑,油润光亮,不涩不滑的两尺见方大砖,价值连城,一块砖石便要一两黄金。 金碧辉煌的房梁与火树银花的灯光遥相呼应,大气恢弘不失古雅庄重。满地的金砖更是映照出整个大殿的富丽堂皇,宏大磅礴。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奢华盛宴,每一处好似都在彰显着古苍国的繁荣昌盛,国力富强。 “参见煜王殿下。” “于尚书有礼。” 方醒拱手同于远帆回礼,随即面不改色的拉了一把童谣,童谣这才回神过来,站直了身子摆正了脑袋,还是忍不住的冲着于远帆翘了个大拇指,更是朝着不远处的楚若水报以一抹坏笑。 “如何?” “与有荣焉。” 童谣的失神与方醒的话语便是最好的夸赞,万寿节一直以来为了不失礼于各国朝臣,虽是冬日却少有在内殿举办的例子,于远帆反其道而行之,不仅做出了满堂的光亮,更是绘出了古苍大国应有的盛世气象。 “还是若水的眼光好呀..” “小心说话。” 方醒领着童谣朝左列的第二张桌子走去,其间不停的同向她见礼的大臣拱手,在如此场合童谣还不忘插科打诨,属实令方醒再次后悔不已。 “煜王..” “见过太子。” 左列的第一张桌子空着,方醒有预见似的站住片刻,太子果然便走了过来,方醒自然客客气气的行礼问安,目光越过太子向着另一侧的太子妃示以微笑,看来贵妃也是怕的,倒不敢让叶如莹出席了。 “你..这一身很是漂亮。” “太子殿下也是,玉树临风,气宇不凡。” 太子思量再三还是未曾提及昨日之事,笑了笑便就离去,方醒也没有往太子身上撒气的意思,只是这距离还是应该保持的,且太子突如其来的夸赞差点没让童谣笑出声来,要夸也该夸人不是,哪有夸衣服的.. 且看太子一身绫罗制的紫色盘领服,胸前双肩皆绣着四爪正蟒纹,头上顶着一支玉冠,整个人坐在那边便就诚如方醒说的.. 方醒则是一袭绸缎制的藕荷色对襟长袍,衣襟同袖口皆以金线绣着繁复的如意细纹,肩上挂着条深紫色的霞帔,同样用金线绣制着云气纹,点缀珍珠,加之头上配着的一顶不伦不类的金冠,反倒衬的方醒英姿勃发。 “主子..那边。” “看到了。” 檀木桌面雕刻着一整幅苍松仙鹤图,铜制的碗碟精致考究,御膳房精心准备的万寿宴看着更是令人胃口大开..方醒微微笑着坐下,两只手撑在膝盖上,一点女子家该有的矜持样子都没有,招来斜对面林老大人冷漠的一眼。 这样的宴会,仿佛人人都要盛装出席,连林清欢都是不例外的,粉蓝色的对领中衣,牙色盘领服,上身通绣着今年京中时兴的三蓝绣海涛纹,身处流俗之中看起来却更加的清高傲岸,温润如玉的面上挂着文质彬彬的笑容,足以令人一见倾心且多年不忘。 可总有人,是不同的。 方醒转过头看向身旁空着的那方桌子,有那么一瞬间,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的笑容很淡很淡,几乎是瞧不到的.. 一声盖过编钟的碰撞声钻入耳中,方醒猛地回头看向大殿门口,一同转头的,自然包括适才看向方醒这边的林清欢。 一袭略与往日不同的的黑色衣袍,不同在今日的衣角上,难得出现了用以金线绣制的云气纹,皮质的小冠将他满头墨发束的一丝不乱,脸上佩戴的黑面具泛着冰冷的光泽,这样大好的日子,白昱墨一身肃杀之气,就如他那个人出现在此地一般,格格不入。
两个侍卫将白昱墨带着轮椅抬了进来,整个殿内除了编钟的乐声再无其他的声响,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忘记了言语,甚至忘记了行礼,最后还是一些朝中的新进官员上前见礼,虽是连白昱墨的一个正眼都没有得到,也好过那些个坐在那里充愣的老臣。 “大皇兄。” “恩。” 那一阵轱辘转动的声音好似直接撞进了方醒的心里,久久不能平复,直至白昱墨自行转着轮椅来到方醒的桌前,太子也跟着走了过来,面色甚是淡漠,白昱墨更是冷淡,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礼节。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子不禁蹙起了眉头,他与白昱墨相对,隔着那一层面具,太子看不出白昱墨的表情,更看不出他的想法,只有那双乌黑发亮的双眸,闪着些许冷冽的寒意.. “煜王..” “墨王。” 白昱墨微微侧目望着方醒,方醒登时从容起身站至一侧,拱手弯腰见礼的动作一气呵成,出口的一句墨王如潺潺流水般柔和动听,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甚至连方醒自己都并未发觉。 方醒只觉得有那么一瞬,她是瞧不见面前的这张面具的,好似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高挺笔直的鼻子,凉薄轻抿的嘴唇,都与她近在咫尺,那黑袍之上的云气纹,那周身散发出对一切的漠然疏离,方醒都触手可及。 在所有人都瞧不见的面具下,是白昱墨的理性及克制,一身华服,眉目如画,方醒就这样落入白昱墨幽深的眸子中,白昱墨不知何为漂亮,只清楚自他在门前望到方醒的那一眼,整个烜赫殿内绚烂华丽的一切便顿时黯然消退,不复存在。 “于大人!吉时将到,命人将编钟撤去罢。” “是。” 太子抑制着不满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袖中暗暗的紧了又紧,心头平白生出了几分厌烦,眼中的波动亦是起伏不定,只他很快将目光转开,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太子是不是来小日子了..” “谁知道。” 方醒挑挑眉坐了回去,没有再去看身侧的白昱墨,童谣撇了撇嘴将身子站直,直觉得太子要比寻常女子还要阴晴不定,忽然想到一直不曾见到白昱修他们,才将目光转向四周寻了起来,这一看,还看到了个眼熟的。 “看什么呢?” “谁知道她看什么呢..” 方醒顺着童谣望着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坐在大理寺卿何铭傅身旁的何巧容,虽不像童谣似的这么招招遥遥的到处乱看,却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童谣还在猜何巧容是看什么,方醒只想告诉她,同你一样。 正当方醒要看向另一个女子时,殿内起了两道叮咚的响声,当是皇上等人要来了,便也就作罢,收回目光时直接忽略掉赫连靖望来的眼神,微微挑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