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兽潮和背叛
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月露从睡眠中醒来,只剩下一个感觉。 很冷,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几乎都被冻结成冰了,意识僵硬地活转不开,只有些许模糊的感应,她似乎在被人带着一路缓步而行,能感觉到微凉的风从脸旁吹过。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房间睡觉吗?思维似乎也僵住了,只能想到这个问题。然后她感觉带着她的那人停了下来,一个模糊的声音传来:“煌大人,您要出行了吗?” 没有听到回答声,带她的人停了一停便举步前行,然后突然地顿了一下:“你们,小心戒备。” 声音清冷微凉,问话的人立刻轻声应诺,接下来就再也没有人说话,月露只觉得这人速度越来越快,待行了一顿饭的功夫后,他腾空而起,飞入空中,呼呼的罡风刮得她皮肤生疼。 月露挣扎着想醒过来,可是被冻结的灵魂要破冰而出太难了,也不知用了多久,在她的意识累得将晕过去时,体内的元气懒洋洋地流转全身,如同春回大地,她破冰而出,总算有一种醒来的感觉。 她连忙睁开眼睛,罡风和强烈的阳光顿时让她泪流满面,不是夜里吗?哪儿来的阳光啊。 一道凉凉的清气当头罩下,总算觉得好了点的她,一抬头立刻吓了一大跳。她此刻身处高空,离朵朵云团似乎也只有一臂之遥,身下是凉气袭人的云团,除了她,尚有一人闭着眼盘坐在侧。 是那个煌师兄!月露呆呆地坐起来,看着这团飞在高空的云气和煌师兄,一时间怎么也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煌师兄,我怎么会在这儿?”月露忐忑地问道,可是煌师兄连眼都没睁,根本不鸟她。 月露心惊胆颤地看了看脚下飞速闪过的变得火柴盒般大小的兽族,再看看身下这团怎么看怎么不结实的飞行器具,心吊在了嗓子眼上。好吧,任谁从梦中一觉醒来忽然不在了床上,还出现在离地数千米的高空,大约都是她现在这种心情,尤其是当她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 她向煌师兄挪了挪,然后硬着头皮又问了数个问题,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似乎她根本不存在一样。于是,她气馁了,暗想难道是惊云让他带着她去什么地方?可是不对啊,为什么不在她醒的时候带,为什么不是云若或相熟的太蓝兄弟带,偏偏是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琢磨了半天,结合昨晚上冻结般的感觉,她心里冰凉凉地得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结论,她——被绑架了。这个她下意识想到的原因顿时让她华丽丽的囧了,暗暗嘲笑了自己半天。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飞行路程的漫长、煌师兄冷酷的反应,她的心里也越来越不安起来,该不会,我真的被绑架了吧。 “轰——”远方的大地上传来了一声异样的轰鸣声,月露心中剧烈跳动,再度觉得心烦意乱起来。她小心冀冀地爬到云团边上向下看去,倒抽冷气。 大地上,一波波水银淌地般的阴冷力量从远方像水波一样地蔓延开来,蔓延的方向却正好和他们飞行的方向背道而驰,让她骇然的是,但凡那波纹蔓过的地方,在她眼中尤如罩上了一层黑色的阴云一样,而在他们飞行而去的方向,沼泽大地已经阴云密布,而且范围还在不断扩散增大。一时间,美丽广袤的沼泽变得阴森丑陋。 “吼——”“吼——”疯狂的咆哮声似海浪般起伏不定地在沼泽上响起,带着暴虐的杀气,一道一道地汇聚后,直凌云宵。 月露眼睁睁看着地面上,一个又一个兽族从栖息地爬出,相互撕杀着前进,渐渐汇聚成汪洋波涛一样的兽潮,黑压压地滚流在阴云密布的沼泽地上,向着阴云蔓延的方向汹涌而去,气势恢弘势无可挡,兽吼声凝结成雷鸣,即使在这样高的高空都感觉震耳欲聋。 这是怎么回事?月露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毫不怀疑如果身在大地上,一定会被这可怕的兽潮碾成碎泥。眼角撇见一条修长的腿,仰头看去,就见煌师兄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眼中复杂的思绪挣动着,片刻他似是下定了决心,又闭上眼盘膝坐下,不再理会外界。 莫非他知道什么?月露眼皮乱跳,心擂如鼓,眼角忽然看到下边的一个地方,连忙望去,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那里,一个沼泽部落阻挡住了兽潮的去路,兽族们暴躁地咆哮着将部落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使部落中的战士拼死抵挡,包围圈仍在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不过数息功夫,这个在沼泽上还算大型的部落就这样灰飞烟灭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淹没在滚滚兽潮中。 月露的灵魂几乎再度冻结,顺着那些血腥的杀气卷来的风里,她似乎听到了那些部落族人绝望的呐喊声,他们的灵魂在向祖神祈求,祈求救救他们。 撕心裂肺的痛和悲伤涌上心田,她真的喘不过气了,瞬间理解了祭神坛那悲伤哀叹的示警从何而来。她手脚凉得厉害,怔怔地转头看着老神在在的煌师兄,胸中怒火翻腾,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声嘶力竭地喊:“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你是神随,你是守护他们的神随啊,为什么不救他们。” 煌师兄睁开眼,他的表情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救得了吗?” 救得了吗?救得了吗?月露大脑空白,浑身颤抖得停不下来,脸上泪如泉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是她是真的心痛啊,从内心深处,从灵魂深处,伤痛一波波传来,仿佛没有救他们是她不可饶恕的罪孽。 煌师兄眸中闪过奇异的光,很是不解她的表现,她不是沼泽部落的人不是吗?为什么她会表现得如此悲伤?不过他不欲多说,一指点出,月露再度尝到了身体乃至灵魂被冻结的滋味。直直地摔倒在云团上,她再也看不清地面上的情况,可是那如海涛般的兽吼声仍不断传进耳朵,于是泪流出来冻成冰片结在脸上。 飞了不知多久,煌师兄停了下来,冷冷地注视下方,然后把月露提在手里,角度的变化让她看清了下边的情况。一个诺大的谷地,本来应该花草如荫、芳芬遍地,可是此刻,这里比地狱魔窟还要阴森可怕,她吓得连哭都顾不上了。 谷地中,如同地渊大门洞开了一般,黑云和阴气弥漫翻滚,洞里深邃不见底,无数凄厉的咆哮从洞口那边阴森森地传来,似乎有可怕的鬼物随时都会从里边挣脱冲出来一样,这里的死亡之气浓得足以让凡人沾之即亡。
此时诺大的洞口还在有序地呼吸着,每一次吐息都会喷出海量的阴冷力量,这些力量便有如波浪一般卷向远方。月露禁不住牙齿打架,不知道煌师兄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西煌神随,你我约定的时间未到,此时前来有何用意。”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月露奇怪地发现,这声音似曾相识。 “换人。”西煌的声音比那人还要冷,他全身流光转动,体内的气团蓄势待发。 “换人?呵呵,待我东西到手自然会放了她还你,你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西煌提着月露在谷外降了下来,她也看到了说话的那人,看似儒雅贵气的外表,一双眸子暗沉得深不见底,这不是在小谷中遇到过的那个大师吗? 他负手在身后,悠然地看着恍若地狱般的洞口,两个灰色绣袍的人恭敬地立在他身侧。 “我现在就要换。”西煌死死地盯着他,拳头攒得紧紧得,杀气喷薄而出,然后像扔东西一样把月露扔到他那边,“本代的娇兰,换还是不换。” 大师立刻转过身来,目光炯炯:“本代的娇兰?”沉吟了一下,他细细地看了一番月露,半晌竟然笑出声来,几不可闻的笑声越来越大,直到声音震耳欲聋:“好,换了。” 他一挥手,侍立的一个灰衣人立刻破空而去,不过片刻,他提着一个昏迷的红衣女子飞了回来。 西煌咬着牙,杀气更胜,从灰衣人手中把女子抢了过去,细细地描画着她的眉,周身的冷气和杀气竟然一点点淡了下去。从月露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眼中流出的温柔、痛惜和怜悯,一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师悠闲自在地走过来,西煌的杀气立生,戒备地盯着他。大师似乎心情很好,见他如此,闲闲地停住脚步:“美人得归,西煌神随总该放心了吧。” 西煌没有说话,抱起红衣女子就准备离开,大师笑了:“何必如此见生,若我得了那东西,神随功不可没,到时候绝不独吞。” 西煌从牙缝中呲出一句话:“你答应过我,只要那东西,绝不伤害祭神坛半分。”说罢他看也没看大师一眼,面向祭神坛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又重重地嗑了几个响头,血从他额上流下,他却恍若未觉,然后小心地抱着红衣女子,头也不回地向着苍茫山方向飞走了。 黑洞洞的洞口仍然诡异的呼吸着,吞吐着天地灵气和阴气,大师立在漫天的黑云下,笑得从容自在,又笑得莫名的悲凉。 月露怔怔地看着翻滚的黑云,脑中回荡着惊云的话,麻木得连意识都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