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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红梅映刀影

    第十二章红梅映刀影

    从王敦那儿离开,王初顺路去了少年的院子。

    前两日王初将少年的住所搬迁到离她较近的一处院落,想着若是王敦对他下手,她也好及时赶到。王敦也未作理会,似乎将少年的存在完全忘记了,或者是这少年对他来说实在无足轻重,既然目前王敦并无对少年不利的意思,王初心里总算能放松一点了。

    而少年自己从未踏出过他所居住的院落,当然他也不需要出来,少年住在府中,衣食起居,都被照应的极为细致,用药也都是上好的。只是他这样也忒是淡漠了,仿佛外间世事都与他全无干系,他永远是一个旁观者。

    离得老远便嗅到阵阵清香,随着她呼吸间淡淡的萦绕着。越过院墙,她看见院中一棵粗壮的红梅开了一树的梅花;树干,枝桠,花簇间,皆覆了厚厚的白雪;干枯的树枝在积雪的浸染下变作不完全的湿黑色,不经意间透出一抹若有似无的暗绿,看不真切,恍然间倒会让人误以为这一抹暗绿色是因为它黑到了极致的缘故,更衬出那一树耀目的红梅。

    房间里很冷,原来是少年把取暖用的熏炉熄灭了,而他身上只松松地系着件轻薄的白色丝质宽袍,腰间扎着一条红色长丝带。他侧卧在座塌上,因为倾斜着身体,露出紧实地胸膛。

    座塌后方列着一扇淡金色云母屏风,透明若琉璃,闪耀着珍珠般的光泽。

    一把狭直的环首刀放在他随身可取的位置,这把刀大约长100公分,柄首圆环上雕刻着飞舞的龙凤,木质的刀鞘上不仅上了乌黑色的漆,还镶嵌着精美的玉石。

    哪知刚一进门,迎面就看到这一幕美男睡卧图,王初脸上不由的开始发热,心想他这样可真够妖孽的。

    听到王初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说话。

    王初早习惯了他的冷漠,她也没指望他能主动招待,她径自坐在少年对面的座塌上,正要叫侍女给少年拿狐裘来,左右环顾,发现他房间里一个侍女也没有。她自己是不习惯走到那儿都有人跟着,何况就是在这个府里,能有什么事,因此出来的时候她一个人也没带,阿袆要跟着她也没让。

    少年像是能看见似的,对她说道:“不用找了,我不喜欢有别人呆在我房间里。”

    他的音色依旧明亮,清灵,带着些微喑哑,发音依然圆润动听,但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动听了。

    王初脸色一僵,郁闷的想道:“真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赶我走呢。”

    不过她现在情绪不高,懒得和少年斗嘴,何况她觉得自己也说不过他。

    她略过少年的话,问道:“你穿这么薄,不冷吗?”

    少年没理会她,他一伸手便准确的拿起面前的玉质酒壶,还是那么侧卧着,悠游地喝了几口。

    嗅到有淡淡的酒香于空气中浮动,清冽中隐约透出寒梅的香气,那酒壶还冒着袅袅的薄雾,望见少年手中的酒,思及他今日穿着又如此宽松轻薄,王初脑海中闪过一个名词,她惊讶地问道:“你不会是服了五石散吧。”

    “知道的不少。”少年冷声讥诮。

    “你真的服了五石散?”王初大惊失色,她噌地站起来。万一一会他要脱光衣服怎么办?!

    这边厢王初刚一动身,突然听见对面响起“哈哈,哈哈”的笑声,却是少年不可遏止地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小丫头,你莫不是真以为我服了五石散,担心我会在你面前脱衣服不成?”

    王初一脸黑线,她重新坐下来,尴尬的嘟囔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小丫头,我不过是夸你知道五石散,可没说我自己服了。”

    什么小丫头,小丫头的,我原来可是比你还大呢,王初不服气他每次都叫自己小丫头,她没好气的说:“我叫王初,不叫小丫头。”

    少年还在笑:“我知道了,小丫头。”

    王初闭上嘴巴,懒得纠正他。

    她歪头看着仍然笑脸盈盈的少年,心里恍然生出些许暖意。

    这少年真像个谜,他是谁,他经历过什么

    王初就这么一直望着他,当他笑时,他身上的寒意都化作轻烟,消散的无影无踪。那种孤寂入骨的感觉也变作明媚的阳光,照耀着,温暖着寒冬里的一切,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感受他的温暖,汲取他的明媚。

    看着看着,王初仿佛受了蛊惑,她脱口而出:“你这样笑真好看。”

    少年笑声嘎然而止,他的脸色蓦地沉下去,又变成原先那样一成不变的淡漠,甚至比原先还要冰冷的多!

    王初懊恼自己多话,少年这么多天可是头一次真正的笑了。

    好像没有任何事会让他动容,他的情绪几乎没有波动。

    除了冷漠,他唯一有过的情绪就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嘲讽,而这嘲讽里所蕴含的,大部分还是冷漠。他的冷漠像是对王初,又像是对他自己,更像是对这世界。

    她不相信一个如此年少的人会真能做到无欲无求,心如止水,她心知少年一定经历过极严重的变故,甚至是极大的伤痛。

    王初觉得少年的心结很可能就是他的失明,毕竟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看不到的人,那种落差是非常巨大的。如果能解开心结,少年或许就能走出这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少年仍然冰冷着脸坐在座塌上,仿佛亘古如此。

    “你,是什么时候失明的?”她很小声的问。

    少年身子一僵,伸手捞起座塌旁的环首刀,径直走到院中。

    为了防止少年碰撞跌倒,在他搬进来之前,王初已着人将他房间里大部分的摆设都撤走了。只留下床,座塌等一些必要的用具。

    而少年也很快记住房间里的摆设所在的方位,因此他在这里竟像明眼人一样的行动自如。

    王初呆了片刻,起身站到走廊下。

    大雪纷飞,院中红梅花开的正盛,少年飞身跃起,他飞扬的长发仍然乌黑中泛着红色光泽,他手中的刀随着他的挥舞发出刷,刷地声响,划破寂静的长空。

    他的招式中没有一丝杀气,有的只是如这漫天雪花一样的清冷与迷蒙,有的只是如这满树红梅一样的高洁与孤寂。

    常言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看着将刀耍的飒飒生风的少年,王初握着挂在脖子上的花蕊丹,心想如果李棱能看到花蕊丹如此神效,该有多好。

    少年身形骤疾,招式也愈来愈快,似乎有满心的郁气难消。被他的刀气所伤,红梅纷纷飘落,却因少年动作极快,无法停留在他身上,转瞬即落得满地皆是。

    他此时真如狂风一般,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刀,哪里是少年,漫天都是刀光梅影。王初从没见过人将刀舞的如此出神入化,大声地为他拍掌叫好。

    少年身躯陡然一顿,忽然一个踉跄,险些失了重心跌落在地,他勉力收势,左腿单膝跪在雪地上,堪堪撑住,拄着刀喘息不已,红梅落了他满身。

    “怎么了?”王初急道。她飞快的跑到少年面前想去扶他,却发现少年竟然满面泪痕。

    王初大惊失色,她慌忙去晃少年垂着的手臂:“你怎么了?”

    少年甩开她,用刀撑着站起来,缓缓地往房间走去,他的身上仿佛透出一种比这漫天纷扬之雪雾更难消散的迷惘。

    王初不明所以,不知道少年到底是怎么了?

    她担心少年肩上的伤口裂开,跟在少年身后问道:“你怎么样?伤口疼吗?”

    少年没有回答,王初用征询的口吻问道:“我叫医者来给你看看。”

    他头也不回,淡淡地,没有任何情绪地吐出一句:“你走吧。”

    少年走的很慢,脚步却越来越稳,越来越坚定,此时他已然冷静下来。

    见少年恢复了他一贯地淡然与冷漠,王初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莫名的有些安心,更多的却是难过与失落。想到少年那满面的泪痕,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积郁在胸中。现在他最需要的或许是一点空间。

    王初默默地离开了,心里却有挥之不去的疑惑,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情绪一向没有波动的他今日竟如此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