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影谷】
ps: 这段不影响全文主线,可以不看~ “十七?影十七吗?我好像没有见过呢。” 汝叨叨的话说完,公孙仁波忽然不开口了,而一旁的影九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就在汝叨叨以为他们两个不会再开口之后,影九忽然说到:“那时候,他是我的对手,最后我活了下来,并被赋予了‘影’字称号。” 影九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乎看着很遥远的地方,久久的。 于是,汝叨叨明白了,在影卫中,有一项考核,那就是同伴间的互相厮杀,而那个时候影九的对手正是十七,也正是在那之后,影九才真正的有影九这个名字。 “那时候你不是说,影卫都需要有感情的吗?”汝叨叨弱弱的问公孙仁波,“那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互相厮杀?” 公孙仁波看着汝叨叨,嘴角是苦笑,然后只是道:“只有失去过,才会懂得珍惜,也只有心灵被生生的刺激过后,还能站起来,才是真正的强大。”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 “的确很残忍,但有时候,残忍也是为了可以活下去。” 公孙仁波吸了一口气,伸手把汝叨叨揽进了怀里。 在这一瞬间,汝叨叨忽然觉得,也许,公孙仁波曾经也接受过类似的训练,把对自己人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人给杀了。 一路走走停停。 影九用着自己对这块地方的记忆以及众人谁也不知道的印记一点点的朝中心地带走去。 这块地方很大,走了一天,都没有进入中心地带。 于是,一行人,就在半路上露宿。 四五六的伤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重。他一直都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整个人都感觉没什么精神。 当所有人都在分发食物的时候,他却一个人走到不远处,静静的站着。 汝叨叨看着这里,在火堆旁拿了一些烤rou,然后朝四五六走去。 在快要看不见火光的地方。汝叨叨找到了四五六。 四五六就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汝叨叨走过来一样,一直都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没有动。 汝叨叨看着他,心知他不想自己打扰他。 于是把烤rou串的一头插在了地上,然后又一次回到了人群之中。 第二天早上,众人又一次出发。 一直走到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才看到一个像是世外桃园的地方。 这是一个颇为复杂的军事构造。 在最外围是各种防暴围墙。 在最外层的围墙里面,是一条没有任何接连的护城河,也许并不能算是护城河,只是这里面的水流很湍急。 “在这座山的最顶端是皑皑白雪。再往下的地方,由于雪水融化会产生瀑布,而这水是从瀑布处引流下来的。” 见汝叨叨带着不解的目光看着自己,公孙仁波解释道。 汝叨叨点了点头。 接着,只见影九不知道碰了什么之后,一个庞然大物就这样从水里升了起来。 作为引桥。这个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这也可以作为军事设备的一部分,下面设有自我毁坏装饰,如果被人攻城。就可以把敌人全部都冲入河中。而如果是军事对决,这里也有足够的地方进行。” 公孙仁波解释着,汝叨叨一边点头一边消化着他的话。 而下一刻,姜才轩忽然整个人都兴奋的叫了起来。 顺着姜才轩的目光,汝叨叨才留意到。 这整个引桥竟然没有任何人力推动的痕迹。 “水力?!”汝叨叨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 她细细的观察者整个引桥移动的轨迹,然后竟没有找到任何的牵引设施。 汝叨叨看着公孙仁波,可这一次他却没有直接解释,而只是道:“等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吧。” “我也要看!”姜才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窜了过来,他整个人的眼睛都是亮的,一遍又一遍的舔着嘴唇。“可以吗?” 汝叨叨看着公孙仁波,公孙仁波开口道:“看机会吧。” 于是,姜才轩忽然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高兴的跳了起来。 当大家终于踩到这引桥之上的时候,他还像个小狗一样,每走一段就会闻闻一般爬地上。 走过这段水流湍急的“护城河”是又一处高大的围墙。 在这围墙的后面竟然是一个驯兽场。 四周充满了各种野兽的叫声。 在一个颇大的空地上到处都是抓痕。 看得各位mm不寒而栗。 “养这群东西要费很多银子吧。” “不会,每天都带它们出去觅食。” 公孙仁波说完,汝叨叨似乎很失望。 “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会说,本王有的是钱呢。” 汝叨叨的话说完,周围一群人同时都笑了起来。 公孙仁波被汝叨叨的一句话呛的不行。 一群人继续走着,在驯兽场之后是一片较为简单的住区,从它的功能上看,应该比较像守卫区。 “这里每一个月都会轮到一个小队驻扎,驻扎的同时负责外围的清理及驯养工作。” 听了公孙仁波的话,汝叨叨点了点头。 他们继续走着。 然后穿过这片守卫区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队人,朝公孙仁波施礼。 这般突然出现的人群,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在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做出了防卫的动作。就在汝叨叨为此而感叹的时候。 公孙仁波只是举了一下手,接着只听到“唰”的风声,接着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如果不是你带我们进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 汝叨叨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 可公孙仁波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对她淡淡的笑了起来。 见到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汝叨叨似乎自己脑补了会发生的事情。 这果然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啊。 再往里走,他们忽然走到了一片异常开阔之地。 绿幽幽的一片都是庄家物,被隔成一块一块的,就好像是云南的梯田一般漂亮。 汝叨叨不由看痴了。 “这里是整个谷内的人员的粮食供应,这样就可以避免在来回运粮的过程中暴露这里。” 公孙仁波说着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在夜色下看不分明的黑色建筑:“那里有些圈养的牲畜。” 这个时候,汝叨叨和其他人已经感觉到这里似乎就是一个完整的国度一般,几乎可以完全脱离外界世界而独立存在了。 梯田的范围很广。汝叨叨完全相信这些各式作物肯定每年都有囤积储备。 再往下走,则是一间间各自不完全相连却也不完全独立的排状建筑。 在走近了之后,他们才看见在那里站了黑压压的一排人。 影九率先跑了过去,站在这群人的中间位置,然后转过头面对了公孙仁波等人。 “恭迎主人回谷!” 所有的话,就好像是一个人说的,然后,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半跪了下来。 没有一丝额外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参差不齐,似乎就大家都同时被什么巨大而无形的东西给压了下去一般。 见到这样的场景。 汝叨叨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股热血沸腾的感觉。 她扫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忽然间,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高大。 在这之前,她还从未感觉到,这个男人。其实是一个王爷。 在他的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非常外表的,所谓的王者气息。 只是这一刻,在眼前的几万人同时跪倒的那一刻。 汝叨叨忽然感觉到。他真的是王,一个让人无法质疑的王。 公孙仁波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没有做任何的举动。 但在他身边的人们可以感觉到。 此刻,他有种和平时与众不同的气息。 这似乎也在鼓动着大家,加入这一个队伍之中。 终于,公孙仁波朝前走了几步。 然后他就这样一直走向了这整个队伍。 随着他的靠近,所有的人都很自觉的朝两旁闪开了一条道。 没有任何的语音。 公孙仁波只是在走着。 汝叨叨他们就这样跟着他一路朝里走去。 等穿过人群的时候,黑压压的一片竟然没有一丝的声响。 更重要的是。 有一种异常炙热的目光尾随着这一群人而移动。 汝叨叨心想,这应该是崇拜吧。 这一群人,打心底里崇拜眼前这个男人。 这是一种根本就不需要解释和语言的感情。 所有的人都感受到这份崇拜的炙热。 汝叨叨也一点点开始疑惑,自己也许根本就不了解他。 在穿过排屋之后。又是层层叠叠的各种用途的屋子。 最后,他们终于在一个大堂之内安顿了下来。 影九早已在之前就开始准备每一个人的屋子。 此刻他们就只需要好好的喝茶吃东西,然后跟着来人去往自己的屋子就可以了。 这天晚上。 当汝叨叨梳洗完毕。一个人无聊在外面散步的时候,忽然看到坐在屋顶上发呆的四五六。 她也这样爬了上去。 “怎么坐在这?” 四五六没有看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动作:“看月亮。” “那我也来陪你看月亮吧。” 四五六忽然转过头看向汝叨叨:“那家伙不在屋里等你吗?” “哦,他去安排事情去了,所以我一个人,就出来逛逛……” 汝叨叨的话说道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她觉得,和四五六说这些,似乎有些不太好。 接着。四五六很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坐着。 山上的月亮,总好像很大很圆,成为了这两人的背景。 一切都好像是在画中一样。 “你的伤,真的那么严重吗?” “已经好了。” “可是……”汝叨叨忽然看着四五六,她忽然明白,这家伙真正的伤口。其实在心中。 “四五六,别一个人钻牛角尖,起码,现在,还有大家在,不是吗?” 汝叨叨的话说完,四五六忽然变得很认真的看着她。 然后,他又咧开了嘴。 只是笑得很难看。 “你知道,现在你不应该来这里吗?” 汝叨叨愣了一下。她很显然没有明白四五六的话。 四五六叹了一口气:“你走吧。” 汝叨叨看着他,忽然觉得,其实他很可怜。 可她此刻,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像是落水狗一般的男人,觉得心口有种疼痛感。 她咬了咬牙。转身就要下去。 刚抬腿。 忽然。 四五六一把把她拉近了怀里。 然后紧紧的抱住了她。 汝叨叨被四五六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可却根本就没法挣扎。 或者,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有想着要挣扎。 四五六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的抱着汝叨叨。 汝叨叨就这样让他抱着。 只觉得心口的酸楚感更甚了。 四五六心中的压抑与纠结,似乎就在这一刻让她感同身受一般。 她伸手也紧紧的抱住了他。 忽然。 四五六颤动了一下。 然后把她抱的更紧了。 “为什么不是我?” 过了很久,四五六终于开口了。 他的话,把汝叨叨问蒙了。 说实在的,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一切似乎都只是在某一瞬改变的,但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在哪儿。 见汝叨叨没有回答,四五六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一点点松开了手。 “回去吧,我会没事的。” 汝叨叨看着他。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近距离的看过他的脸了。 她忽然觉得,这张脸,在这几天里忽然变得很苍白。很疲惫,让人有种很不健康的感觉。 汝叨叨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上了他的脸:“为什么要这样为难自己呢?火狄不是已经死了吗?” 汝叨叨的话,瞬间击中了四五六的心脏。 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汝叨叨看着他:“是因为他死前的话,所以让你到现在还无法自拔吗?” 四五六忽然眼中出现了愤怒,仇恨,以及许许多多复杂的情感。 他看着汝叨叨,忽然笑了起来:“死的那么干脆,真是便宜他了。” “忘记吧,忘掉仇恨,放过自己。” 四五六看着汝叨叨,一直看到她的心中。 瞬间变得非常的冷酷:“你不是我。” 汝叨叨感觉到四五六的情感变化:“对,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可是,你觉得现在你这样,还是原来我认识的那个你吗?” 四五六很无情的忽然站了起来。 也不管汝叨叨在那一瞬差点失去平衡摔下去。 汝叨叨见他站在檐前,不由的冷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比你更可怜的人,你用得着那么自哀自怜吗?” 四五六依然只是回答:“你不是我。” “对,我不是你,所以我无法理解你从小对你父亲的仇恨,可是,这其实根本就没有意义是不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却时时刻刻牵动着活人的内心,这又算是什么呢?你不要那么幼稚了好不好。” “你不是我!” “曾经,我也经历过这些,心心念念的要打败一个家伙,然后,忽然有一天。就在我以为我可以超越他的时候,他却发生意外死掉了,我觉得自己的人生瞬间失去了目标,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觉得以往那么多年的努力,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这一切都很幼稚!活着只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 四五六忽然转过头。看着汝叨叨:“你可以走了。” 汝叨叨却一点都没有理睬他的话,继续道:“你觉得你爹爹原本是火家家族,可却放弃了这一切,让你和娘亲受苦,所以你恨他。你觉得你爹爹明明有能力在放弃了这一切后给你们过上好日子,可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还在不断的‘折磨’你,所以你很很他。你觉得你终于可以超越你爹爹了,可他却说自己只是被岁月打败的。所以你不服,可他却没有给你更多的机会就自杀了,所以你愤怒,所以你很他。” “够了!” “不,还没够,你不理解这一切。你觉得,他自杀就自杀了,起码在这之后。你还可以带上娘亲过好日子,可是娘亲竟然却为了这有一个很过分的男人而殉情了,所以你恨他!” 提到四五六的娘亲,四五六整个忽然朝汝叨叨走了一步。 “你懂什么?” 汝叨叨看着他:“是,我不懂,但我羡慕你。” 四五六一时间有些无法明白汝叨叨的话。 “我嫉妒的发狂,你竟然还有那么爱你的父母,可是我,我却什么都没有!我就连恨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四五六看着汝叨叨,似乎在消化她话中的意思。 接着。他笑了起来:“哈,这算什么?爱我?你是在开玩笑吗?” 汝叨叨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份她藏了好久的资料:“这是之前从影九这里拿来的,我一直都想给你看。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 汝叨叨说着,把那份羊皮卷交到了他的面前:“里面的东西,我没有看过,只是听影九简单的说了几句,具体是什么,你自己看吧,如果不想看,那就丢掉吧,反正放我这里也没用。” 说完,汝叨叨就走了。 四五六站在屋檐上,手中拿着那卷东西,忽然把它丢的很远:“谁想看这个东西。” 可是,在汝叨叨走了很久之后,他在屋檐上站了很久很久。 最后,还是把那份刚被他丢掉的东西捡了回来。 然后就这样展开了。 火随,火家第一代家主。 身形盗术的最强之人,至今无人超越。 传闻在与火狄的战斗中失败后,退出火家远离江湖,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调查情况如下: 火随,原名公孙浩,云亲王次子,善诗文,由于为小妾所出,因此在王族内地位不高,也不曾任职受封。 齐穆战乱前,与众文人墨客上书朝野,整顿朝纲,以防被卷入国度站长,却受到当时各大势力集团的阻挠,最后一众才子被迫害,史称“四五事件”,作为首众,被发配出国,永不录用,剩余六首众被集体腰斩。 而后,混迹江湖,于各派习得武艺,并融会贯通。 数年后,齐穆被卷入战乱,在当时云亲王的死谏下,开始聚集各大盗用于战乱。 由于被招募的大盗有特赦。公孙浩化名狄浩进入盗者的队伍,并与各大盗结识。 在战乱中,公孙浩不慎患上咳血之症。 在木家前家主木江的帮助下,咳血之症治愈。 贼王死后,公孙浩再次改名火随,并与火家第二任家主一起建立的火家,其中以火随为首脑。 不久后,火随的咳血之症复发。 连夜被送往木家,带了足足三个月,都没有再出现。 三个月后,江湖上开始传闻火家家主与第二把手不和的消息。 一个月后,两人于秘密之所决斗。 然而,事实并非传闻那样,整个比试以火随压倒性的实力结束。 接着,火随再次咳血,并且昏倒。 十天后,火随带着怀有身孕的妻子遁世。 随后诞生一子,当时火家第二任家主在场,欲起名为火安,等他长大后。需继承火家。 却被火随拒绝,改名四五六,并拒绝与火家的一切来往。 开始独自一人训练其子。 期间为了压制咳血之症复发,火随以毒物相克。 二十年后,与其子相决斗,败,死于自杀。 而后。其妻为了掩饰其体内的毒素,焚尸并殉情。 看完这一切,四五六只觉得整个脑子都空掉了。 “咳血之症” “以毒物相克” 在自己眼里那么强大的那个人,竟然时时刻刻都活在绝症之中。 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其妻为了掩饰其体内的毒素,焚尸并殉情” 这就是娘亲自杀的原因吗? 实在太可笑了! 可是,下一刻,四五六却不知为何,眼睛湿润了。 他忽然回忆起那个男人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儿子。你很棒……” 这是那个男人第一次叫自己儿子,也是那个男人第一次肯定自己。 四五六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那天。 似乎在动手前,那个男人把什么东西给藏进了衣襟之中,那是咳过血的帕子吗? 那个男人多次在马上就要赢的时候忽然住手,四五六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老了,所以速度和应急能力变弱了。可是,那不是因为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无法完全控制身影吗? 一切的一切,都在四五六的眼前重新上演。 原本那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尅是一点点的浮现了上来。 他回忆着和那个男人一切生活的日子。回忆着娘亲总是郁郁寡欢的表情,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日子过的苦,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时时刻刻都会死去吗? 是的,就是这样,所以,在那个男人终于死了的时候,她没有哭,甚至早就预料到了这点。 甚至都把自己给骗了。 四五六忽然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死死的咬着牙齿,不让眼泪掉下来。 原来,一切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吗?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错了吗? 都是自己误解了吗? 四五六抓着羊皮卷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他睁大了眼睛,可是却抑制不足的流下了眼泪。 他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动作,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只是无声的泪水。就这样一滴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 眼神是虚无的,表情是漠然的,可只有眼泪是不会骗人的。 它就这样一滴滴一滴滴的掉在地上。 汇聚在一起,留下一片水墨画。 汝叨叨站的很远,她只能看到四五六一个并不分明的轮廓。 可她却似乎可以感受到此刻四五六的内心。 她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这个男人,也许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父爱。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没有明白,只是一厢情愿的去恨着那个这样深爱着自己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却也在不断的加深着他对自己的恨。 一个男人,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整整二十年的时间里,面对自己最重要最爱的孩子,却一直都想尽办法让他恨自己,最后让他来打败自己。 四五六也许已经明白到了他父亲那份被掩藏如此之深的爱。 可是,却已经再也无法再看到他了。 也许,此刻他很懊悔。 他会想,自己为什么当初要那么恨他。 也许他会想,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明白这一点。 也许,他会想,为什么曾经没有好好珍惜过这份亲情。 也许,他会想很多很多。 可是,现在,一切都只能在回忆里弥补了。 四五六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好像他只是一块石头一般。 汝叨叨在很远的地方就这么注视着他。 却什么也帮不了。 夜很深了。 四五六没有任何要移动自己的举动。 汝叨叨也早已觉得自己的腿麻了。 忽然,身后一人拿来一个披肩,系在了她的身上。 “很晚了。” 公孙仁波说着,假装着自己根本就没看到远处的四五六。 汝叨叨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泪痕。 公孙仁波看着她。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淡淡的说了一句:“傻瓜。” 汝叨叨抓着他的衣服,又想哭了起来。 公孙仁波就这样任由着她把眼泪擦在自己的身上。 朝远处的四五六看了过去。 他不由的苦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的推开汝叨叨:“不哭了,好不好?” 汝叨叨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了,可好?” 汝叨叨看着他,又看了看远处的四五六。有些犹豫。
“我会让影九陪着他的,不会有事的。”公孙仁波终于开口了。 汝叨叨看着公孙仁波,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欠他很多。 于是,也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她离开了原先这个地方。 “他会没事的。”回屋之后,公孙仁波给汝叨叨倒了一杯热茶,塞到了她的手里。 汝叨叨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抬头看向了公孙仁波。 “我是不是很过分?” 汝叨叨的话让公孙仁波愣了一下,接着他忽然很温柔的笑了起来:“如果你不这么做,我也会告诉他真相的,毕竟,他也算是我的族弟。” “族弟?” “嗯。”公孙仁波点了点头,“他是云亲王的儿子。云亲王和我父王是堂兄弟。” 汝叨叨惊异的看着公孙仁波:“可是你们两个长得并不像啊。” 公孙仁波转头看着汝叨叨:“王族子弟那么多,怎么可能每一个都长得像?” 他的话刚说完,汝叨叨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又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想象了一下,如果你们每一个王族子弟都长得一样,那过年聚会什么的时候,那会是一幅什么样的情形。” 汝叨叨笑着说完,公孙仁波也显得有些郁闷,这个女人,整天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汝叨叨吐了吐舌头收敛了笑容,然后道:“不过,我觉得,这事对他的打击还是挺深的。” 听了汝叨叨的话。公孙仁波“哼”了一声:“如果这些小事都撑不过去……” 他的话没有继续,却只是转头看向了窗外。 此刻,从这个角度。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四五六的方向。 然而,心在那里,总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汝叨叨看着公孙仁波,忽然问道:“你呢,是什么事情,把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公孙仁波有些惊讶的转过头,看着汝叨叨:“我?我怎么了?” 汝叨叨看着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总是把自己的内心藏起来,所有的一切都看得那样的通彻分明,那要怎么样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呢?” 汝叨叨的话说完,公孙仁波愣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忽然,叹了一口气。 “当事情发生在你的面前,你却不得不替几百上千条人命负责的时候,再幼稚的人,也是会长大的。” 公孙仁波只是那么简单的说了这句话。 汝叨叨却感受到这话中的份量却是很重很重。 她不由的伸手抱住了公孙仁波。 “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很感叹的念了这一句,然后很分明的感觉到公孙仁波竟然颤了一下。 他伸手抓紧了汝叨叨的手。 然后放在了嘴前轻轻的吻了吻,然后笑了起来,眼中很难得的闪过一丝孩童般的光彩。 “怎么忽然这样看着我。” 公孙仁波摇了摇头:“我觉得,很欣慰。” “欣慰?” “能遇到你,真好。”然后,他又再一次的咧开了嘴。 汝叨叨似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的笑容。 很自然的,发自肺腑的,没有任何掩饰的笑。 认识他那么久,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坦然的表示过自己内心的情感。 可是这一刻,他竟然笑的那么的简单。 是的,就是简单。 对于公孙仁波而言,能够活得简单一些,也许就是他人生最大的梦想。 可惜。这个梦想,也许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很轻微的两声敲门声。 公孙仁波松开了拽着汝叨叨的手,接着走到的门前:“进来。”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影九。 他看了屋内的汝叨叨一眼,然后道:“四五六已经回屋了。” 公孙仁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说完,影九施了一礼。然后掩上了门。 公孙仁波转过头看向汝叨叨:“现在你可安心了吗?” 汝叨叨不由地勾起嘴角:“我没有很担心啊,我知道他肯定会挺过去的。” 公孙仁波稍稍眯起眼睛狐疑的看着汝叨叨。 汝叨叨“哼”了一声,跑过去捂住他的眼。 公孙仁波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就这样拉着她朝外走去。 “带你看看我的属地。” 汝叨叨本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死死的拽住了。 “这一路上走去,你拉着我,多不好看啊。” “你已经是准王妃了,有什么不好看的。”公孙仁波说着,不由昂起了头,似乎在说。谁敢看。 于是,汝叨叨就这样被他拉着,一路在这里走着。 “这一块是训练场,我第一次被人打败的地方。” “你被人打败?” 汝叨叨对于这个说法表示异议。 公孙仁波却道:“你以为我生来就是那么好的身手吗?” 然后,他又回忆着:“一开始准备想要创立影卫的时候,我还只有沐憬他那么大。在决定把这里作为根据点之后,我和影九他们一样,没什么分别的同吃同睡一同训练。他们需经历的一切。我也一样没有特例。” 汝叨叨忽然意识到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公孙仁波也经历过同伴间的厮杀等场景。 “那,你最后的对手是谁?” 汝叨叨的话,让公孙仁波的眼睛看向了某个很远的地方。 “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把我打败的人。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我以为,在王族子弟中,我是最优秀也是最不惹眼的一个,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我的内心自负的很。然后,那个人,在我要求也和大家一起训练的时候。狠狠的把我打倒在地,还差一点死掉,那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也是第一次那么的怕死。” 公孙仁波说着,眼中的光彩也因此而暗淡了不少。 “在这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有天赋,也很努力,在各王族子弟中,所有人都在胡闹的时候,我在用功的学习各种技能,更是认认真真的从基础开始扎马,一扎就是一下午。所以,我以为我的身手早就已经很厉害了,可是,那天,这个人,用完全压倒性的实力告诉我,如果有人真想要动手,随时都可以取到我的性命。” 公孙仁波转头看向了汝叨叨:“你能明白那时候的感受吗?” 汝叨叨看着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世贸中心爆炸那一刻巨浪扑向自己的场景,然后,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接着,公孙仁波又继续说着:“在这之后,我比任何人都要刻苦的训练,甚至可以用残忍这两个字来对待自己。然后,有一天,当我站在那个决斗场上的时候,我原以为我的对手会是影九,我都已经做好和他交手的准备了,可是,那个人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汝叨叨觉得自己的手在这一瞬拽得紧紧的,她好像再一次想起当时自己和某个人面对面对决时的情形。 然后公孙仁波又继续再说:“他说了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话,他对我说:‘凭你的实力,阿九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我不能让我那么得意的弟子就这样死在你的手里。’那时候我很气愤,甚至是在嫉妒,因为他说影九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我那么努力却永远都没法得到他的承认。” 公孙仁波说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 汝叨叨走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接着就是我们两个的对决,他很强,强得可怕。我甚至都没有活下来的希望,所以我也并没有抱着任何活下来的心。然后他却和我说,如果我再这样抱着必死的心是不肯能赢他的,如果我没有对死亡的畏惧,是根本就没法发挥出真正强大的实力,人只有在极端的恐惧下,才会爆发出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实力。 “我没法理解他的话。但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把我逼入死境,如果很干脆的一刀结束我,那也许不会有这样的煎熬感,我不知道他准备再下多少刀才肯杀死我,我觉得这个家伙就好像是魔鬼一般,一刀又一刀的折磨着我,我开始感觉到害怕,这是一种根本就无法形容的恐惧感,对于我根本就没法掌握的事情的恐惧。 “然后。我就在他再一次向我挥刀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刀锋就这样斜插过来,接着我竟然就这么避了过去,最后一刀捅入了他的身体,我那时是被自己的大叫声给惊醒的。” 公孙仁波忽然闭上了眼睛:“在我眼前。是他笑着的脸:‘主子,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然后,他就在他说完这话的那一刻。刀刃出体,他的血就这样溅了我一声,像沸水一般guntang的血。” 公孙仁波的话在此刻全部都说完了。 汝叨叨还愣愣的站在一旁。 许久都没有开口。 忽然,公孙仁波转过头:“就是这样。他叫我主子,而不是弟子。” 汝叨叨看着他,不由苦笑了起来:“看来,我们这群人的经历还真的很相似呢。” 汝叨叨的话引起了公孙仁波的好奇:“怎么说?” “四五六那么多年只为了超越他的父亲,你为了成为影卫的核心杀了自己的师傅,难道不是吗?” 公孙仁波看着汝叨叨:“可是刚才你说的是‘我们’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就不说说自己的故事?” “我觉得我的故事你应该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吧。” 公孙仁波忽然笑了起来:“也许有我不知道的呢。” “那我若说了。你信吗?” “信。” 汝叨叨咧开了嘴,靠在了他的身上,抓着他的手。一边玩一边道:“当我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是个孤儿,那时候为了生存,就开始到处偷东西,然后开始被人收留,或者不能说是收留,只是被逼着成为别人的工具,有组织的出去偷东西。” “嗯,然后呢?” “然后有一次,我看到一个老头,他口袋里有一个很漂亮的怀表,接着我被抓了个正着,在这之后,很机缘巧合的和他生活在了一起,开始系统的教我盗术,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只是夹肥皂。” “然后你杀了他?” “不是,只是在一次任务中,因为我的任性害死了他。” “怎么说?” “在这之前,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于是,就找他挑衅,可最后却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然后我就觉得不爽了,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各种别扭,最后却因为我的失误,触发了机关,最后把这个几乎是养育我长大的爷爷给害死了。” 汝叨叨说着,眼中竟也掉下了泪水。 公孙仁波把她抱的紧紧的。 “我们还是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汝叨叨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继续朝前走着。 来到了那片“梯田”之中。 “漂亮吗?” 汝叨叨朝远处看去,只见萤火虫飞成了一片,就好像是银河一般,墨蓝天空上的星星仿佛和广袤田野中的萤火虫融合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有的只是无声的感动。 可这一切的感动,却在下一刻被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给打断了。 汝叨叨很惊异的朝公孙仁波看去。 很显然他也听到了这个“异样”的声音。 确切来说,是打鼾声。 两人小心翼翼的朝声音来源走去。 却很神奇的看见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整个人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边上还有躺着的刀棍等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