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天降神兵
这却是能听出几分意思来。小喜从花丛里穿过去,就着抱厦围墙上的镂花小窗往内看,只见院子里木槿树下站着个高壮婆子,手拿鞭笞抽打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小丫环。那丫环压根反抗不了,只顾着抬起一双手遮挡着头面,身子不住后退,压低了声音不停告饶:“……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可那婆子还是不停,一边咒骂一边抽打。 小喜管不来这闲事,只琢磨着婆子刚才说的话。既是连下人们捎消息回家都不准,可见这里头当真有鬼了。 “……这两****甭想吃饭!小贱蹄子!……” 院里的声音渐渐远去,想必是那婆子发泄得差不多,已经揪着丫环走了。 小喜直起腰,打量起四周。此时她大约身处宅院的偏东南角,正是外院连接内院的交接处。如果赵福安当真藏在府内,他会呆在哪儿呢?如果呆在外院,那人来人往的,行藏很容易泄露出去。那要是藏在内院……都是女眷住的地儿,塞个陌生男的进来多不合适。 正背抵着墙根想琢磨着,忽然廊子那头走来一杂役,与院内喊道:“老爷回来了!快备酒食!”便听抱厦对面的跨院门一开,站出个管事模样的人来,看了一眼,然后便唤来几个婆子,吩咐完毕,忙又匆匆整理衣襟,赶往前院。 小喜没再多想,跟着他也去往前院去。 不敢去前面,便隐在后窗之下,拿芭蕉叶挡了半边脸。抬头一望,便见正院厅堂外阔步走进来三四人,却是几名长随伴着一年约四旬的锦衣男人。小喜不敢确定男人是不是就是徐启胜,但应就是这宅子里的“老爷”。作为这偌大宅院的当家人,他却不像别的人家那样一进门便有女眷上前侍候,而且先前赶过来侍候的那名管事,此刻站在他面前,即使身姿挺正,神情却并没有面对当家人该有的恭谨。 ——难道是这老爷平日太跋扈,不得人心? “徐大爷今儿辛苦,这是大总管特地吩咐小的备下的参茸茶。”一人手捧茶盘进来,满脸堆笑将茶碗放下,这一抬头,却被小喜认出正是方才责打丫环的那名婆子。 这下人直呼当家老爷叫“徐大爷”?这也太奇怪了吧?一个跋扈惯了的人会容许他的家仆这么跟他说话吗?——还有还有,他居然也姓徐,难道真的就是徐启胜本人?! 只见徐大爷嗯了声,接过茶碗说:“后院今儿个没出什么岔子吧?” 站着的那管事想了想,说道:“只是晌午的时候让刘嬷嬷吩咐厨房烙了三张大饼,然后又让青榆轩的小厮小虎子去状元楼买酒,没徐大爷您的示下,周嬷嬷不敢放他出去,他便在房里嚷嚷了起来。”说完他看了眼端茶的婆子,那婆子略为涌上几分心虚。 方才被打那丫环多半是厨房的,趁着烙饼的机会塞了纸条进去,只怕正是让这小虎子带出门,哪想到却被管事的那位周嬷嬷拦下了,没去成,这刘嬷嬷知道后,便不肯放过那丫头。 那么由此可见,后院的确住着个身份不一般的人!这个人既然连让小厮出门买酒的权力都没有,又吃起平民百姓才吃的烙饼,这要不是赵福安又会是谁呢? 小喜心念顿闪,只恨不得立马飞到后院去看个究竟,可就在她把腰刚直起时,那头幽黑树影里就突然传来“刷啦”一声轻响,就像是吓到一般带着点惊叹而动的味道!当即她心跳加快,立刻顿住身子侧耳倾听,然而那声音却又消失不再,再等了半刻,那一块乌黑与黑沉的天空连成一块,就像一片黑幕一样再也没有动静。 ——难不成只是只惊鸟? 她狐疑地再望了眼,抚抚胸口镇定下来。 屋里的人并没有发觉外头的声响,而接下来却是管事们说起府内一些琐事。 不管怎么样,现在既有了这发现,那就总得先去后院瞧瞧再说! 她猫了腰,于一线光影之下抬脚离开花丛。 当她两脚微不可闻地从泥泞地离开之后,正厅里这时忽然急匆匆走来个人,弯腰冲徐大爷禀道:“回禀爷,东侧角门不知被何人弄开了!” “有这事?!”徐大爷立刻拍案而起…… 小喜上了游廊便遁着后院方向而去,因沿途时有人走动,自然不敢选走大路。终于摸索到三进门穿堂,这姓徐的果然有名堂,不但把个吃烙饼喝老酒的男人藏在后院,而且还在院门口设了许多看守,——这可麻烦了,要怎么样才能进得去? 这些人每隔三五步便有一个,相互之间话也不说,有什么要招呼也只点点头打个手势,显见是有过特别交待。这若是说院里头没鬼,就是三岁孩子也不会相信了! 小喜躲在暗处看了半日,也没想出个准主意。这时却听外头忽然涌起一阵脚步声,又是一长溜灯笼移了过来,定睛一看,却是先前那徐大爷跟前立着的管事,领着一队人马阴沉着脸大步往这边过来了! 她下意识往一旁的夹道里避去,夹道那一头便是座跨院,只要那边不来人,她就不会被发现。 才刚闪进去,那管事走到她先前站立的位置低头看了看,一扬手道:“脚印在此地停顿过,一定在这附近,快搜!”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后那二十来人便分做两批,往她左右包抄而来,似乎看准了她就藏在里头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暴露的? 宁小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宅子人都透着股古怪,要是落到他们手里她还指不定怎么死!这么惊险的场面她这辈子还没有遇到过,她要是这么冤死,常稷那家伙回对还不得笑话死她! 就她这么一开小差的工夫,漆黑的夹道忽然从左右涌进来一线亮光,——那伙人已经逐步逼过来了,只不过大约还没弄清楚她的实力,所以速度极慢,也极小心。 小喜摸着袖口里的小瓷瓶横了横心,这是曾经成功劈倒过万两金的辣椒水,如果真逼得她走投无路,那她就豁出去拼了!
说话间左边的火光已经照到了她脚底下,她纂紧着瓷瓶,浑身都开始颤抖,等到队伍最前面那双脚越来越近时,她猛地举起瓷瓶预备拔盖,要浇他个措手不及! 然而伸出去的手还在半空,她就忽然被黑暗中另一只不明来历的大手给钳住!同一瞬间她吃惊地回头去,却又有一只手以迅猛之速伸过来将她的嘴紧紧捂住,被牢牢控制之中的她睁大眼睛抬头,便赫然见一张被黑巾蒙去一半的脸居高凌下对着她! “别出声!”这声音压到了最低,但小喜还是清清楚楚听了见。而后就在两边灯光将这夹道照了个透亮之时,这双手忽然将她如飞燕一般有力的托起带到墙头,小喜一路都沉浸在错愕之中无法回神,在她于立住墙头那片刻的停顿里,再次呆呆把目光转向这半张脸上幽黑如墨星的一双眼睛时,身子又再被他快速挟在胳膊弯内,与他一道如双箭般齐齐往无边的暗夜里奔驰而去…… 小喜实在猜不透这人是谁,想来她人品也没好到这种随时可以遇见江湖侠客的地步,雨后微凉的夜风迎面吹来,将她浑沌的脑袋逐渐吹醒,在她略上方的这张脸看不出轮廓,因而唯一让人不能侧目的是这双眼睛,也许是风太凉了,反衬得它们在微微转动时闪烁的光亮也带着温热的气息。 片刻后那宅院里的声音渐渐远去,蒙面人放慢速度,最终在一条临近大街的巷子里停下来。等小喜站稳,他便探出半边头往巷外张望。小喜看了她两眼,忽然伸手去扯他脸上面巾。他似乎也没想到要格外保护自己这张脸,又或者是根本没想到她会偷袭,等他转过头时,那面巾已经被她成功握在手里。 “是你!” 小喜两眼突地睁大。 骆明轩将她的嘴捂住,侧耳听了听,大街上偶尔有人路过,也时而有歌楼酒肆的声音传来,注意到巷子里来的目光却还未有。确定没引来什么异动后,他才放开手,没好气瞥她一眼。 小喜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哼了一声,“做贼的本事没有,做贼的花样倒是不少。” “你!” 小喜知道他是说方才自己露了馅,差点被人活捉了。当下气得想揍他,但一看他这身打扮,便想到若不是他来的及时,自己只怕真逃不了了,便将火生生压了下去,但伸出来的拳头却不好就这么收回,举到他眼前晃了晃,算是警告。 骆明轩斜眼睨了两眼她,一把将那只小拳头牢牢抓住了:“晃什么晃?有本事别让我出手救你!”才想把她手放开,街头却忽然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他立即握紧她,抬步往巷子里头冲去。 小喜一路大叫,另只手不停捶打他胳膊:“快放开!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