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梵卓之死
当萨麦尔一段时日的沉寂无踪快要让战士们开始懈怠之际，在湿漉漉的草丛里，水泽族的姑娘们惊呼着发现了美丽的女王陛下，赤身裸体的夏依.珞普吉尔。 她失忆了。准确地说，夏依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遵循母亲玫林恩的召唤，驾着独角兽，由暗夜城堡飞往水泽族的宫殿。 有幸目睹女王陛下绝美胴体的人还有维兰.卡斯诺尔。他如往日徘徊在路利欧特悬山封印之外，碰巧听见水泽精灵高分贝的尖叫声，俯身下冲的速度又十分快，所以，不可避免地与一丝不挂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夏依四目相对。 维兰依旧平静，尽管夏依洁白玲珑的曲线让他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但对他来说，也只不过一个女人的裸体罢了。 真正让维兰感觉有些惊讶的，是一向温和优雅的玫琳恩得知事情经过后，怒不可遏，扬手打碎了桌子上的水晶灯。她相信自己可怜的女儿那段缺失的记忆一定包含着悲剧性的内容。 玫琳恩嘱咐维兰暂时不要声张，她会暗中调查。然而第二天，许多精灵无意中捡到散落在草丛里破碎的魔法镜片。不同的形状，却浮现出相同的画面。 当水泽族的姑娘们捧着镜片惊慌失措地呈给玫琳恩时，她咬紧嘴唇，扶着颤抖的女儿，直奔契约之山，跪倒在元素精灵王面前，泪水滑落。 “我要杀了他！”玫琳恩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手心。 夏依虚弱地坐在地上，靠在母亲肩上，回忆如潮涌进她痛苦的思绪。 其他精灵族的首领先后来到契约之山，同样，他们也看到了镜片中的影像。 玫琳恩摇晃着站起来，用力抓住嘉蒂丝的肩膀，大声吼道：“为什么要带他回来！为什么！他在哪儿？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看到优雅的水泽精灵变得如此愤怒疯狂，在场的人都沉默不语，嘉蒂丝没有推开玫琳恩，忍受着肩膀的疼痛，向维兰投去求助的目光。 维兰一声不吭地扳开玫琳恩的手腕，她无力地坐在地上，悲伤抽泣。 这已是水泽族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事故了。水泽族视名誉高于生命，尚未成婚的夏依竟然被一个契约者强行玷污，对整个族群来说，无异于一场大灾难。 夏依的父亲已经去世，玫琳恩不可能再繁育后代，她唯一的女儿被契约者略去处子之身，如此一来，就算杀了梵卓，也改变不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夏依.珞普吉尔已经永远失去继承水泽族首领之位的资格。 梵卓成功地终结了珞普吉尔家族的贵族生涯，元素精灵王将会选出新的家族，来领导水泽精灵。 现在，是否可以理解玫琳恩痛彻心扉的哭泣了呢？这满怀的悲愤，或许更多是源自权利的丧失，家族的没落。 相比之下，夏依的泪水中却藏着一丝隐秘的欣喜。虽然她羞愤于自己的遭遇，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她自由了。 夏依不在乎家族没落与否，她只是明确地知道，她不用和那个不爱的男人在一起，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追求自己心中闪耀的星辰。 梵卓赶在元素精灵王尚未宣判之际出现在众人面前。 琉卡在一旁摇头，心想，自己若是这只倒霉的笨天使，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现身，他已经感觉到，玫琳恩的怒火已势不可挡地蔓延开来。 梵卓冷静地望着众人严肃的面容，沉声说：“我可否还有解释的时间？” “梵卓，我只有两个问题。”水之精灵王温蒂尼面色冷峻。 “请讲。” “镜像中的那个人，的确是你，对么？” “是我。” “在事件的整个过程中，你是否被别人cao控？” “对如此美貌的女王产生占有的欲望，本能使然。” 梵卓平静地说完，微笑地望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夏依。 显然，他的回答在众人意料之外，嘉蒂丝摇着头，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她一直认为梵卓的行为是被敌人控制，绝非他有意为之。 元素精灵王把梵卓带进契约之殿，关紧门。他们将在梵卓成为契约者的地方结束他的生命。 梵卓犯了死罪，他会作为一个精灵死去。他没有反抗，没有异议，从容地走上刑场。 “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么？”温蒂尼柔和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梵卓笑而不语，以指尖戳破手心的皮肤，然而，血未滴落，伤口已愈。 “拿到塞拉莫家族的宝物，夺取珞普吉尔的处子之身，最终获得完美的自愈能力，不愧是聪明的炽天使，亚纳尔。”风之精灵王西尔芙感慨道。 “只是你太过心急，还刻意让魔法镜记录了你掠夺夏依处子之身的过程，这让我们十分为难。”温蒂尼轻声叹息。 “只有如此，你们才有充足的理由让我作为一个精灵死去。我们都知道，天使的力量在卡斯诺尔大陆是禁术。一旦此举遭到天界的干预，你们必须准备最有力的说辞。 你们可以说‘因为梵卓犯了死罪，我们必须抽出他的精灵能量，然而，他体内的另一部分能量让他战胜了我们，夺回了双翼’——这个说辞还不错吧？尊敬的精灵王们，我也在替你们着想呢。 当然，这些都是要应对外来质疑的谎言。温蒂尼，你知道的，要想这一切顺利成功，我必须先拥有自愈能力。我可不想成为你们的试验品。温蒂尼，不要为难，你只需再为水泽族选一个首领罢了。” 梵卓顿了片刻，微笑着闭上眼睛，低声说：“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成为契约者的过程并不艰难，只需承受自身力量被剥离的短暂痛苦，再以清白之躯迎接新的能量。 然而，由契约者回复原来身份，卡斯诺尔大陆尚未有先例。 不久之前，在温蒂尼与梵卓的私人谈话中，梵卓得知，因地之精灵王预感到精灵界即将经受战争，为了增强保护大陆的力量而“邀请”梵卓，并会在适当的时机归还他的双翼。 温蒂尼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但聪明的炽天使知道，这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工程。 起初，为了接受精灵能量，他让自己体内另一部份力量之源处于休眠状态，但由于它始终存在于梵卓体内，当它与新的力量融合时，它依然可以支配他的情感及知觉系统，所以，他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情感的起伏。 而今，他思念自己的双翼，渴望取回它们。于是，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他四处查阅资料，潜心研究，最终成功获得了自愈能力，以便于当精灵王抽走他体内的精灵能量时，他可以有足够的力量渡过重新融合的过程。 遗憾的是，事与愿违。 剥离精灵族的力量后，梵卓凭借新获取的自愈能力支撑着自己的意识，等待双翼回归。然而，这洁白的羽翼却无论如何，再也不肯融进他的身体。 他坚持着，精灵王也反复尝试，可惜，梵卓努力获取的自愈能力并非用之不竭，它没能持续太久，直到梵卓渐渐闭上眼睛，天使之翼却始终如冰山般冷漠，安静无声。 “这对羽翼已经不再认识它的主人了。当炽天使体内另一部分能量之源发生改变时，双翼不会再与其融合。看来，短暂的契约者生涯对他造成了很深的影响。我们都忽略了这个问题。”西尔芙说道。 “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们不能再次让他成为契约者，又无法复苏他的另一部分能量。没有人知道炽天使除过双翼之外的另一部分能量源是什么。”温蒂尼神情忧虑。 “诺姆，你——？”西尔芙转向一旁沉思的地之精灵王，低声问道。 “会有人救他。不过目前，我们应该把他的‘尸体’送出去。”诺姆闭目沉吟，打开契约之殿的大门。 梵卓的遗体被运往博纳莱斯悬山。那里埋葬着祖先以及为保护精灵界牺牲战士的躯体和灵魂，所以也被称为“英灵之山”。 当然，博纳莱斯悬山不会有梵卓的墓碑，对待犯罪的契约者，只需在山脚下烧掉他长眠的身躯。 姗姗来迟的菲希尔跪在地上，流泪成河。事发突然，很多人还没有心理准备，就已经站在葬礼现场。 嘉蒂丝靠在维兰肩膀上叹息，至今她还有些恍惚，虽然是经由温蒂尼提前吩咐，去接维兰的时候，不要忘记他身边的黑发天使，毕竟，这也是她带回来的契约者。 维兰神情阴郁，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梵卓不是炽天使么？就算成了精灵契约者，也感觉不到伤痛、情感和欲望，怎么会突然迷上夏依，又如此安然地接受死刑？ “梵卓，你就这么死了吗？”维兰盯着熊熊燃起的火苗，呢喃自语。他打算再等待片刻，就去把梵卓从火堆里拽出来，仔细研究一下。 “是啊，梵卓，你不能死。”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轻灵的声音，维兰猛地转身四处张望，靠在他肩上的嘉蒂丝差点摔倒土里。 凉风凛冽，洁白身影急速掠过天空。 缇雅用白色晶莹的光芒罩住梵卓，熄灭了赤红火焰。 她仰望苍穹，大声呼喊。 “萨麦尔！你这个混蛋！快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