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女初长成
苏家有女初长成,锁在深闺人未识。 不知春风芙蓉面,怎晓内里有乾坤。 简朴的梳妆台上是一面光亮的铜镜,铜镜前两位婀娜的女子一坐一站,站着的美少妇轻轻挽着少女的青丝,偶尔从铜镜里细细端详女孩的样子。是啊,这样一张脸,无论是谁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铜镜里映出一张芙蓉面:黛眉如画,一双顾盼有神的眼睛泛着珠玉般的光滑,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一般微微翘起,皮肤白皙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小巧的嘴唇不点而赤,让人联想到初夏的樱桃……整张脸虽算不上倾国倾城,而且稍显稚嫩,但难得是这双眼睛中透出的华彩——动时顾盼有神,静时翩然出尘,动静皆相得益彰。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女子,她由内而外的芳华超出了文字对美的界定,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此刻,美少妇用玉簪子将挽好的青丝固定,最后用赤色的画笔在少女眉心一点,然后满意的看着镜中的女子。 苏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也有些微微的吃惊。过去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样子,只是觉得有些娇俏可爱,而因实际需要,也总是披散着头发,或是用一根丝带随意绑在脑后。殊不知,无心插柳柳成荫,岁月在流逝中已将她打磨的如此光彩照人。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容颜对她来说,是喜还是悲? “娘,非得这样么?” “今天是你十五周岁生辰,本该行及笄礼的……”美少妇的表情有些黯然。 “要那些虚礼做什么。我只要娘、春姨和苏诚的祝福就好了。” 在盛朝,女子年满十五周岁即为成年,要行笄礼。由家中上一辈中地位最尊的妇女为其结发,但头发并不全部挽起,用于区别已婚女子。挽好的头发用簪子固定,以示可以婚配,但要到十六岁才能出嫁。在笄礼这天,成年女子还要在眉心点上胭脂,表示挽发人对女子的祝福。而男子年至二十要行冠礼,过程更是讲究,要在宗庙中行加冠的礼数。冠礼由父亲主持,由受邀的贵宾为行冠礼的男子加冠三次,分别代表拥有治人、为国效力、参加祭祀的权力。加冠后,由贵宾向冠者宣读祝辞,以示祝福和鼓励。 如今,四海生平,百姓安居乐业,民风较为开放,成年礼在这里极受重视,每逢家中有子女成年,就好似过节一般,相邀亲朋好友前来观礼,也借此机会为将来子女婚配铺垫人脉关系。百姓家中尚且如此,皇亲国戚、高官富贾就更不必说了。盛朝史书记载:当今皇帝第一个儿子行冠礼时,宣布减当年赋税,后再有皇子加冠,均邀群臣观礼,声势浩大。而中国史书也有载:汉惠帝行冠礼,宣布“赦天下”,开帝王行冠礼而大赦天下之始;汉昭帝加冠,大加赏赐、减免税赋、普天同庆。昭帝加冠,为与臣下冠礼区别,还专撰冠辞,为后世帝王另撰冠辞之始。看来时空虽不同,人的想法欲望倒是相似。 想哥哥jiejie成年那两年,苏府确实热闹非凡,而如今,自己成年,却不知道除了娘她们知道,还有谁记得。 不过,苏府人对这个院子的忽视倒是省了苏尹不少麻烦。如今“好再来”在盛都家喻户晓,苏府对这个偏安一隅的院子却毫无知觉。于是,又一个计划出炉,苏尹只觉得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稳步前行,或许,离开苏府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苏尹回过神来,又瞧瞧了镜中的自己,不由皱起了眉头。今天,是她的及笄之日,也是她在盛都另一家酒楼的开张之日,她精心安排了节目,一会儿还准备和苏诚一块儿过去,如果打扮成这样怎么出门。 “娘,今天‘满庭芳’开张,我一会要和苏诚去看看。这样怎么行。” “尹儿……这几年你cao太多心了,娘很心疼,这次你就让苏诚去办吧。”娘眼圈红红的。 “娘,这是女儿心中的一个梦,也是四年前对你们的承诺……苏诚虽越来越懂事能干了,但是现在全交给他还有些早,而且他手里头还有苏府里的事情,我都交给他了,娘你就不心疼?”说完,苏尹淘气的瞅了一眼美少妇。 “你呀……”美少妇嗔怪地摇摇头,然后慈爱的执起苏尹的手,“……我的尹儿这么美,这么好……不知道以后谁有这么好的福气……” “娘……我以后哪儿也不去,一辈子跟娘和春姨在一起。” 苏尹靠在美少妇的身上,心里想着,真的会在这个时空也碰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么……她突然想到了楚杨,心里隐隐有一丝黯淡,来这里已经快八年了,自己越来越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但还是会偶尔想起他,牵起自己对往事的怀念,对过去的祭奠。 之后,苏尹又听着娘叮嘱了几句,赶紧洗了脸,乔装打扮后,便和苏诚一起从后门离开了。 盛都街上,苏尹身着藏青色常服,一部分头发在头顶挽成一个髻用白玉发扣固定,虽然带了帽子,前有轻纱遮面,但还是用炭笔修改了下眉形。而苏诚与苏尹并肩而行,这两三年,他倒是长得快,已比自己高出不少。 见频频有女子向这边投来目光,苏尹转头看向他,才恍然发现,苏诚虽未及冠,但五官俊美,和自己倒是有几分肖似,甚至比很多女子好看,已经有了吸引女孩子眼光的资本。许是早年隐忍的生活让他眼中常常流露出和他年龄不相称的神色,在人前他总是稳重而谦虚的,只在自己人跟前才毫无顾忌的表现出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和活跃,这样却别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有这个弟弟,苏尹心里是很骄傲的,也充满了感激,感激他对自己的信任、尊重和维护。 “姐?” 许是注意到苏尹探究的目光,苏诚转过头来,轻轻地唤了一声。 “我们家苏诚这么俊,我真想知道你将来的娘子会是什么样子……” 他一愣,随即涨红了脸,“姐,你怎么想起说这个……” “你姐我思维敏捷如斯,所想当然天马行空,非常人所及。”苏尹说完,不理会苏诚隐隐抽搐的表情,自顾自欣赏起街景来。 其实苏尹以前也常常跟着春姨偷偷溜出来,加上有意读过盛朝人文地理方面的书籍,所以对盛都的布局、构造、民风是比较熟悉的。但每次走出苏府,都让她有一种脱离牢笼的感觉,说不出的雀跃和畅快,就像放飞的小鸟,可以自由的翱翔在天际,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离开苏府,过自己的生活的决心。 苏诚常常在盛都走动,是以一路跟苏尹谈论起沿路的酒楼商号来。穿梭在热闹的街道,耳边传来阵阵吆喝、叫卖,那些打拳卖艺耍猴唱曲的,把盛都的白天装扮的如此多彩。 “姐,这家‘万福楼’是盛都目前最大的酒楼……现在的老板叫杨月奴,听说……以前是‘万花楼’的花魁。传闻她背后还有很厉害的人物……” “恩……” “还有就是前面那家‘迎客楼’,一直效仿我们,越来越没有自己的特色,前段时间还私下找过咱们的厨子,因为jiejie事先有过交代,所以这方面我们早有防备,他们不过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呵呵” 苏尹满意的看了苏诚一眼,这小子这几年从她这里学了也有六七层了,连口气和用词都越来越像她了。想到这里,苏尹不由一笑,小声嘱咐道: “苏诚,不可大意,兔子被憋急了也会咬人的。留心他们接下来的动静,他们应该不会就此了事……‘满庭芳’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照jiejie的意思安排好了,该送的请帖也都送了,酒楼这边这两天我和春姨轮流盯着的……” “春姨这些年跟着咱们吃了不少苦,你多担待点,让她好好休息……” “嗯” 不知不觉,苏尹和苏诚已经来到一座二层楼的酒楼前。酒楼临街依江而居,飞翘的房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瑞兽,精致的雕花点缀着门栏,她特意设计让人挂在酒楼四面的风铃,随风传来一阵阵似有似无的轻响,清雅之极。她并不喜欢大红大紫或是富丽堂皇的装设,让人一望而觉囊中羞涩,所以整个风格的设计清新而别致。此刻,宽敞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二楼南北和东面是雅间,各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西面因临街,所以和一楼一样设计成了开放式。和“好再来”不一样的是,“满庭芳”走的是高端路线,菜式、服务、环境和风格主要为吸引高官权贵及文人雅士,所以无论是布局还是装潢都别有一番思量。 今天为了满庭芳一炮而红,苏尹当然也费尽心思准备了节目。进了满庭芳,店里的伙计立马热情的迎了上来,苏诚拿出请帖,然后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行乐”。 雅间里迎面是一副字:及时行乐地,春也乐,夏也乐,秋也乐,冬来寻诗风雪中,不乐亦乐。苏尹满意的看着这幅自己亲手书写的楷书,这是对“行乐”的一种诠释,在自己以前生活的那个时代,她曾经在一家酒楼外的廊柱上看到了,因为喜欢所以记了下来,世事难料,想不到如今却用上了。雅间里摆放着一套可供十个人围坐的雕花红木圆桌,古朴而雅致,旁边不远处青纱幔帐被轻轻地撩起,现出一张低低的同材质的长桌,桌上有一尊镂空熏香铜炉和一盆开着乳白色小花的兰草,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不一会儿一声铿锵的锣响,酒楼里嘈杂的声音逐渐静下来。 “各位客官,今天“满庭芳”酒楼开张,特邀四方嘉宾来捧个人场。想必大家对‘好再来’并不陌生,作为它的一个分支,我们会继续秉承一贯的作风,为大家奉上我们美味的菜肴和真诚的服务。今天,为感谢各位的光临,无论消费多寡一律享受八八折。并且,我们还为各位准备了一份大礼,请在座的各位为“满庭芳”题写酒联,经采用者将获得‘满庭芳’一百两的免费消费!” 全场哗然,苏尹满意的笑了笑。一百两或许对高官厚禄者不值得一提,但是对绝大多数赵城的普通民众来说,却相当于一家三口好几年的用度,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给人一种实力雄厚的感觉,让别人不敢小觑。“好再来”对盛都人来说充满了神秘,它实惠亲民的路线也赢得了普通民众的青睐,大家对它幕后的老板一直众说纷纭,如今作为它分店的“满庭芳”想必也备受关注,为了让大家清楚认识“满庭芳”的定位,所以她一开始就重磅出击,不鸣则以,一鸣惊人。但是,一百两毕竟不是小数,所以苏尹也有她的小算盘,关于这个酒联她已是成竹在胸,但要的就是这个过场。一个刚开张的新酒楼,需要造势以提高知名度,以势为其鸣锣开道,这个道理对一个二十一世纪学习金融的人来说再清楚不过。 “不过,钱财乃身外之物,‘满庭芳’也重在以文会友,友谊第一,比试第二,还请在座的各位朋友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听完介绍,苏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苏诚,“是你拟的这番说辞?” “呵呵,不及jiejie一二。” 苏尹扬起嘴角,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她不由对接下来的这场比试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