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佟佳氏的过去
小路子张了张嘴,抬眼遇见铃兰的目光,头又低了下去,“是,奴才不打扰佟妃娘娘清净了……”说罢,就弓着身子退到一边。 佟佳扫了一眼铃兰,扭身跨进宫门。 铃兰在一边嘀咕起来,“光天化日的,那有人敢在景仁宫外头鬼鬼祟祟的,这小路子也忒不靠谱儿!” “铃兰——”佟佳微启朱唇,“我看小路子的样子,不像是信口胡说,他又急匆匆的追了过去,想必是真看见了——我听见小路子的喊得时候,也分明瞅见窗户外面闪过一个影子,你没觉见?” 铃兰犹豫道:“没有……”铃兰低着头,不敢看佟佳。 佟佳寻思这里面必然有什么古怪,铃兰从来都不是欺负弱小的人,刚才却分明拿着气势硬把小路子压了下去。“那你也不必对着小路子好一顿训斥呀!”佟佳道,“他都不敢说话了——该不是今儿受了气,就一气撒在他的身上吧!” 铃兰颤声道:“奴才不敢……” “那是为了什么?”佟佳轻喝一声,想着必定要把铃兰的话问出来,“我只当你是个好丫头,对我忠心不二,对下面的人也都和和气气的,最厌恶的是吴公公那类仗势欺人的狗奴才!可如今,我竟然错了……”她佯装恼怒,句句紧逼。 铃兰慌了,扑腾跪在佟佳的面前,“奴才知错了!” “你要再这样下去,想是连我都不敢用你了!还是回了敬事房,再给我差个宫女过来,你倒是回乡算了!” 此话一出,果然效力无穷。 铃兰磕了一个头,哆哆嗦嗦的道:“格格——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打小就跟着格格……”铃兰一时激动,眼圈都红了。 佟佳后悔自己的话说得重了,心道:若不这样逼问她一番,只怕她又不肯说出实情。“谅你不敢再犯!只是——”佟佳拖长了声调,铃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你有什么瞒着我的吧?” “没有……”铃兰双手举起,晃了又晃,“奴才绝对没有瞒着格格的地方……” “那倒怪了,”佟佳道,“你今儿不是摔了碗,就是掉了篦子,梳头也梳得不像样子——还对着小路子呵斥一番,这里面没有古怪?” 铃兰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咽下一口唾沫,才又抬起头来,“格格,奴才不是诚心要瞒着您的——只是……” 佟佳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其中必有隐情,道:“起来吧,跟我好好说说就是——”佟佳走到她的跟前,俯身将她搀起来,“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在这宫里头,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你怎么能瞒着我呢?” 铃兰大受感动,结结巴巴的道:“格格——那人……窗外那人是严师父呀!” 佟佳的脑袋里轰隆一声闷响,纳罕道:“严师父?”铃兰只说过那是佟家大公子的师父,又说微服出巡的时候在茶馆见过,还给了她一张字条……“他来宫里做什么?” “格格……”铃兰深吸了一口气,眉尖的褶皱散开了一点,“您当真都忘了——严师父进宫,还能有什么原因呢,那不都是为了您嘛!” “嗬……”佟佳张大了嘴巴,却只能发出这一个声音。 铃兰不知佟佳依旧是疑惑满腹,还是豁然开朗了,接下去说道:“自打他得知您进宫的消息,就悄悄的潜进宫来,只想着能远远的看着您……那天您和皇上微服出巡,他也是一路跟着。” 佟佳心跳加速起来,“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铃兰道:“格格,在您坠马之后,似乎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福晋就吩咐下来,不该您知道的事情便不许我们多说半句。” “这个也是我不该知道的事情?” “这是福晋最不希望您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佟佳道,“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跟着我进宫,在窗户外头偷偷的看着我——”她已经猜到了这其中可能的缘故,只是不敢相信。 铃兰看见佟佳的瞳孔放大了,知道她已经想到了,保守这个秘密本来就很难,索性说开了。“格格,想必您已经想起来了……” “没……有……”佟佳一个趔趄,幸好铃兰及时扶住,“你说说清楚!” “您忘了当日为何要骑马出去吗?”铃兰问,佟佳摇了摇头。“那是因为您和严师父约好了,定在城外见面——”佟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软了下去,铃兰扶她坐下,又道:“那天夜里,您偷偷的在马厩牵了马,却被大公子发觉,追了出去,您一时性急,从马上摔了下来……”
佟佳虚弱的问:“我和严师父约好?他不是我哥哥的师父吗?” “格格……”铃兰道,“所以福晋不告诉您是对的!现在您已经是皇上的佟妃娘娘了,木已成舟,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佟佳倒吸一口冷气,她的猜想已经基本证实了,只是不免惊讶她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可是——”她心里依旧疑惑重重,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铃兰看出她的心思,细说起来:“大公子发觉您和严师父之间的情意时,警告过严师父——您是待选秀女,不许婚配这是其一;其二,即便您没有被皇上选中,也会指给王公大臣、八旗贵族的子嗣,怎么样都不会轮到严师父的头上;其三,即便这些都落空了,佟大人也不会把女儿许给一个自家的奴才!” 佟佳心道:那她定然是要和严师父私奔了!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胆子…… “严师父听过之后,便离开了佟家……”铃兰缓缓说道,“您知道之后特别生气——原本您打算找个理由被刷下来,可后来直至选到最后一轮,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严师父却回来了,想必只是为了在您进宫之前看上一眼——”铃兰吸了一下鼻子,“没成想到,一见面便又分不开了……” 佟佳胸中憋着的那口气终于散发出来,她真愿意自己不曾逼问铃兰,更不愿意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 她原先在佟家,父母兄长都是极好的,却犹有隔离,心理上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入宫之后,见到顺治,又加之他的百般宠爱,便觉得自己浮萍似地命运,有了根。顺治,于她来说,不是皇上,而是她可以依赖的男人——这就是她一直担心她会失宠的原因。 上苍却给她开了个大玩笑,她试图依赖的男人有天会移情别恋,而对她矢志不渝的男人,她却从未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