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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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二十晨，多兰雅若就在这日将踏上上京的路途。

    前日纳彩礼已经送到，配有鞍辔的文马十匹、甲胄十副、缎百匹、布二百匹、金茶筒一个，银盆两个，昨日使臣奉旨特赐的纳彩宴也隆重举办了，今日，多兰雅若将随额祈葛、额赫、弼尔塔哈尔阿哈在使臣和侍卫们的陪同下，带着她丰厚的妆奁上路了。

    卯时初，多兰雅若便已起身，用过了朝食，额赫和三位博罗根便来到了她的毡帐。

    额祈葛和博罗根们身穿着狐皮长袍，华丽的绣花镶边对襟奥吉，头戴嵌满珠玉的姑姑冠，腋下挂着银质薄勒，长长地垂挂于腰侧，全身佩戴华美的饰物，金银镯子，玛瑙戒指，珍珠、珊瑚珠、绿松石的长链，一身正式隆重的盛装打扮。

    多兰雅若行礼迎接了她们之后，便端坐在妆台前，等待额赫和博罗根们帮她妆戴。

    乞颜氏走到她面前，轻轻拉起她的双手，凝视着女儿的面庞，慢慢说道：“月儿，本来科尔沁的姑娘出嫁之日，额赫才会帮她们行分发仪式，可是你不一样，到了大婚那日，额赫没办法亲自给你妆戴了，今日，你就要上路了，也算出了这个家，额赫只能在今日帮你妆戴上，也算尽点心意。”

    乞颜氏轻轻说着，忍不住有些心酸，虽说女儿将贵为皇后，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尊贵身份，可大婚之后，她要见上女儿一面，恐怕都难了，也不知道进了宫，皇上会不会疼惜她，身边有没有知暖知热的人儿照顾她，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好不舍得，望着那白净的面庞，不禁伸手抚摸，久久的沉默不语。

    多兰雅若知道额赫不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可既然决定了走这条路，那就不能再放不下，忧思黯然，只能徒增伤悲而已。

    她轻轻笑了笑，伸手拉过额赫的手，安慰道：“额赫，不用这么难过，您不是还要陪月儿上京嘛，到二月才大婚，就算哭嫁也不用这么早，是吧。”

    多兰雅若调皮的话语，让乞颜氏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博罗根们也跟着发笑，冲淡了忧伤的气氛。

    “都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还说话这么没大没小，这脾气可要改改了，到了宫里，可不会人人都像家里人这般容忍你，知道吗？”乞颜氏一放下伤怀，便忍不住叮嘱多兰雅若一些应当注意的事，她做额赫的不多吩咐些，怕女儿到时候要吃亏，要真到了那时候，身边可没人能帮她。

    多兰雅若仍旧淡淡的笑着，心里感到很温暖，父母的唠叨，怕没多少日子可以听了，她应当珍惜。

    “额赫，我知道了，月儿一切都会小心谨慎，您放心。”

    这话并不是敷衍和安慰，这段日子里，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进宫之后，她就当自己是一名皇室的服务人员，尽心尽责做到本分就好，就算两年后被废，那就当降级好了，差别只在于工资待遇少点，不用纠结看不开，不是说无欲而刚嘛，只要心态放平和，她相信就算在那座牢笼里，也一样能好好生活。

    乞颜氏望着女儿平静的容颜，月儿能如此安之若素，她心里放心不少，轻笑着说道：“好了，不要再耽搁时辰了，我来给你分发吧。”

    话说着，乞颜氏拿起牛骨梳将她的头发从中分开，两边都束成发辫，再拿两个珊瑚发筒分别套至发根，把发辫顺放在头顶后侧，接着缠发髻，就要由博罗根接手了。

    缠发髻之前先拿两支嵌满大小珊瑚珠和绿松石的顺钗，从前面插进发筒担在横钗上，然后拿两支同样嵌满大小珊瑚珠和绿松石的托钗，从发筒后面插入，固定好后，便可以缠发髻了。

    缠好发髻，要帮她上额带，先戴上一道，再接着戴第二道，额带银板上镶满了半圆的珊瑚珠和方形绿松石，两者相间隔，并有珊瑚串垂挂额上，博罗根轻轻系好额带后方的绸带，用手挪了挪，松紧正合适。

    博罗根又帮她插上鬓垂，每边发髻各插一个，珊瑚绿松石穗子垂挂而下，服贴地垂于两鬓。

    乞颜氏走到她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垂，三个耳孔刚穿上不久，还没怎么戴过耳坠，生怕她会疼，博罗根对乞颜氏笑了笑，示意她放心，然后用分外轻柔地动作帮她戴上六个耳坠，每边三个，耳坠子是用银、珍珠、珊瑚珠、绿松石串成，很是小巧玲珑。

    发饰弄好后，乞颜氏满意的左右瞧了瞧，嘴里不禁赞道：“我的月儿真是美，皇上娶了你，也算有福分了。”

    多兰雅若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暗忖：他是有福分，可是不会惜福，生得再美，没人懂得欣赏，也是枉然。

    在她暗忖的当下，另两位博罗根从两边扶她站起来，乞颜氏开始动手帮她穿袍子。

    出嫁就意味着她将为妇人，因此，她的穿着基本和额赫、博罗根一致，貂皮的袍子，绣花镶边对襟奥吉，绣花的毡靴，佩戴银质薄勒，只是，她所有的绣花花色都是吉祥如意的，颜色也都是以红色为主，像双喜、龙凤、牡丹等等。

    穿着好后，博罗根帮她戴上珠玉长链，金银手镯、中指套上玛瑙戒指，施上脂粉、描眉点唇，上好妆，最后，再戴上貂皮耳套，耳套上绣满了百花，五彩缤纷的飘带四面垂挂，加上发髻、额带上的珠饰，非常的醒目，让人远远就能看见，显得极为喜庆吉祥。

    全部妆戴完毕之后，多兰雅若郑重地跪下向额赫行礼，表示女儿将出嫁，拜别父母。

    乞颜氏扶起了多兰雅若，深深地看了一眼，说道：“时辰不早了，你额祈葛他们还在等着，早点上撵吧。”

    多兰雅若微微颔首，留恋地环视了毡帐一圈，才转身走了出去。

    帐外，跪满了一地的人，有送行的，随行的，陪侍的，陪嫁的，全都在此恭候多兰雅若这个准皇后。

    多兰雅若迈开步子，走到了就跪在帐帘外的毛伊罕身边，低头看了看跪伏在地的她，昨日偶见的情景一下子跃然于胸。

    昨日不经意间见到都勒巴来找毛伊罕，她便跟了上去，远远看着两人对立着站在毡帐后，不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都勒巴神情颇激动，而毛伊罕则很沉默，没怎么开口过，很快毛伊罕便独自走掉了，留下都勒巴怅然若失。事情的原委，她心里大概也能猜想到一二，夜里便劝说毛伊罕，让她不必非要跟自己进宫，可以留下来，可她却坚持己见，一点都不动摇。

    多兰雅若心里暗叹了口气，叹息自己，也叹息毛伊罕的命运。

    多兰雅若稍稍停留，便继续往前走，毛伊罕和塔拉站起身来，跟随后面，一同踏上了车撵。

    陪着一同上京的众人很快都准备妥当，车队开始慢慢前行。

    多兰雅若从掀开的车帘望出去，身后是装满金银首饰、衣物、绸缎、布匹、器皿、用具、鞍辔以及大量上等的骏马，使臣送来的纳彩礼，还有其他品种繁多的妆奁，满满的载了数十辆马车，洋洋洒洒拖行了数十里，场面真可谓盛大。

    多兰雅若看了看车前马后的众人，全都眉开眼笑，很是欢喜，只有她心里无喜亦无悲，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侧头瞧了眼毛伊罕，她的双眼也望着远方，眼神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为了离开心爱的人而悲伤。

    从前的一切都已结束，未来的一切即将开启，等待她们的又将是什么呢？既定的历史，还是全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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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头小贴士：

    奥吉：隆重场合穿的长坎肩，类似于朝服。

    姑姑冠：中间高耸类似帽子，蒙古贵妇佩戴。

    薄勒：标志妇女身份的朝服类饰物，隆重场合需佩戴。

    耳套：有护耳功能的无顶帽子，这种耳套不会遮挡掉头饰。

    蒙古习俗：科尔沁少女12岁穿耳孔，13岁留偏分的后垂式独辫封发，在隆重的婚礼上由父母举行分发仪式，就是把头发梳成对分的两条辫子，然后傧嫂们给新娘开脸、盘发髻、带头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