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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救赎(四)

    “敬仰呵。”她大笑远去。似乎这件事太过好笑。什么崇敬都是假的,只有权利才是真的。杀了一个孕妇算什么。地狱又算什么,她就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笑声回荡在锡丘兹坦帕中。久久不散。

    乔叹气。手染鲜血,惨厉至极,这样的孩子啊。

    克里斯托弗什么都没说,似乎不管。内务大臣卡莎和巴兹尔,立马收拾了残局,这位侍女出自真雅人,是索思林的家族莱利基兰,特地讨好陛下的。没想过得罪莫德。卡莎说,要预防万一,梅德奇虽然倒了,但基本没坏,重新抬起来和莱利基兰打擂台。巴兹尔也同意,没彻底铲除梅德奇,是为了防着莱利基兰。莫德没有杀死西奥多,也是为了稳定人心。

    “这个莫德,真会捅娄子。”巴兹尔笑着摇头。

    卡莎哈哈大笑,“若是这点事也解决不了,我们也不配站在列支山巅了。”

    两人转身通知亚塔兰塔,这位菲尼克斯司城指挥长,让他掌握好西奥斯这支军队,一有异动,立刻诛杀。同时,长老院下了通知,第六德比军团的指挥长索赖尔阵亡,布伦丹上尉成为指挥长。莫比尔上任第三骑兵伯明翰的军指挥长。这次调动,基本由长老院一手包办,上议院插手的机会都没有。卡曼诺的地位也是日渐显著,已经又媲美宰相的权利,算来,是在选举****时,投莫德一票,才让他赢得许多人心。费莉西蒂查出,卡曼诺承诺莱利基兰,让他们承包路提亚港口的金属矿石,还有一条铁路的修建。

    莫德没时间管这些。她从费莉西蒂那儿,听到杰妮芙的一些事,差点昏倒。第二天就去了扑衡纳克。特伦斯在菲尼克斯的南部也有一座庄园,离扑衡纳克很远,所以莫德让伊莫金住在扑衡纳克。葆拉,琼,杰妮芙都住在一起。特伦斯的表妹特尔玛也来。他们的大婚在明年开春办。亚瑟斯,查尔斯,斯蒂芬妮,阿比盖尔昨天回了扑衡纳克。

    莫德如旋风跑进扑衡纳克,十八骑士如幽灵紧随其后。侍女们弯下她们腰,迎接尊贵的主人。扑衡纳克的庄园种着洛丽玛斯玫瑰,水晶兰,琼打理的很好。莫德喜欢云杉,红枫,雪松。但现在庄园里有了一种新花,是白罂粟,黑色坟墓上的白花。

    “罂粟?”她道。

    “是杰妮芙。”费莉西蒂道,“这个太好打听了。杰妮芙几乎做了这座庄园的主人,在你出征期间,大肆举办宴会,许多贵妇都说,这位****的情人糜烂至极,常找成熟男人。”

    “****的情人?”莫德的皱纹一下挤出来了。

    “咳,她说你喜欢女人。”

    “还有呢。”

    “她囚禁了葆拉。”

    “为什么。”

    “葆拉试图打掉她的孩子。”

    莫德扶额。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这个原因,格拉夫才和格雷厄姆发生争执?”

    “阿利斯有确凿的证据。”

    “那么,扑衡纳克有内jian,”她道,“查,杀了他。”如果在葆拉和杰妮芙择一,莫德选择杰妮芙,她的价值更大。格拉夫不足为虑。为安德烈做了个这么大的圈套,她不会轻易放手。

    费莉西蒂笑道,“王不好奇杰妮芙的风流韵事吗。听说,她可是一天一个男人啊。”

    “走吧。”

    莫德告诉格温德琳,让格雷厄姆回来,长瑞叶的工作不适合他了。理查德那小子空闲那么久,该活动了,毕竟未来的宰相是他。

    侍女们推开厚重的大理石门,莫德一眼见到了,高背座中央的杰妮芙,她像个女王,周围绕着大臣;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蓝色的纺纱长裙曳地,手里捻着一支白罂粟,手指白皙匀称。微微笑着,仿佛是青春女神,向净池中托起水晶。

    在莫德眼里,杰妮芙永远是开放在安德烈心中的幽兰。有一瞬间,她仿佛知道了,安德烈喜欢她的原因。第一眼见她,是个少女,她跟着吉尼佛,是莫德报复的手段。但什么时候,澄静的女孩子,散逸了魔力,让人包容她,喜爱她。其实杰妮芙说得没错,莫德是喜欢她。安德烈何德何能,能得到她,鲜花插到了牛粪里。

    “****殿下。”特尔玛一早发现了莫德。

    其他人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向****弯下腰。伊莫金没理莫德,直接上楼去了。琼让侍女泡水,莫德喜欢从山下流下的纯净的水。十八骑士化为黑影,消失在黑暗的大厅。弗洛伦抱着诫夜,站在莫德身后。

    “杰妮芙,葆拉是你关起来的。”莫德走上血红的长毯。镂空灯盏亮起火焰。

    “她该死,莫德。”杰妮芙笑道。

    莫德停下脚步,“嗯,放了她吧。”

    查尔斯与亚瑟斯对视,殿下这是在商量?两人有点惊吓。阿比盖尔抬起头,看了莫德一眼。

    “到我生产之时,她不能出房间一步。”

    “可以。”莫德道,“你去休息吧。”

    “不用,我就在这儿,听你们谈论。”杰妮芙摇头。

    莫德打个响指。布兰登与杜安搬个椅子到她身后。莫德转向斯蒂芬妮,“亚哥斯没事吧。”

    “我送他到拉伊哪儿去了,等他好了,立刻送回来。”斯蒂芬妮道,“我会亲自监督,绝对不让他跑掉。另外,佐伊想回一趟吉利美,想看她的老师。”

    莫德想起佐伊的反常,佐伊想去看冰隐,很正常。也许她只是看错了呢,莫德摇头,她就算看错,也要查个清楚。“跟着她。”希望佐伊不要让莫德失望。

    “是,”斯蒂芬妮道,“塞蒙的未婚妻子是黛,是巴兹尔是孙女。她不愿嫁给塞蒙,说他太老了。要不要强制执行,如果这样,我担心塞蒙会生气。”

    莫德看向阿比盖尔,“我知道你的怨恨,但阿比,兰开斯特会屹立至今,靠的是团结。如果你想报复,我希望你堂堂正正挑战黛,挑战巴兹尔的子嗣,如果你能杀死他们,那是你的本事。阿比,愿吗。”

    阿比盖尔抿唇,“殿下,我的父母皆因此而亡。”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

    “我去。”

    莫德摇头。阿比盖尔的怨恨太重。“明天你去政法院报道,希望五年之后,你能熬到上议院。亚瑟斯你去宰相家,通知理查德即日起身,上长瑞叶接替格雷厄姆。斯蒂芬妮去外交院熬资历,查尔斯留我身边。”

    “殿下,你恨陛下吗。”查尔斯问。

    “你说呢。”

    “既恨又爱。”

    莫德笑了,“谢谢你,查尔斯,从一开始你就在我身边,辅佐我。在最艰难的时候,还是你支持我。”从安泰岛上开始,查尔斯从未背叛莫德,默默做事,隐藏极深。

    “殿下,我也没想过,一开始,我想跟着特伦斯的。”查尔斯道。他挺怕莫德的,阿莱问他选择谁,他说的是特伦斯。后来在安泰岛上,他第一次见到莫德,下定了决心,要跟着她。他不否认这有冲动,查尔斯不相信宿命,他沉稳,但不乏年轻人的热血,总想挑战自己。现在都接近三十岁了。岁月匆匆。

    “杰妮芙,你呢,恨我吗。”

    “不恨。”她道,“安德烈和你订婚,我承认我痛苦,但我从不恨你。安德烈的女人太多,我嫉妒,但我不恨,因为我爱他。”

    “你和别人……不怕他生气。还是怀孕期间。”

    杰妮芙笑了,“莫德,你真的不懂爱。爱与性,是分开的。爱一个人,是包容,不是守贞。你不如安德烈,他愿意包容任何人的缺点,他不讨厌你,只是希望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安德烈值得爱,因为他强大,而你胆小。”

    说一个人胆小自卑,需要勇气。接受自己胆小,更需要勇气,莫德道,“你怎么知道。”

    “我出身加西亚家,哥哥的能力是心灵,我是魔瞳。虽然你封了我的魔力,但我的家族是心理师,世代学习心理,精通心理学。否则我们哪来的能力控制人心。”

    “真话总是令人讨厌。”莫德拂袖出去。

    “她这是恼羞成怒。”杰妮芙嘻嘻。

    查尔斯笑了。转而垂头,陛下让殿下回来,当众打脸,很难堪。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扑衡纳克很大,古老,树木障天。莫德搬来第一天,琼就种上了黑玫瑰,还有红枫。她喜欢红枫,鲜红似血,沸腾血管的颜色,融化了翻滚在鲜血中。莫德坐在红枫底下,直到晚上,琼来找她,说是蒂莫西来了。莫德反应半晌,才想起来,他是宗族的打扫人,族老的传声筒,位置很高。曾经和莫德有过矛盾。她去了前厅。

    “找我有事?”

    蒂莫西背后跟着康涅,那位总议长,背着长棍。莫德奇怪,这位面瘫,和总议长不太一样。

    “总议长是大族老菲埃索,康涅只是傀儡。”

    莫德点头,“到底什么事。”

    “****殿下,你别忘了宗族的规矩。帝国的继承人要挑战宗族。前些日子你出征,所以推迟了。现在我来通知你。”

    莫德不耐烦,“谁敢挑战我。”

    蒂莫西瞪大眼。“埃尔敢。你杀了他的妻子,你和他还有一场战呢。”

    “那是他妻子没本事。”

    “宗族的规矩,****你必须迎战。”

    “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刚回来,埃尔不想趁人之危。”

    “成。”

    莫德觉得莫名其妙,来了场挑战。不过提起宗族,莫德想西奥多的事终究要解决了,是杀,还是放。她要见他一面。去锡丘兹坦帕时,莫德带上伊莫金,听说阿梅莉亚快不行了,特伦斯前些日子守着她,但无济于事,倒是自己的伤复发,晕倒在殿中。在撒勒大桥上,卡莎大臣和亚塔兰塔走出艾达安拱门,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看莫德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得了绝症,将要不治身亡。

    西奥多一直软禁在琳恩的殿里,听侍卫说,他吃好喝好,从未反抗。而西奥多呆在宽阔殿中,也明白了当年六岁的莫德,被囚禁那毫无一丝光明的房间,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无法想象,仅仅六岁的莫德,没有发疯死去,是靠什么支撑下来的。他几次都要自杀,但胆小怕疼,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说到底他,没有勇气,死的勇气都无。

    所以,当那一丝光明来到时,他跌倒在地上,缺水的鱼儿,吮吸着那唯一的晨曦。恨不得跪拜她。

    “你不是吃好喝好吗,为什么是这幅样子?”她的声音毫无起伏。

    “做做样子。”苍白的他笑着。

    “如果我想你死呢。”

    “那就死吧。”无论生还是死,他都接受。

    那一瞬的刺目的白光亮起时,西奥多紧闭了双眼。真想解脱啊,人生多么痛苦,如果有勇气死亡就好了。在无尽的绝望中徘徊,真的会发疯。他很懦弱,他也想完美,但他做不到啊。

    刀尖搁在他的脖子上,莫德又收回了,“你还是走吧。”

    “你不杀我了。”西奥多问。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莫德收起永华。她已经杀死了一个胎儿,杀族人,杀亲人,有时候,真累。“死亡永远不能解决事情,留着你,可以镇压真雅人。你走吧,记住,将你第一个孩子送回家族。”

    “我能问问,当年,你身处在毫无光明的房间里时,你怎么度过的。你害怕吗。”

    莫德顿了顿,她翻转自己的手腕,两只手腕都有几十条白痕。“当然怕啊,怕得要死。任何的不害怕都是被逼出来的。一天又一天,身处黑暗,我逼着我不怕,害怕也是过,安静也是过。你的希望折翼,再飞,再失望。重复十几次,就会知道,绝望的衰老。那一年,却只是绝望的开始。”

    当西奥多踏上兰皙沙漠,度过自己传奇而荣耀的一生时,他没有一天不重复这句话。他死的时候,想的是莫德这个人。他想,她是个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伊莫金在殿外看着,看着莫德的处置。她完全安静下来,母亲阿梅莉亚刚才逝去了。特伦斯不在,阿梅莉亚说:孩子,琳恩被自己的骄傲所毁,但我不会。越是强大,越是要谦卑,所以马德里塔韬光养晦,成为了菲尼克斯的大族,它向莱利基兰低头,也是如此。所以孩子,你要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我不争不抢,陛下给了我足够的补偿。你也要听从莫德的话,她会给你足够的荣耀。

    “看够了吗?”莫德问。

    “我不会不自量力了。”伊莫金道。她转身回扑衡纳克。眼泪在她的脸庞肆虐,模糊了她的所有感觉,疼得麻木了。为什么,母亲,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妥协。不争不抢,让我背叛我的原则?不!绝不。

    “伊莫金,人有时候妥协,只是为了活着。而原则是构成一个人的元素。”莫德知道伊莫金的感受。她经历得太少,决绝不是好的出路。阿梅莉亚说的没错,是要活着,但原则不可犯!可她不了解这个女儿。

    伊莫金没说话。

    “费莉西蒂,找人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