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徘徊在黑暗中（三）
水果阿姨赞美了一些莫德的话，就笑着回去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家的儿子真的好啊，你考虑下啊。但很隐晦。要不是莫德熟悉这种套路，还听不出来。 说实话，莫德没有想到，克里斯托弗会让她出售木偶。可在几天后，她就明白了。每一次莫德表演好木偶戏后，下面的顾客，他们的神情和精致的木偶如出一辙。每个木偶头顶上，都会有线牵着，演出属于他们的戏。躲在幕后的莫德，cao控一切。幕前的观众，他们沉迷在戏中，只有莫德清醒着，这种感觉，孤独而迷人。克里斯托弗的意思是：你想做木偶，还是cao控木偶的人？ 那是第五天，水果阿姨的女儿来了，带来了几个朋友。她们碰上莫德的木偶戏，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场。阿姨的女儿叫格兰，她是个美丽的女孩，细腻，黑俏，也很成熟。根据老汤说，格兰经常和水果吵架，因为格兰向往上流社会，经常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希望得到更多的钱，嫁给一个有钱人。阿姨为了儿子的前途，差点和格兰断绝母女关系。阿姨的儿子沉默寡言，被格兰斥责不通人情，断了她的通天之路。 格兰来了两天，就走了。水果阿姨情绪低沉，嗓门都小了。但因儿子的归来，心情好起来。她的儿子叫奥库，读得是第十五城区的下区学校，奥库想要入外交中枢学校，这所学校级别很高，需要中区学校的入学证。奥库需要考入中区才能实现。如果是一般的学校，或者是军校，不需要很高的学费。但从外交学院，财经学院，或者政法学院出来的人，只要有人推荐，都能进入帝国政治，这是不折不扣的登天之路。但一般家庭担负不起。除非是那些大商人，他们需要将子女送入帝国中央，参与政治。关键在与，推荐的人，能找到一个推荐的人，那些商人，不一定能找到。这样一算，需要的金钱，实在太多。而从政的人，就方便一点。 莫德不知道需要多少钱，但知道能有推荐资格的，多半不会受金钱打动，能打动的，只有交情。奥库要进入帝国内部，不太可能，就算他书读得再好，没有一个能指导他的人，就是枉然。 莫德记得，帝国对读书人很宽厚。因为世家子弟去殖民地只是历练，殖民地也需要执行官，帝国每年会去学院招一些学员，去殖民地管理，虽然远离家乡，但只要打点得好，这样的资历去外省当个收税员没问题。只要奥库进入外交中枢，无论做个教员，还是出来后，去外省熬资历。或者去军部从参谋历练起，温饱一生铁定没问题。但要进入帝国中心，10%估计都没有。如果再上一步，以他的身份，必须要绝对的努力，势力，眼界，最重要的是必须有人。而平民很多人，都败在眼界和资历人上。 莫德乱七八糟想着。回神时已旁晚。她耸耸肩，最近看什么都是政治，难道成为什么人，眼里就是什么吗？她想，阿比最近好了很多，也吃饭了。等我安定下来，就要扩大势力了。她被克里斯托弗搞得狼狈，原因势力太少。第一步：渗透帝国内部机构。第五天，莫德着手开始。亚瑟斯，查尔斯，斯蒂芬妮，阿比盖尔，卡勒姆，达雷尔，十八骑士是她的亲信，嫡系，这些人最可靠。可惜理查德死了。 莫德为他之死，伤心过。但现在不是时候。她在军部的势力，是最多的。塞蒙，康纳，莫比尔之类。但在政治上，莫德没时间渗透，这点很重要，虽然有人，但不多。在教廷的时间里，她渗透的政客最多。这不困难，而以前一直不动手，因为莫德觉得科斯尔腾是海权大国，对于军队需要牢牢掌控，忘了政客很正常。这次，莫德让查尔斯和卡勒姆负责，将势力进一步扩大。 查尔斯第一个告诉莫德的，是尤金的死亡。 “陛下当时在楼梯上，听到这个消息时，晃了晃，从楼梯上倒下来。” 别说克里斯托弗，莫德听到这个消息，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她愣愣的，似乎从没想过，那位神话一般的人，会死？他死了？尤金死了？ “殿下，尤金也是人。” 哦，对啊，尤金是人，是人总会死。那克里斯托弗呢？他会死吗？莫德下意识不去想。“之后呢，不对，尤金为什么会死？因为科斯尔腾的利益。”莫德立刻转过来。尤金死了，几亚和科斯尔腾的合作，势必会终止，而对于几亚来说，合作已经是势在必得，那么，补偿科斯尔腾也是势在必得。科斯尔腾的大元帅死了，科斯尔腾不找回来，那不叫科斯尔腾！补偿，就在合约上体现了。蒂娜恨科斯尔腾，但为了几亚，她一定会选择合作。比如伦珊和朴提亚的贸易，关税的下降。这就是最大的好处！否则蒂娜镇压不下那些种族主义者。 几亚需要科斯尔腾这个巨大的市场，科斯尔腾需要几亚的古老技术。两者形成互补。但这补偿，不意味着在其他方面，几亚不会找回来。 “外交总大臣这次接受这个任务，斯蒂芬妮随行。”查尔斯道。“我们可以从中获取利益，也可以将利益让出去。” “比如？” “埃诗里，他需要资金。长瑞叶在朴提亚的一成利润终止，不如转给埃诗里，为他的爱女复仇。” “换取埃诗里的忠诚。” “这是绝好的机会。如果不是丹娜的死，大家不会知道她是埃诗里的女儿。可现在大家都瞄准元帅这个位置，忘了埃诗里，这是我们绝好的机会。” 莫德点头，“另外，关于几亚的动作，不能让伊恩参与了。让佐伊去做。如果坐实几亚下一步动作，将这个消息给塞蒙，那么塞蒙在上议院的权限会进一步。” “殿下也可测试佐伊忠诚。” 莫德看了查尔斯一眼，“你怎么知道。” 查尔斯嘿嘿一笑，并不回答。 “十八骑士的九位去了吉利美，绞杀米瓦尔，顺便也监督佐伊。” 说起这个，查尔斯严肃道，“殿下正准备让阿比盖尔生下这个孩子？” “当然。”莫德道，“如果她不要，由你抚养。” “啊？”查尔斯叫道，“应该亚瑟斯来抚养啊，怎么是我？” “查尔斯，你到现在都没结婚。私生子一大堆啊。” “父亲的孩子多，让他们延续血脉。我就不需要了。”查尔斯笑道。说着，他就溜了。 莫德摇头。跟在她身边的几位，都不成家，难道学我？想起尤金，莫德闭上眼，向北方敬礼，这位名满一生的将军，以这样的方式战死沙场，何尝不是一种圆满。科斯尔腾的军人们，骨子里的鲜血，与其他民族就不同，特别是拜述人，他们天生为了死亡而生。 此刻，莫德有点担心克里斯托弗——尤金的至交。 但她始终不知道克里斯托弗的情况，不敢问，也不想问。直到那银月的晚上。 莫德一直筹划对势力的扩张，甚至对帝位的问鼎。她想了几千种逼位的方式，想要兵不血刃，想要克里斯托弗承认她，但想起克里斯托弗对她的不闻不问，她很想父亲尝尝这种滋味。但这需要机会，一个合适的机会。 莫德很耐心地等着。 阿比盖尔也帮助莫德，她白天需要去政法院。将她多年来在军部中的势力全交给莫德。甚至在吉利美的势力也给了莫德，这点很重要。虽少，但用起来很好。大部分是商人，小贩，也有低级军官。下一步是克莱夫，莫德想，只要扎维克牢牢站在她那边，克莱夫不是问题。她需要和扎维克谈一谈。 …… 烟岚蔓延千里，菲尼克斯笼罩在蓝色中。连绵的暮色灯火，照亮波利尼山脉。从远处的高山开始，这片山脉躲进了茫茫雾色，沁在暮蓝中。 列支山巅的主堡中，那落地窗前。克里斯托弗仿佛门前的雕塑，一动不动。历代大帝都喜欢这地方，相信未来的莫德也会喜欢。他仰天一叹，回到书桌前，翻出日记。再次翻到那一日——梅拉尼死后的一日。 ——我知道，她表面上温婉，骨子里冷血。她比我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莫德六亲不认。如她所愿，亲手杀了她。 克里斯托弗记得，那一日：冰隐喝了她的药，与梅拉尼交欢。她亲手设计，让克里斯托弗当着莫德的面，亲手杀了母亲。这在三岁的莫德脑海中会形成什么？克里斯托弗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杀死梅拉尼。克里斯托弗永远不会忘记，梅拉尼死前的一句：下辈子，我宁愿下地狱，也不要爱上兰开斯特家族的人。连自己都不爱，更不会爱上别人。 “也许，梅拉尼，你是对的。”克里斯托弗道。他突然转首看向门廊，雅各布抱着维罗妮卡，笔直站着。神情悲天悯人。 “我将教廷交给安德烈了。”雅各布道。 克里斯托弗看着沉睡的维罗妮卡，“你可以选择不做。” “我不想失去她。相信莫德会照顾好安德烈的母亲的。”雅各布道。 “你呢。” “我会去黑狱，等你。” “想好了？” 雅各布只是笑。 “有时候，我恨透了命运。”克里斯托弗笑得无力。 “克里斯托弗，我一定比你活得长，当年我就说过。”雅各布温和地笑。 “我的父亲说过：雏鹰每一次的掉落，都是为了飞得更远。为此，老鹰可以付出毕生的心血。” “我明白。这些年来，我都明白。”雅各布明白他，这位被命运桎梏一生的好友。他有伟大的才华，可以有更高的地位，更大的野心，可是被梅拉尼桎梏了，被命运桎梏了。梅拉尼和克里斯托弗相爱，还是相杀，雅各布不知道，但他知道，克里斯托弗付尽一生心血，玉成于莫德。雅各布没什么遗憾的。博罗梅奥可以走得更远了。 “雅各布，算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该离去的，早晚得离去。” 莹亮的晶钻散落一地，留下维罗妮卡的身体。雅各布彻底消失了。 “你我年轻时，野心勃勃，梦幻着统一德雷克。可这命运啊，终究是桎梏。”谁都有野心，特别是克里斯托弗和雅各布这样的人，有能力，有野心，有背景，干什么不行？可为了后代，付出一生心血。后悔吗？不知道。 克里斯托弗将视线转向莫德。看到莫德私下里的动作，总算欣慰。他以为这次的挫伤，会令她颓废一段时间，没想到振作得这么快。看来，逼迫是非常有用的。兰开斯特有一句话：活在爱中的人们，不如活在仇恨与不甘中。只有在仇恨中，才能有活下来的能力！世上的人，谁是永远活在爱中的？爱是甜蜜，也是砒霜。 克里斯托弗对此很满意。这个继承人……成功了。他望向维罗妮卡，没想到雅各布会这样做，他以为雅各布会选择放弃。雅各布魄力比他大啊。这个赌注，注定了莫德会赢，但更注定了莫德会受安德烈的桎梏。克里斯托弗笑笑。不关他的事了啊。 尤金死后，他想安静一段时间。 雅各布去了黑狱，蒂娜会死……一系列的朋友都不在了啊。都是他亲手设计的啊。真是可悲，坐上这个位子后，他就没上过战场。现在呢，等待那件事情，似乎成了宿命。真羡慕尤金啊。 克里斯托弗不羁地大笑。笑声充满了狂野，狠戾。 死有何惧？ 站着就好。 他去了兰开斯特历代大帝的坟墓。 …… 这是第一个月中的最后一天。莫德策划终于有了成效。今天特尔玛嫁给特伦斯，晚上会爆发出宰相死亡的消息。埃尔罗伊·安德逊这位宰相，在科斯尔腾的政治上，曾经受到多方的好评，也有许多政敌，他死去，安德逊家族会遭到多方的关注，但安德逊也不是吃素的。埃尔罗伊至少是个侯爵，死后会由长子继承。虽然他的儿子多是从军，但家族中不乏从政者，只要莫德小范围地帮助一把，他们就会感谢。到时候，卡勒姆坐上宰相的位子，也会有多方的赞助。 这个月来，莫德筹划这个计划不下十次。以她的身份，怎么帮助是个问题。毕竟安德逊家族不缺帮助者，马德里塔家族是一个，不过今天特尔玛嫁给特伦斯，恐怕没空。这是莫德交给马德里塔婚事的原由之一。安德逊家族曾经得罪过真雅人，这是最大的问题。埃尔罗伊死后，莱利基兰家族会给他们使绊子。所以莫德要独占这份帮助，使出的办法是“镇压打援”。 以兰开斯特少族长的身份，镇住真雅人，打击所有援助的人。这一点将由达雷尔，这位资深政治家执行。莫德将索思林血杖交给达雷尔，莱利基兰是靠索思林上位的，他们不敢得罪索思林，更不敢得罪莫德。将血杖赠给莱利基兰，就是震慑。光靠这个，足以得到安德逊家族的好感了。然后是卡勒姆出场，委婉代表****殿下的意思。莫德被赶到外面去，大家都不知道。 最重要的一层，是卡勒姆。他要靠自己的能力打动安德逊。好感，利益，才是上策。莫德叹口气，如果理查德不死，她也不用花那么多心思。直接瞄准卡莎和亚塔兰塔就可以了。查尔斯劝动埃诗里，让时间军队帮助他攻打长瑞叶。出奇的是，克里斯托弗竟然同意了。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卡莎多年来中立，只和大司祭，亚塔兰塔有关系。至于亚塔兰塔，他是托尼推荐的，能力不俗。费莉西蒂已经去调查他的履历了。莫德多年在菲尼克斯的势力，虽然少，但还是有的。十二廷臣，三个是查尔斯推荐的。莫德算了算，她的势力多数在外面，菲尼克斯不是太多。这段时间够用。斯蒂芬妮还差半个月回来，她的用处很大。 “不急，不急。”莫德呼出一口气。耐心地等，等机会。只要耐心地等，总会有机会的。她是****，这个身份不是克里斯托弗想废就能废的。亚瑟斯试探卡莎去了，中午才能回来。 莫德心情不错，她再次表演了一场木偶戏。营业额大大上浮。 中午，她的店中一般没人。老汤来串门，悄悄对莫德说：奥库真是自不量力，想要门农廷臣推荐。说是这样说，但老汤有点担心，会得罪门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