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幻梦
火！铺天盖地的大火，正在熊熊燃烧！ 耀眼的金红色，如潮水般涌来，阿梅莉亚甚至能闻到灼烧味儿，她大声尖叫，什么声音都没有。十岁的女孩儿害怕极了。为什么呢，那个简陋的家，到处是漏洞，狂风暴雨时，她只能和母亲蜷缩一起，才能不被淋湿，为什么会有火呢？难道是酒鬼的父亲，难道他没钱喝酒了，母亲不给，一怒之下烧死我和母亲？ 逼近眼前的火焰，女孩儿吓得跌倒。大叫母亲。 “母亲！母亲！” 忽然女孩儿能叫出声音了。 “阿梅莉亚！” 轻柔温暖的怀抱，女孩儿抽搐了下。西部的寒冬能将肥牛冻死，女孩儿害怕那些欺负她的男孩子，说：你迟早会被冻死！女孩儿睁开眼，见到着急的母亲，拱了拱母亲的怀抱，“我怕！” 这两个字，让年轻却沧桑的母亲，瞳孔缩了下。心绞痛不已，她感受女儿单薄衣服下的皮包骨头。十岁的女孩儿，看起来像是七八岁的孩子，整天吃不饱。饿时，野草煮煮，也能当饭吃。可阿梅莉亚需要rou食！费泽罗太混账，宁愿拿钱去赌，也不愿给女儿吃饱。 “母亲，父亲会回来吗？我害怕他骂你。” 面对女儿亮晶晶，隐藏着惊惶的眼睛，母亲更是心疼。她紧紧搂住了女儿。心头止不住地愧疚，比起她小时候的锦衣玉食，阿梅莉亚只能被欺负，什么都享受不到。她该是尊贵的公主！而不是乡下破衣糙肤的孩子。 咕噜噜。 这个声音，让女孩儿害羞起来。她推开母亲的怀抱，蹬蹬下床，跑出去了。母亲做着针织活儿，养不活一个酒鬼的父亲。她只能解决吃的，不能让母亲担心。 母亲惊讶地看着女孩儿。这几天她忙坏了，几乎忘了阿梅莉亚的吃食。她捂住脸，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当初的逃离，为什么会换到如今的下场？爱情真的斗不过金钱吗？ 夕阳西下的乡间小路，铺满了金辉，红彤彤的太阳，正在落山。 女孩儿蹦蹦跳跳的。忽然头上一疼，她大哭。从旁边跑出一个强壮的男孩子，围着她转了一圈。凶狠道，“阿梅莉亚！我今天要去城里了，你也知道，城里有多热闹，我问你，你想去吗？” 城里？阿梅莉亚眼前一亮，她只去过三次，那是个美丽，可以读书的地方！有高大的建筑，最热闹的集市。“可以吗？”她期待看着男孩。 男孩被她一看，心跳了跳。女孩儿的皮肤虽然糙糙的，但她的面容很好看，特别那双眼睛，银亮的瞳孔，是乡下许多老太婆都嫉妒的东西！他想着父母的话，阿梅莉亚的父亲又输了钱，这次他家发财，若能买到阿梅莉亚做童养媳，那该多好！男孩眯眼，“阿梅莉亚，待会儿我父母会去你家，和你母亲谈事情，你只要说，你同意你高兴，我就带你去城里！”对于乡下孩子来说，城里这个词代表了太多，宏伟的城堡，精美的食物。谁都会趋之若鹜。 “真的？” “当然。” 女孩儿却不信。男孩老是欺负她。“好吧，我试试。”若是不答应他，恐怕又是一顿欺负。 男孩嘻嘻地笑了。 时近傍晚时，女孩儿才慢吞吞回了家。木头小屋是她唯一的温暖。男人的低吼，女人的隐忍声。让女孩儿呆了，她立刻大哭，跑回家。推开门。那个记忆里高大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颓废，消沉。将母亲当成了出气筒。狠狠地拳打脚踢母亲。 “贱人！阿梅莉亚跟着他们有什么不好？” “不！这是我的女儿！你个畜生，竟然要卖了阿梅莉亚！”温顺的母亲，第一次对父亲大吼。“这是我伊莫金的女儿！流着的是……高贵的血脉，她该是尊贵的公主！” 父亲冷笑，“十一年前，你都逃了，那里还会认你？这里是暗黑教廷，不是科斯尔腾。如果不是你，我会有一个很好的前程，都是你这个贱人！我才落到了如今的地步，我母亲郁郁而终，看不到孙子。都是你害的！等着吧，我先把你女儿卖掉，再把你卖掉！”他啐了一口痰，吐在母亲身上。看都没看阿梅莉亚一眼，哼着调走出去。 女孩儿看到母亲的脸逐渐变白，她倒在地上，呜呜地哭泣。女孩儿慢慢走去，抱住母亲。伊莫金将脸埋在女儿柔软的身躯中，大声哭泣。“我的孩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嘶声裂肺。“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宛如杜鹃泣血。 两人抱紧对方，互相取暖。 伊莫金停止了哭泣，取而代之是一种空洞的坚定。她摸摸阿梅莉亚粗糙的银黑发，“孩子，你为什么叫阿梅莉亚？” 女孩儿歪着头，“我的外祖母也叫阿梅莉亚。母亲，我的外祖父呢？为什么我只能看到祖父祖母，几个姑姑呢？他们都嘲笑我。难道他们，也不喜欢我吗？” 伊莫金骄傲地笑道，“孩子，记着，你的祖国在科斯尔腾，你的外祖母是最善良的人，你的外祖父是最强悍的人。” “是那个日不落帝国？”女孩儿的眼亮晶晶的。书里说了，科斯尔腾是德雷克最强大的帝国，日不落之国！ “对，你有一个舅舅，他是母亲的同胞兄长，对我最好。你还有一个姨母，虽然冷了点，但对我也很关心。从今以后，你不再姓谢朗，你姓兰开斯特，你叫阿梅莉亚·兰开斯特。你会是最尊贵的公主，你将享受最好的穿戴，拥有所有年轻人的拥戴。”伊莫金笑道。 “兰开斯特？”女孩儿咬着指甲。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了。 “孩子，想不想去看看他们吗？” “想！” “放心，母亲不会让你受到欺负了。”伊莫金紧紧抱着女孩儿，发誓一般道。 等哄睡着女孩儿后，她拿出一根暗金色的羽毛，上面刻着一双黑翼。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她以为自己会赢，却不想还是输了。莫德，你早就料到了吧，所以放纵我。我知道，你希望我回来，但我回不来了。冰冷的眼泪，掉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第二天一早，伊莫金将阿梅莉亚送到门口。 “你先出去躲躲，等到中午再回来，这样，你舅舅接你的人，就该来了。你父亲就不会卖掉你了。乖啊。”伊莫金温柔地看着女儿。 “知道了。” 伊莫金望着女儿蝴蝶般的身影，心安静了。孩子，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记住，要坚强。要像莫德的坚强，不要像你的母亲的懦弱。 她一身简陋衣衫，那细细的笑容，却如此美丽。恍若给予万物的熙光。 火！ 熊熊燃烧的大火！ 一大捧薰衣草掉落在地，女孩儿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吞天的大火，卷在金红的火焰里的，小小的木屋，若隐若现。隐约可见，木屋中两人争执的身影。像是故事书说的，封印了这座木屋，永远不见！ “啊！” 女孩儿嘶吼，像年幼的狼崽，奔向死亡的父母身边。却不慎跌倒，她的眼前模糊，嘶声大叫，像极了丧失成年狼的崽子，在森林里向天吼叫。 “孩子？” 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握住女孩儿的肩膀。女孩儿嗦嗦了下。转身看见一个黑衣女人，透过金色面具，怜悯传递过来。女人看见她迷茫的眼神，将她拥入怀中，“孩子，别怕，你母亲临终前，将你托付给你的舅舅。” “舅舅？” “孩子，你母亲最喜欢你笑了。若是你哭，你母亲会不开心的。” 女孩儿却是抽噎，悲伤止不住地散发，“我要我母亲，我要我的母亲！”她忽然推开女人，跑向火烧得差不多的木屋。 女人叹息。 “费莉西蒂！你在同情这个孩子？别忘了你的任务。”伊莎贝尔冷冷道。 “哼，你这个机械人，懂什么？”费莉西蒂不屑。 菲奥娜挥手，“好了，我们花了巨资才赶过来，琼大管家在路提亚等着，难道要她接着等下去？”琼大管家带了十多个女仆，他们带了两个赶到这里，等接完这个女孩儿，立刻就要回路提亚。琼做了王三十多年的管家，可不是好糊弄的！ 英格丽德斜靠在一旁，两个女仆恭恭敬敬站在她背后。宫廷出身，自然比旁人更牢靠些。跟过来的迈尔斯，可是听说这两个僵尸般的女仆，是服侍过容基耶尔大帝的。服侍过容基耶尔大帝的女仆，有一种特点，就是僵尸样。迈尔斯怎么逗弄她们，都没啥反应。让他苦恼。 他迈过去，“菲奥娜大姐，没有杰拉尔德，你是不是不满足啊。火气这么大？” 费莉西蒂已经带着两个女仆，敲昏女孩儿，抱着她过来了。火光冲天，女孩儿的泪挂着，交辉相应，脆弱柔软。让费莉西蒂心疼不已。她和佩布罗硬是生不出子嗣，看见人家孩子，总是心软。 迈尔斯嗤笑，“要不是她男人是佩布罗，王还会纵容她？太心软了！” 菲奥娜才不和这小子一般见识，“快点吧，迈尔斯，招来博罗梅奥的人就不好了。” “嗯。” “伊莎贝尔，迈尔斯断后！”菲奥娜下令，“图莎，兰斯你们照顾主人！”来之前，琼大管家已经将两个女仆给了女孩儿。 “是。”女仆们答。 菲奥娜打了个响指。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银沙，洒在空中。挥动魔杖。 碰！银沙勾勒出一辆华丽的马车，瞬间成型，通体银亮。菲奥娜像是魔法师，打了三个响指，天空中回应了三声嘶鸣，三只独角兽煽动着翅膀，降落在地。马车的绳索自动套上了庞大的独角兽的脖子。 “上去吧。”她道。 图莎，兰斯抱着女孩儿，上了华丽的马车。英格丽德，费莉西蒂坐上赶车人的位子。挥动着鞭子，独角兽向天嘶鸣，幻化出绚烂的云梯，纯白的翅膀煽动，带着马车，踩踏云梯，向天空远去。 菲奥娜三人，却向烧成黑炭的木屋走去。她挥动着魔杖，伸出手掌。灰烬中，一股银沙汇聚空中流动过来，在菲奥娜的手掌中，化为一个浅浅的银色小人。赫然是伊莫金，她一身火红长裙，笑得妖娆。 “告诉她，我不悔！” 小人粉碎，一堆银色砂砾，没等装进水晶瓶中，便随风而逝，纷纷扬扬，一点不剩。 “真是一个倔强的孩子。”菲奥娜道。 “她其实真的不后悔。”伊莎贝尔道。 “罢了，这样天堂地狱的爱情，我们要不起。”菲奥娜唏嘘，“迈尔斯，伊莎贝尔，马德拉是教廷的首府，艾温斯的乔茜是王的人，找到她。让她下药给伯尼。王和安德烈的斗争，已经生死化了，十年了，他们斗了十年，也该累了。”更该分出胜负了。 迈尔斯笑道，“王算无一漏，这场战斗，王一定是最后赢家！” 伊莎贝尔眼睛一亮。“那是当然！” 三人再次上路。 科斯尔腾帝国，北部第一大港口，路提亚。 这几年，无数商家在这里登船，路提亚是科斯尔腾最富庶的海港！也是屯兵最多的地方。这里，美丽却危险，像极了天堂与地狱。无数人在这里淘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也有无数人，在黑夜的街头巷尾，输了全部家当，宛如丧家犬一样，街头乞讨。豪门富贵的年轻人，如流水一般，汹涌在这里，他们在销金窟千金一掷，抱着红粉佳人，销魂到天亮。也有人，在寒冬腊月中，伸出瑟瑟发红的手，为着缩水的肚子，饿死街头。 路提亚，也被称为天堂地狱。 一个眼神犀利的中年贵妇，十多个目不斜视的女仆，站在忙碌的港口。来往的人都有意识地离她们远一些。在路提亚，第一件要学的事儿，就是眼色。这中年贵妇一看，就是宫廷出身的管家，说不定是公爵家的大管家。寻常人得罪不起。 “大管家，到了。” 琼眼前一亮，果然一艘小型帆船，驶向港口。钢板刚刚放下来。她提着裙角，就过去了。船舱打开。首先是费莉西蒂打头，背后图莎，兰斯，然后是一个银黑头发的女孩儿，鼻头红红的，眼神如小鹰，紧张地东张西望，虽然悲伤，但压不住她的新奇。最后是英格丽德。 费莉西蒂，英格丽德对着琼大管家致礼，然后消失不见。女孩儿吓了一跳，抓住图莎的长袖。 琼靠近些，细细观察女孩儿。 “你…您是谁？”女孩儿声音沙哑。坚强地看向琼。花了一个月时间，费莉西蒂才让她接受，自己是兰开斯特公主的事实。原来兰开斯特是科斯尔腾的国姓！当时女孩儿吓得呆愣住了。知道了母亲的身份，也明白了自己将要走入怎样的环境。 琼不答，反手甩了图莎一记耳光！ 图莎立刻跪下。 “殿下的衣服为什么不换？图莎，以后你就是殿下的人了。要记住，主人的面子，就是你的面子！我不听什么原因，我只看到小殿下穿着粗糙的衣饰，这是对兰开斯特的侮辱！”琼威严道。她家十几代，身为兰开斯特的大管家，兰开斯特的面子，就是她的面子。谁都不能侮辱！ “是。” 图莎不敢反抗。大管家是锡丘兹坦帕宫殿的总管，是仅次于是陛下的，任何对大管家的不敬，都是对陛下的不敬，是要腰斩的。 女孩儿却生气了，“您是大管家吧，图莎其实没错，是我穿不惯那些华美的衣饰的。”她看了看身上铁青的长裙，“这样很好了，我很满意。” 琼笑道，“阿梅莉亚殿下，您是兰开斯特尊贵的殿下，代表的是兰开斯特。如果您穿着这件衣服，去菲尼克斯。丢得是家族的脸面。就算我不责怪图莎，您的舅舅叶欣亲王，也会责怪女仆的，到时候，可是死罪！兰斯，还不带殿下更衣？” “是。”兰斯匆忙地领着女孩儿，跟在琼身后。 宽阔的，蔚蓝的海洋，海鸥飞扬的天空，华丽的人儿，热闹的集市。那是阿梅莉亚一辈子也见过的东西。她仿佛走入了一个幻梦中，做着尊贵的公主梦。梦一醒，什么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