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九曜
瑞京的街道以宽广着称，能够容纳三辆车并行的主干道共四条，以皇宫为中心通向四个城门，内城外，更多的则是容纳两辆车并行的道路。路两旁商铺林立，偶有绿柳古槐，伸展向人，提供阴凉。 这一日，阳光正好。街上最大的古玩字画铺子——九曜堂一开门便是人潮汹涌。 “真的是玉虚真人的画？” “听说那《天音图》乃是玉虚真人梦仙而作，一梦天音，然后羽化仙去……” “据说，其中包含天地至理，若是能够领悟，对修行大有好处。” 风闻是玉虚真人的画作，连道人也不能免俗，混杂在人群中，也进入了九曜堂。 九曜堂里，为了便于观赏，早早把《天音图》挂了出来，就在大厅正前方，方便每个人都能够看到，周围放置了一圈桌子当做围栏，以防有人随便伸手，破坏画卷。 正对着九曜堂的茶楼二层，卫兰和楚王坐在窗前，往九曜堂方向看去。 “王爷真的把真迹给了九曜堂？” 九曜堂从来不展示假画，能够吸引这么多人来，自然也是冲着“九曜堂无假货”的信誉来的。对于真迹与否，九曜堂自有一班师傅们辨认，很难作假。 楚王勾唇一笑，“若世人都不知此为真迹，又有哪个会买？” 卫兰眼珠一转，展颜微笑，“啊，我知道了，王爷是想着在此之后便把假画卖出去，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幅画，自然不会无人问津。” “正是如此。”楚王点头赞允，“还是卫兰最知我心意。” 卫兰抿唇一笑，看向九曜堂，大开的门扉可以让人观看到里面的部分盛况，敞亮的大厅里人头攒动，在这样的天气，愈发显得炎热。 “这么热的天，出来真是受罪……” 街上一个唇红齿白的锦衣小孩儿慢悠悠地走着，身后跟着的随从中，一人小声嘀咕了一句，眯着眼睛，对走在炽热的阳光下甚为不满。 大户人家，跟着这样的小公子的也都是些有脸面的下人，吃穿住用，往往比小户人家的公子还好，也难怪会如此娇气了。 行走在前面的小公子听到这句话，回头瞥了一眼，寒眸幽冷。只一眼，便让那人无颜以对，低下头去，浑身冒起了冷汗。 “小王爷，前面就是九曜堂了，那里的师傅不仅辨识字画的功夫独到，装裱字画，更是功夫精湛。咱们府里的字画大多都是拿到那里去装裱的。”萧让狠狠瞪了那个不长进的一眼，暗悔把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带出来，却也不好在外面责骂，便只压在心里，保持着笑容介绍起前面的九曜堂。 已经可以看到九曜堂的金字招牌，小孩儿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怎么这么多人？” “这个……”萧让给一个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快步跑到前面打听，一会儿回转，禀告道，“今天可是巧了，九曜堂得到一副玉虚真人的真迹，正在展示。小王爷可要去看看？” 又是玉虚真人！ 小孩儿心里说不出的厌恶，眉心愈发紧蹙。 萧让见了小王爷的脸色，知道他是不喜人多，提议道：“不然，小王爷便改日再来，或者，由我去办，只是裱一幅画，定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不了，我要亲自去。”怀里揣着的画卷哪里是一般的画，怎么能够让他们看到，便是那裱画的师傅……最好不要多事才好。 画卷中，顾菲菲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怎么黑了？ 这小孩儿，搞什么，晚上把画展开，白天把画卷起，他日夜颠倒吗？ 本来还等着第二天就去跟小孩儿缓和一下关系，拿人手短。顾菲菲想着来到了竹屋的另一间房间，这个房间原来应该是书房，有整齐的几排书架摆着，只可惜没有一本书，上面都是空荡荡的。 现在，被顾菲菲用来当做储藏室，召唤而来的长匣被分门别类地放在架子上面，有衣物类的，有首饰类的，还有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和一些其他的东西。 在竹篱笆的范围内，顾菲菲才可以使用那个“召唤咒”，甚至不用念，只用想的就可以把让长匣自动飞来，而一旦出了竹篱笆的范围，再怎样都不能够召唤成功了。 以前使用这种召唤咒时灵时不灵的原因还有一个是因为没有。 这个空间不知道是怎样被开辟出来的，空间中除了竹林就是竹屋，除此以外一无他物，从莫须有中召唤东西，自然是不会灵验的。 无中不能生有，有也不能归于虚无。 看看竹篱笆旁边的那件满是狗血的衣服就知道了，不管是上面的狗血，还是这件弄脏的衣服，都没有办法还原或者消失。 林中没有花，没有鸟，连虫子都没有，却莫名有风，微微的风只要想到就会出现，雾气也是一样。想让它有它就有了，想让它没有，它自然就消失了。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存在。 “算了，我在想这些做什么，又想不出个答案，又麻烦，这样的空间怎么也不是符合常理的存在吧，那么，空间中的一切都不符合常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顾菲菲摇摇头，甩掉那些乱人心神的想法，避免自己沉浸在那些不可能的幻想之中消磨了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 “不管是怎样来的，既然已经在这里了，就要好好生活。我这么漂亮，总有机会出去的吧！” 喂，漂亮和出去，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关系吗？ 顾菲菲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问题，美人如风景，美好的风景自然要大家来欣赏，所以，美人是肯定能出去的，就是这样！ 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 顾菲菲很没耐心地放弃了“天一亮”就去看小孩儿的想法，躺到了床上，闭目沉思功法，虽然对修炼什么的还是比较没谱，看见了，理解了，不等于真的会做，就像那些xue位经脉什么的，知道是那样说的，但是具体的位置，因人而异，什么三指几寸的，还要看以什么来算，不同时代，尺寸的标准可都是不同的。 知道自己不算是什么天纵奇才，害怕练出一个走火入魔来，顾菲菲倒没有急着修炼，只是反复地理解那篇功法，尽量做到理论上的融会贯通。 也许就是她这种散漫无为的心理符合了功法的要求，在不知不觉之间，顾菲菲已经开始了修炼，只是她自己还没有察觉。 无数的光点聚拢在顾菲菲的体内，沉进去一些，再沉进去一些，因为光点的汇聚，顾菲菲的身上也笼罩着一层白光，犹若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吸引着更多的光点沉浸在她的身体中，按照她脑中冥想的功法，自动运行着。 九曜堂的前面正在展示字画，后面便清闲了许多，萧让引着小王爷从侧门进入，绕过大厅，直接来到后堂，装裱字画什么的，都在后堂。 “小王爷，这里就是我们装裱字画的地方了，地方脏，小心脚下……”管事不卑不亢地介绍着。地上有一块儿水渍还来不及清理，还有一些剪裁下来的废纸，和类似纸浆的东西糊在桌脚。 银色的短靴上有着精美的金色团花，团花的花蕊处则是米粒大小的紫色珍珠攒成的，长及脚裸的软烟织锦袍上滚着一圈绣花金边儿，怎么也不像是能够在这样杂乱的房间出入的样子。 管事的一边说着，一边暗自叹息，出身好就是好，单看小王爷脚上这一双鞋，只怕自己一年的工钱都买不起。 “这位便是我们这里裱画的张师傅，小王爷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对张师傅说。”管事把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人叫了过来。 “小王爷，有什么画要裱的，只管吩咐。”张师傅的语气有点儿生硬，透着不经常和人打招呼的刻板。 大房间中还有其他人正在忙活，一张桌子上放置着画，正有师傅拿着毛刷在刷着什么，其他的几人也各自忙碌着，见到有人进来，也只是看了一会儿，看管事没有吩咐了，便继续各忙各的。 小孩儿扫了一圈，收回目光，对萧让说：“单找一间房间，让这人跟着。” “我们小王爷喜欢清静，还要麻烦王管事了。”萧让保持着疏离的笑，跟一旁的管事说着。 得，谁让人家身份高贵呢？被扫了面子的王管事并不把小王爷目中无人的态度放在心上，跟自己这样的管事说话，只怕人家觉得自降了身份。 “这好办，隔壁一间正空着，还请小王爷移步。”王管事依旧好声气地说着。 小王爷走在前头，王管事和萧让并排，都落后了半步。 “有劳了。”找好了地方，萧让送王管事出门，在门口把一张银票给了王管事，王管事理解地笑了笑，有这么个傲慢的主子，当下人的也不容易。 “你们都出去，留他在这里就可以了。” 萧让送了人正要回头，就听得里面一声吩咐，让开几步，让屋里的人都退了出来，关上了门。 怎么又是这样？ 小王爷最近似乎总不喜欢让人跟随，是厌烦这些人吗？萧让目光瞥见那个多嘴抱怨的，又瞪了一眼，这种东西，也难怪让人讨厌。 “这幅画，重新裱一下，不要多余的边儿，只留下中间这幅画完好就可以了。” 小孩儿把怀中揣着的画拿出来，展开，平摊在桌面上，竹林中不见了堆积如山的长匣，连那个淡紫色的软垫都不见了。发现了吗？乌黑的眸子一亮，眼中多了一抹愉悦。 并非画景，稀稀疏疏的竹子中间明显空白了一片，让人有一种违和感，这样的画……张师傅最初看到的时候有些疑惑，听到那样的要求愈发不解，但对上那双乌黑的寒眸，不敢发问，老老实实地按照要求装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