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攘外
儿子愿意多读书，作为父亲，颜诺自然是乐见其成。可他却想得深：初卫年岁渐长，总是独自屈居于室、闭门死读书，长期如此，于他不好。 遂建议：“不若将书房安置到府外，也对其他青年学子开放。”这样，初卫读书同时，也能以书会友，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益友。 素素一听，顿时乐了，这不就是“图书馆”嘛？ 确，过了年，初卫也就十七岁了。既他不想考科举以入朝为官，也不该白白闲荒了大好人生，是该找点事情给他做做。当个“图书馆馆长”，好像挺不错…… 心想着初卫人到中年时，摇头晃脑念着“之乎者也”，像个老学究模样，素素不由扑哧失笑。 事不宜迟，次日她便到铺子里提银子。年前先把宅子买了，至于搬书之事，来日方长。 序旸听说她要买宅子，很是热心地领着她到各地相看。 有个精通世故男子陪着，素素也觉有底气，可唯独有一项，让她觉得受不了——序旸既不肯骑马，也不肯乘马车，竟然要乘轿子！ 不过，一想到家里近总是有人拜访叨扰，她也乐得外多磨蹭些时候。于是俩人便各自乘一顶轿子，城里晃晃悠悠。游荡了十来天，才终于物色到一处幽静老宅。 “东家买这宅子，是要作别院么？”序旸交了房契给她，顺口问她。 她相中是一座三进直通宅院，制式古朴，环境清幽，颇有几分厚重感。做别院或者养老之所，确实都是不错选择。 素素笑了笑，并不直接答他话。取了两张画样给他，吩咐道：“这两日还得劳你帮我定制两块空白挂匾，尺寸就照着宅子大门丈量。另外再做一块红漆底横匾。” 序旸得令，自去办事，也不多问是做什么用。 他前脚才出门，采枝后脚来告假。 又到年底时节，趁着陈三夫妇逗留京中，一家人想早些回趟乡下老家。 素素岂有不允道理？依着铺子里规定仪程份例，批了年终福利，便放了她年假。 采枝拿着批文却不急着走。忸怩着说：“如今店里有了序旸，娘子你也可放心，明年我便不来铺子里罢。” 素素怔了一怔。旋即问她：“是要去找你师父。还是想随老子娘一处，去田庄？” “和老子娘一处过几天团聚日子。”采枝低声答着，小脸微红。 过了年，她也到了十三岁。眼看着年岁长了就要嫁人，她也想趁早和老子娘多相处。毕竟。家里就她这一个孩子。 素素没有理由不让人家一家团聚，心里却是舍不得采枝。没有采枝身边，总觉得空落落，好像很不安心似。 采枝看着她眉眼间忧愁，笑道：“娘子放心，若是遇上个寻常头疼脑热。三楼书架上都有对症药方。况且，我也不去别地方，就田庄里住着嘛。” 素素这才勉强点头答应。可怜巴巴地对她说：“那你要时常回江寒来看我。” 她自己是离不开江寒了，目标太大。 “好，一定！”采枝答应她，又说了好些体己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素素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府。行到汐晚楼外，便见澜千等她。 澜千见了她。忙迎上来禀报：“老太太请您前往念慈斋去一趟。” 念慈斋暖阁里，颜老太原本老神捻着佛珠，不待她行礼，直接递过一张大红帖子，道：“你看看。” 素素打开看了一眼，心下不由叹气。 公孙家事情还没完，杨家又来凑热闹，都扎堆儿了。男人们找颜诺，女人们就找老太太，真个是不消停！而且，这次是太后直接出马…… “依您意思，这宴，是去，还是不去？”她合上帖子，试探地问老太太意见。 颜老太停下捻佛珠动作，斩钉截铁地说：“从前咱们颜家不惧他杨家，往后也不会。这宴，自然是要去。”睨着她，顿了顿语气，才又叹息地说：“只是，你母亲主持中馈……” 她腿脚不便，进宫便需得有女眷陪同。裴氏忙得抽不开身，那就只能素素陪她去。 可是素素现是整个颜府里着重需远离皇宫人。她不打算自投罗网，于是笑着道：“祖母何不先问问母亲想法呢？” 她算是看透了，老太太自视甚高，因而总是看不上儿媳妇那点子小本事。可她看来，裴氏性格，放到特定场合之下，总能得到意外收获。 比如上次，她把李氏气得冒烟，李氏却丝毫无从反驳她，白白吃了哑巴亏，还得对她笑脸相对，可不是大人心？ 见素素笃信之色，颜老太将信将疑，抱着试试看心态，到底还是问了裴氏意见。 裴氏听说此事，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到了廿三日，早早收拾利索了，兴致盎然地陪婆婆进宫。 直到这时，素素才终于知道，原来太后和老太太早年间也曾是闺中蜜友。“造化弄人。”唯有这几个字，能体现她此刻感受。 正想着，便听见敲门声。 序旸推门而入，说她要空白匾额和挂匾都做好了，已经送到那边宅子里。 素素眉心挑了挑。心说“这小伙子，悟性挺高啊”。若是他傻傻地把匾额拿回铺子里，她还得找人再送去那边宅子，平白多一段路程折腾。 廿四日，因着每家每户都要写春联，总算没人再来拜访颜诺。 颜诺好不容易得了闲，正和初卫搭案写对子。素素随意寻了个由头把他支走，一路上都神秘兮兮，也不告诉他到底干嘛去。 直到到了宅子，见到萧亿安萧哲父子，以及慕家两兄弟，颜诺是吃惊，不解地问素素：“这是？” 素素叩了叩空白挂匾，自有萧哲上前作揖，向他解释一番。 “……所以，这是‘图书馆’？”听罢解说，颜诺心觉惊喜。先前他只是提了一提，并未想到素素会如此上心，这么就已经着手cao办。 素素点了点头，“还请爹爹代为保密，先别告诉初卫，想给他一个惊喜呢。” “好！”他哪有不同意理由？欣喜地说：“说吧，要写什么？” 慕年柏递给他一本册子，“方才正商议着，还未敲定。” 几人于是围着火盆坐，细细探讨各处门楹上要写内容。 至于大门口两块挂匾，素素心觉有两句话是极适合，却不知这个世上是否已经存原作者。便只能试探着问：“早些天我偶然间听闻有人说‘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此二句，诸位以为如何？” 一众爷们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拍大腿，“绝妙！”过后，忍不住纷纷问她，是哪儿听谁说？ 素素心道“好险”，推说是大街上随意听到，不知是谁说，勉勉强强蒙混过关。 除了楹联，重要当然还是“馆名”。 萧亿安发挥“无冕大学士”风范，挑了两个字——“博”，“群”。取自“博览群书”和“群而不党”，旨教诲前来书籍年轻人“多看书、常合群、不勾结”。 午后时分，看着蒙着大红绸“博群府”匾额徐徐挂上，初卫“大书房”便算正式落成。颜诺一高兴，招呼大伙儿到家里做客，吃晚饭。 重见他脸上久违舒畅笑容，素素也觉高兴。 大伙儿同声应和，慕年松却说要先回晋王府一趟，带王妃同去。 素素下意识朝萧哲看去，却正看到他也向她看过来，几不可见地对她点了点头。她才稳下心神，对慕年松道：“许久未见王妃，正想着何时能再见呢，这不，择日不如撞日，赶巧了。” 颜诺不明就里，对着他背影戏谑道：“小夫妻婚燕尔……” “老夫妻浓情蜜意。”素素忙接话，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指上戒指。 “你这丫头！”颜诺尴尬地把手藏到背后，干咳两声，招呼众人上马车。 素素悄悄问慕年柏：“豫王不回府接王妃和侧王妃么？” 慕年柏愕然。但见她诚挚相邀之色，还是点了点头，上马车往豫王府去。 “所以，表堂伯您……”素素意有所指地看着萧亿安。 萧亿安哈哈一笑，“好好好，听凭你安排就是。”拍了拍儿子肩膀，搭车回去萧府。 这样一来，萧哲就没有马车了。 “若是表哥不嫌弃，便乘我马车吧。”素素邀请他，又对颜诺道：“我与爹爹同乘可好？”。外头风雪疾，连颜诺都不骑马了。 萧哲终上了颜诺马车。 素素于是让他们先回府，自己则折道去了程府，邀上娉婷。之后又顺道去了韦府，约上韦茉凌。 颜诺觉察到她意图，回府后，让初卫亲自到公孙府邀请公孙渺，并透露口风，可以带亲属。 所以，当雪地篝火烧烤晚会正式开始时，慕年枫和慕年楠也“大驾光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