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失宠
“娴儿,你心中可有我?”弘历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还未突出的的小腹上,柔声问道。景娴微微垂下头,避开了他探视的目光,“王爷,怎么忽然问起这话儿来,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回避的景娴没有注意到,宝亲王先是犹疑、再是失望的神色。果然是这样吗?金氏明明说得很清楚,自个还要来求证?真是好笑,想他堂堂天潢贵胄,竟然得不到自个女人的爱意,以往那些柔情蜜意皆是假得不成?如果是这样,那她当真是好心机。此刻,她婉约动人的容颜生生刺痛了他的眼,枉费他百般爱护,得来的却是这般虚情假意。没来由得心生恨意,口中自然吐出刺人的话语。 “侧福晋,收起你的假笑!”弘历冷冷的讥讽道,上翘的薄唇挂着恶意的笑容,“这般矫揉造作,没得恶心。你是当真喜欢肚子里的孩子,还只是希望借着孩子邀宠!”面对景娴惨白无措的柔弱可怜模样,强自忍下心头涌起的怜惜。语气里含着异样的快意,“想你这等无心无泪的女子,心中所想无非是后者吧!” 景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愣愣得盯着眼前这个宛若陌生的男人。翻动的薄唇,吐出的却是如刀子一般锋利的言语,将她的心尖绞得鲜血淋漓。这是那个夕阳下伸手,带着温柔笑意的男子?是与她温柔缠绵的丈夫?为何会说出这般令人心痛的言语,为何要这般打击她!她的心又是为何这般疼痛,呼吸也若会随时失去一般,小腹处传来隐隐的疼痛,踉踉跄跄后退一步,抬起苍白如纸的面容,脆弱的好似轻轻一碰即碎的玉器。勉强开口道:“王爷,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何以这般说妾!”控制不住的颤抖话音,发髻上的垂珠流苏不停晃动着。 “哼!”弘历忍住上前扶住她的冲动,冷冷得将金氏那番话说了出来。原来,得知景娴怀孕后,****便是焦急不堪。恰好婶娘某日去寺庙上香,凑巧听得一妇人妆扮的女子,在菩萨面前为小主子祈福。却是,当日小主子发下重誓,不得与男子心生爱意,否则主子便如何如何不好之类的。如今小主子也是嫁了人,现下也有了身孕,求菩萨不要怪罪小主子云云。当时她婶娘未在意,只是听着笑笑而已。出了庙门,顺口问了句方才那女子是谁家的奴才。有个最快的小和尚忍不住得意,道,这妇人的主子便是当今四阿哥侧福晋的亲生额娘,早年过世后,便在他们这立了往生牌位,每月此妇人必来此诵经祈福。****婶娘当时喜得差点猛拍大腿,这可不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嘛!他家侄女儿一直欲寻着那拉氏的小辫子。这个事儿被宝亲王知了,还怕她继续得宠!” ****得知后,鲜艳红唇,缓缓翘起美丽的弧度。那拉氏,这次我看你怎么死!她嫁给宝亲王多年,怎会不知他的性子。心思缜密、高傲多疑、自尊心极强,又是对那拉氏宠爱有加。况且依着他的心思,既然这般喜欢你,你自然也是更加喜欢我才是。怎么可能会容忍,自个的女人竟是虚与委蛇的对着自己?但她可不会直接说出去,不然,依着那位的性子恐怕也是讨不了好!将此事不动声色的通知了冲动的金氏。果然,金氏按捺不住,将事儿捅了出来。据说王爷的面色当即变了,散发着冷凝的寒意,寻了托词,离了她的屋子。听到此处,****乐不可支。呵呵,那拉氏此时坐胎不足三月,正是容易流产的时候。被自己的男人刺激的流产,是个什么滋味? “主子!”静立一旁的碧荷惊恐出生,“您流血了!”弘历的勃然怒气,在见着景娴身下浸出的血迹,已是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竟然害了自己的孩子,又见侧福晋脆弱迷茫的神色,懊悔不已,隐隐生出几分愧意来。一时之间,五味成杂,不知是何种滋味儿,竟是怔忡出神。 “啊?”心神受了极大刺激的景娴,茫然看向碧荷,完全不知出了何事。碧荷见了自个主子心神俱失的模样,心头一酸,忍住落泪的冲动,扶她躺在一边的榻上。对着弘历跪下,“王爷,主子似是有流产的征兆,请王爷容奴婢宣个太医吧!” “没用的奴才,还不快去!”弘历漆黑双眸微微泛着红意,气息也是有些不匀。片刻之间,方才那还宛若春花一般的女子,现下确是如同枯萎了花朵,苍白着脸气若游丝的躺着,空寂的屋子里漂荡着浓郁的血腥气,令人窒息。晶莹的泪珠不断的自紧闭的双目中淌了下来。 不一会,碧荷托着太医,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屋子。二人还未来得及行李,便被弘历不奈的催促去诊治了。碧荷取了帕子覆在主子伸出帷幔的雪白皓腕上,半晌,太医起身,向着宝亲王躬身道:“禀王爷,侧福晋心神乃是受了巨大震动,以致伤了胎儿。如不好生调养,恐怕~”太医叹了口气,这胎原是好得很,却是不知道为何原因,母体受了伤害,导致了胎息不稳。 弘历大悔,自个怎么这般莽撞,伤了自己的孩子。极力忽视心头对侧福晋涌起的怜惜爱意,淡淡道:“太医,好生开药吧!你们这些奴才好生伺候着!”说罢,脚下一顿,便出了屋子。这一出,便是很久不再进来。 将养了许久,景娴还是将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然而,整个人却瘦了好多。容嬷嬷回来后,见自己从小呵护大的主子,宛若变了个模样,当时心疼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嬷嬷,莫哭!”迟来的妊娠反应,折磨得她惨不堪言,虽极力开解自己,心中仍是抑郁。见了自个的奶嬷嬷,也是心头一酸。“这或许便是对我破了誓言的惩罚吧!”喃喃低语,声音儿低得,连靠着她甚近的容嬷嬷也是未听清。“嬷嬷,你去给我做些吃得来吧!”打发走容嬷嬷,景娴强撑的笑脸便是垮了下来。隆起的肚子,与瘦削的身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主子,您小心着凉!”青荷红着眼,上前为她披上见斗篷。此时已是入了深冬,夜色也是来得特别早,如今,所有的人都知道主子失了宠,跟红顶白的人也是出现了许多。碧荷jiejie现下领得用度也是越来越不好了。侧福晋原本的分例,每日可以领得上好的白炭如今也是领不到了。 “屋子烧着地龙呢!不会冻着的!”这几日,肚子里的宝宝已是开始动了。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总是令她忍不住心生欢喜,倒也冲淡了心下的郁色。“扶着我去院子里走走吧!”昔年,许容师傅曾说过,女子怀孕后,最忌不动,若想日后生产容易,必须得多动动方可。 青荷见主子难得展颜,便将到了唇边的阻止话语又咽了下去。点头应道,上前扶着她走向院子。苏氏也是有孕在身,她是个宁静的性子,大多数的时间也是窝在自个的屋子。今日难得天气好,也是动了念头,出来走走。乾西二所只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子,却是住着弘历一家大小,其实是有些拥挤的。苏格格自是不敢在福晋的院子里走动,也是来了后进院子,恰恰遇上景娴也在散步。方欲行礼,便被景娴阻止了。“苏格格不必多礼,如今你也是有了身子,一切还以肚中孩儿为重!” “奴婢谨遵侧福晋教诲!”苏氏温柔一笑,低声应道。抬眼瞧向侧福晋清瘦的身子,隐隐升起一抹同情来。王爷已是许久不到侧福晋的屋子了。如今整个后院的奴才都道侧福晋失了宠,不免有些慢待。反观自个,王爷却是常常来小座片刻,谈谈肚子里的孩子。自侧福晋有了流产征兆后,福晋就免了侧福晋的请安,已是许久未见了。不想今日却是遇见了,仍然一如既往那般淡然自若,一丝一毫的不满都没有。这份宁和处之的态度,不得不令人佩服。
“奴婢给侧福晋请安!”金格格原想寻苏氏说会子话,得知去了后院溜达去了,瞧瞧湛蓝天空,晴朗无云的天色,亦是动了溜达的心思,便寻了过来。就见两个孕妇正在说着话,其中一个便是许久未露面的侧福晋。这女人,被王爷冷藏许久,竟然半分姿色未减,真是没天理。金氏颇为嫉妒的撇撇嘴,勉强收起心中的妒意,亦上前凑趣。 “免礼!”景娴淡淡道,极为漠然地撇了她一眼,便移了目光。金氏如何在弘历面前说道自己,她也是知道的。这个傻乎乎的女人,被人做了棋子,犹为不知。 金格格被景娴漠视的神态给激怒了,“有何了不起,只不过是个失宠的侧室罢!”苏氏忙扯了扯她的衣袖,面色有些焦急。金氏说完后,便有些后悔。正欲望开口说些其他的打岔,就迎上一道冰冷犀利的目光,充满威仪。金氏惊得后退一步,她从未见过侧福晋如此冰冷威严的一面,忍不住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就听得,侧福晋清冷如珠的语音,“在没什么了不起,我总是圣上钦赐给王爷的侧室福晋,上了皇家的玉牒!”掷地有声,孤高冷傲之极,犹如寒冬怒放的红梅,不可令人轻辱。 金氏被侧福晋的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由得垂下头,局促不安的绞着手里的帕子,显得有些可怜巴巴。耳里忽然传来低语:“做了别人的棋子,滋味好受么?”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就见侧福晋与自个擦肩而过,清瘦的背影,瞧着竟似不若有了身子。姿态儿仍然那般曼妙美好。她做了别人的棋子了吗?金格格愣愣地呆在原地不停转动着脑子。 “meimei,你没事吧?”苏格格有些担忧的看向金格格,金格格面色实在是说不上好。她自己也是第一次瞧见,侧福晋敛了笑容的模样,当真是雍容贵气,威势逼人。在侧福晋冰冷的视线下,方才她也被压制得说不出话来。 “jiejie,我没事!”金格格强笑着安慰道,她得好好想想,究竟是哪里不对,“meimei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没有处理,不能陪与jiejie闲逛了”不待苏格格回答,便带着宫女们匆匆回了屋子。 暖香怡人,室内的地龙也是烧的暖和和的。随伺的太监掀开帘子,迎面扑来一阵热气。进了屋子,便有宫女上来替他脱去披着的斗篷。弘历挥挥手,令书房候着的宫女们退了下去,只留了高无庸伺候。 书房内寂静一片,偶尔传来磨墨的轻响,良久,弘历放下手里的笔,抬眼就见笔筒里插着的画卷,不用铺开,他也知道这是那拉氏的画像。难道她那般娇憨可人的迷糊模样也是假的? 高无庸见主子目光盯着画卷,就知主子心中定是又想起了侧福晋,他有些想不通,主子明明心中放不下侧福晋,偏偏又为何失宠于她?正胡思乱想着,就听主子一声长叹,终于开口问道:“最近,侧福晋如何?” 作为宝亲王身边的第一大监,往往具备常人所没有的眼力见。近两个月来,主子虽从未开口过问过侧福晋,但高无庸却是一直都是关注着侧福晋周遭的琐碎事情。主子不问,他也不主动说道,主子问了,他也有话可说。果然,主子终究还是开了口。当下,便一五一十的将侧福晋遇到的事儿,全部说了出来。提到侧福晋的分例被下人苛刻之时,屋子明显冷了下来,偷偷一瞧,就见主子双目乌沉沉一片,瞧不出任何情绪,手上的青筋却是暴了起来。高无庸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这是主子怒极的征兆啊!看来,那帮子奴才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寻个理由,将他们打发了吧!” “喳!”高无庸躬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