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妖孽出没
刘晓兮兀自在那山脚下的草坡上伸长双腿休整着，在刚才传来狼叫的密林里却响起几声清越的低笑，听起来像是那三四月的暖风熏人沉醉。 发出笑声的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真真是面如冠玉，确实当得起“秋水为神玉为骨”，一头如墨青丝以一条绛红色缎带松散地从中间挽住，余下两缕飘逸的发丝在风中翩跹起舞。他身着一件做工精细、华丽的赤金镶暗红锁边的宽松袍子，那袍子有些似道袍，却又比那一般的道袍来得更绚丽更夺目，被他随意地披在身上，显得潇洒而不羁。当然也只有他这样的美颜才能将如此艳丽魅惑的一件袍子穿出那种风流倜傥的极致风韵来，尤其是那光彩熠熠的凤目一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之时又带出点妖孽的魅惑邪肆感。 那身量娇小的小姑娘刚上山的时候就被他发现了，原本他倚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小憩，因为长年习武的缘故，他一下子就察觉到有人上山来了。他记得自从他某次为躲那些祸水跑到这片后山来之后，就很少见到有人来这里，而他到这个地方来，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刚发现来人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他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莫非连他这个秘密小基地也被那些狂蜂浪蝶发现了？ 他隐在茂密的树叶之间，目力极好的他一眼望出去便将她的行动尽收眼底。他兀自观察了一会儿，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还真是杯弓蛇影了，那小姑娘好像是来采草药的？只见她一身淡雅利落的装束，一张清秀不施粉黛的小脸蛋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不似现下女子那般脂粉浓重钗环叠翠，尤其那双如山泉般清澈透亮的眼眸，晶亮如墨空中两点灿星，看东西好像都会自动一闪一闪的，特别有趣。 他许久没看见过这么勤劳的小姑娘了，大清早的，跟小蜜蜂似的。但见她小小的身躯背负着一个竹编的背篓，几乎高过她的头去，颇有点小脚穿大鞋的滑稽感觉。她还一本正经地一路走一路扒开草丛或者蹲下身去寻找，找到需要的植株时那双眼睛忽闪着欢呼雀跃，像是寻着了多么珍珍稀的宝贝一般，然后再挥舞着手中那把亮闪闪的药锄，挖了许多野草野花丢进背篓里边。她采了许多花花草草，有些好像是可以食用的野菜。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纯阳观这片后山还允许外面的人来这里采草药挖野菜了，看她的打扮又不似观里修行的女道士，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呢？小姑娘采个野菜都能采得那么开心，他提醒自己今天下山后要记得去告诉虚空子老头一声，以后不准人来后山了。那多影响他的“清修”啊！ 不知不觉地他就隐在密林茂叶之间看她采野菜，一步一步接近他这里，忽而看她似乎累了，再看她那背篓已经装的满满当当，正坐在一截断树桩上休息抹汗水，不知想到什么，两眼都在放光……跟个小财迷似的。 看她笑得那么得意的样子，双眼还闪闪发亮地盯着只见藏身的这片树林，他心下咯噔一响，难道她发现了他？反正他是有点被那小姑娘财迷样的眼神给骇到了，忍不住就想探探她的虚实，所以才有了那两声长长的狼嚎，没想到刚才看起来还挺勇敢的小姑娘竟然被那两声狼嚎吓得屁滚尿流的，真是笑死他了！ 一想到她慌不择路没命奔逃的傻样儿，他就忍不住要笑，直到那小姑娘忽儿跑得不见了踪影，他才发觉自己好像眼泪都笑出来……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也好久没因为一个女子笑得这样欢畅了，顿时也打消了跟虚空子老头“告状”的念头。 再说起初被吓得不轻的刘晓兮，虽然当她跑到山脚下就隐约觉得有些蹊跷，但是毕竟今天已经累了一场又惊吓了一场，如果单单为了好奇心再跑回山上去，她担心现在这单薄的身子吃不消，便只在山脚那里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稍坐了一会儿，等肺部那团棉花自动消失之后，才继续背上背篓回到若兰小院。 等她将一大背篓野菜辛辛苦苦背到若兰小院后厨房门口，已经午时初了，她自己倒还不知不觉的，只觉得虽然处在青山绿水之间，还是热浪袭人，汗透衣衫。 清闻早已将那些食材找清雨拿过来，一切准备工作都就绪，只等她回来下厨了。清闻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急得在厨房前面那个小院子边团团转，几番欲亲自前去后山找人，又恐跟她在半道上错过，反惹得清雨师兄知道了又要为难晓兮了。 清闻焦急地翘首以盼，终于在午时初的时候等来了满载而归的刘晓兮，慌忙帮她接过背篓跟药锄，很吃惊她竟然挖了那么多野菜，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清闻赶紧将她往厨房里推：“晓兮，你快进去做饭。清雨师兄已经来催过两次了。” “你没跟他说我去挖野菜了么？”她这也是为了给那位改善伙食不是，应该不算擅离职守吧？ “没啊！我怎么敢哪！我只说你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是回大厨房去跟薛师傅请教厨艺了。”看得出来，清闻是个不擅长撒谎的好孩子，就说这话，他那小脸都红得一团糟。 “他知道我是去后山挖野菜的啊——”等等，刘晓兮脑中再次闪过清雨说的那句话“那你可当心了！后山有狼！”，而且他说有狼还真就让她听见了两声狼嚎，最后也不见狼追上来，显而易见是人为的恶作剧，除了清雨，她简直不作第二人选。 她只状似随意地问清闻道：“你说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他也没说什么吗？” “他没说什么啊！”估计是相信了他的话吧。 刘晓兮心里却更坚信今日后山狼叫定是清雨搞的鬼，却又不便与清闻说，这孩子忒单纯了，只道：“往后你就实话实说吧，我也是为了给你们师叔改善伙食嘛！不说了，赶紧生火做饭！” “好嘞！米饭我都煮好了，就等你做菜了。要不简单做几样吧，我怕师叔饿着了。”清闻早就做好准备，所以很快就各就各位。 她就不明白了，清闻好像很怕那个玄若，她没多说话，反正赶在午时正开饭就没问题了。她将今天挖的野菜快速翻拣了几样出来，将野艾蒿的嫩芽和嫩枝头用开水掺熟，捞起去水，弄碎，加进糯米粉揉成团，做剂子，然后摊成巴掌大小的圆饼子，上屉蒸着，不一会儿便散发出一阵清新的香味，引得清闻猛吞了几口口水，刘晓兮忍俊不禁道：“放心，我蒸了多的，等下好了，先给你尝一块。” “晓兮，你真好。”清闻两眼泪花闪闪。她失笑，要是清雨也这么容易收买就好了。 正想着这个讨厌的小道，他便鬼魅一样出现在厨房门口，刘晓兮有点心虚的感觉，以为他是来催午饭的，急忙抢先道：“清雨师傅，就快好了。稍等一会儿。” 清雨却看着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她，冷漠地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今天玄月与玄云师叔要在若兰小院用膳，你多准备一些。” 刘晓兮心里忍不住又将清雨骂了一顿，早不说，现在才来说要加菜，还不把她忙死？幸好她刚才看了一下，清闻饭煮得多，不然她还真要抓瞎了。 “好的。我加两个菜就是。”说完便继续忙她的去了，清雨却没走，望着那一大背篓的野菜有点惊讶：“还真采了那么多野菜啊？”可惜，他忘记告诉她了，师叔好像不是很喜欢吃这些野花野草的呢……一双锐眼又扫向清闻，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才跟这村姑相处两天不到就敢帮着她撒谎骗师兄了，可见这女子虽年岁不大，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狐媚子。清雨眼中又添了几分轻蔑。 “是啊！”刘晓兮不欲跟他多说，她还没跟他计较他恶作剧吓唬人的事情呢！在其位谋其职，她只专心做菜，清闻则是心虚地低着头使劲往灶膛里添柴。 “那我一会儿过来端菜！”清雨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在厨房转了一圈便走了。 刘晓兮抓紧时间又做了一道鸡蛋炒野木耳，凉拌了一大盘马齿苋，先用开水煮了一下，减轻原本的酸涩味，这个菜在夏天吃也是最好的，可以清热解火，利尿，她还特意留了一小碟准备晚点跟清闻一起吃。 因为纯阳观属道教正一派，今天又不是斋戒日，刘晓兮还特别做了一道荤菜——蒲公英回锅rou，鲜香又营养丰富。别人可能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这野生蒲公英植物体里边含有蒲公英醇、蒲公英素、胆碱、有机酸、菊糖等多种健康营养成分，有利尿、缓泻、退黄疸、利胆等功效，同时还含有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微量元素及维生素等，有丰富的营养价值，可生吃、炒食、做汤，是药食兼用的植物。 她也可以沾光开开荤了顺道补一补……嘿嘿！ 最后她再烧了一道色香味美的木槿花羹汤，粉紫色的木槿花漂浮在乳白色的汤面上，看起来真如一池莲花盛放。 做好后面几道菜，差不多野艾蒿饼也蒸好了，她挨个一一摆盘放好，正准备叫清闻去唤清雨来端，不期然门口却传来一个美轮美奂的声音：“我来看看今儿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老远就闻着一阵清幽的香味儿了。” 因为来人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刘晓兮有片刻的怔忪，待她缓过神来，说话之人已站在了她的面前，低头盯着她面前桌案上的菜肴，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一张堪比妖孽一般魅惑的美颜，白玉无瑕，一双微眯的桃花眼泛着潋滟的波光……莫非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玄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