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斟酌
林熙菡看了崔明椘一眼,“表姐想说吗?表姐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了也没意思。” “九娘,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熙菡不语,生气什么呢? 生气崔明椘过于小心谨慎,,还是崔家没把她当做可以托心的家人。 “九娘,你别生气。我们也是几个月从霜霜那儿得到伪帝的事情,当时觉得消息不靠谱,只是简单的做了防备,又碍于霜霜和你的关系僵硬,怕是告诉了你,你也是不信的,反而怕你知道霜霜又惹了事端,对她意见更大了,表姐妹关系更僵硬。” 林熙菡沉默,白霜霜传递了消息,怕是自己听了,也不会全信,顶多一半的一半,再来自己性子冷淡,就算知道白霜霜又戏耍了崔家人,也不见得还会生气。 “里面牵扯到了林熙蕙还是旁的林家人。” 林熙菡心里明白,这里面不仅仅是她和白霜霜这两个小小间隙,怕是林家多有牵扯,为了避嫌,才没告知自己。 “都有,姑苏林家二房老爷做了新朝的礼部尚书,林熙蕙哪是唐皇后身边的女官,可出入朝廷宫门。”崔明椘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林熙菡事情。 “林家旁人有什么官职和升迁吗?”林熙菡脑海里翻腾。 “新帝请林二老太爷入阁,林二老太爷得了病症,一直瘫在床上起不来,三房的三老爷一家子早在几个月前去江南省亲,大房几个孙子不是年纪小,就是外放地方,唯独二房一家在京中风生水起。” 林熙菡轻笑,“看来老太爷还没糊涂,姑苏林氏还没糊涂,就二房一个败类而已。” 崔明椘点头称是。 “九娘,我们不是信任你。只是内中复杂……” “表姐,你不用说了。内里我清楚。你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怕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旁人头一个就怀疑是我告了密的来着。毕竟林家已经出了投靠伪帝的人。” 林熙菡点头,表情仍然淡淡,崔明椘却眼泪上涌,这段日子她先是担心父母,好不容易得了消息,还要装模作样瞒着林熙菡这个亲表妹。实在对于十来岁的小姑娘太过困难。 特别是面对前途未知,身处困境,随时都有可能被抓获的情况下,更让这个被捧在手心。没吃够苦头的贵女,受尽罪。 林熙菡又叹一口气,安慰崔明椘道,“表姐,我没怪你,我早在范府就知道你联系上崔家人。也不曾怀疑过你,不然也不会在你暗暗打听张建消息时,故意不小心给你透口风。” 林熙菡一说,崔明椘更是哭得厉害。“那干嘛,张建的计划你不执行了。” 林熙菡一听崔明椘委屈的话,指指自己的脑门比划了两下,“你看看我的个子,我两的年纪,做张建这事儿成吗?皇家隐秘是那么好打听的吗?” 林熙菡本来想着没办法,只能自己出头,利用张建的真实身份。让文太尉再次叛变。摧毁伪帝岌岌可危的皇权。 可现在有崔家和宪宗的力量,自己一个小丫头片子何必出头,做那阴毒的事儿。 女儿家太聪明了。总是遭人忌讳的,尤其是手段又狠辣了点,更让人害怕避讳,哪怕是为了救助黎明百姓,做忠君爱国之事,也是惹人嫌弃的。 这便是男儿与女子的不同之处,女子当权叫妖孽当道,男子谋朝篡位叫做枭雄英杰,女子耍手段叫做狠毒,男子耍手段叫做计谋,女人背叛叫做yin荡,男人背叛叫做风流,这世道从来没对女人公平过。 林熙菡想在这世上活着,就该遵守世道的规则,若是没人可助,林熙菡为了自保,自是要出头,耍手段让张建接近文太尉,又引导文太尉发现张建的才是真正妖后之子,当然张建不是,林熙菡也会让他是。 伪帝的权势军队泰半归属于文太尉这类太后旧臣,这些旧臣对妖后忠心不二,且有些癫狂,不然也不会在大胤朝局势大好下,突然发动政变。 他们一旦发现伪帝非妖后亲子,自是土崩瓦解般背叛伪帝,重新投靠张建这个“亲子”。 这样伪帝在燕京的势力就一分为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宪宗再出来,自是轻松缴获伪帝乱党。 林熙菡甚至怀疑伪帝这场政变就有宪宗的策划,不然哪里会那么巧,伪帝自己的势力早就逃之夭夭,留下的都是和宪宗不和,或者遭宪宗猜忌,对大胤朝不是那么忠心的世家勋贵来着。 指不定宪宗就打着借刀杀人,将藏在暗处的妖后和先帝隐藏的势力以及那些子不满他统治的世家勋贵一举剿灭。 尤其是党争严重,那些子阁老世家已经权势盛得威胁到皇权了,宪宗又不能大肆无忌的杀光这些贪官权臣,只能贬,或者打压,制衡。 只是这都不是长久之道,宪宗想给后代留个清明的朝廷,唯有使出雷霆手段。 但宪宗要是真的下狠手,几乎就是和朝廷上所有大臣作对,他要真这么干,名声就臭到谷底了,指不定还会被愤怒的大臣们给推翻。 但是现在不同了,强势的世家被杀被抄,都是伪帝干的,腿软投靠伪帝,宪宗又可以接着判臣逆党的名义抄杀,剩下的京中世家也是不成气候,伤了根骨的。 崔明椘哭了一会儿,林熙菡给她递了帕子,让她梳洗了一番,才又吩咐她道,“表姐,竟然我不知道崔家的事儿,你就当我一直不知道,这张建的资料和事儿,你都递给老太爷吧。” 崔明椘点点头,又道,“张建不过是个妖后子侄,又对大局碍着什么来着。” “自然不碍什么,不过做咱们探子就够了。”林熙菡不点破内里的事儿,只是反复交代崔明椘将诸事和资料交给崔老太爷。 崔老太爷一接到消息,看了一会儿,脸色大变,便匆匆进了内厢房和一干老头子商量了一番,揣摩了一番,派人出去调查。 没几个时辰就查出了张建和伪帝的身份,一葛衣老头,直道,“老唐公实在糊涂得紧。“ “是啊,糊涂得烂发善心,将孽种留了下来,才引发了大胤朝此等大祸。救一人害死千万人,这样的善心实在可怕。”旁边山羊胡子叹道。 “好在,他没糊涂一辈子,在这事儿精明起来,不然咱们就麻烦得紧,这场仗少说也要打了两三年。”
青衣老头说得也不算夸张,实在有碍于大胤朝的兵制,大胤朝最尖锐的部队就是皇城的禁军,均是从地方番军中抽调的精英,个人能力不说多少,便是人数也是极多,多大八十万有余。 大胤朝地方一次性抽调人马来攻八十万大军的皇城是极为难的。 再来大胤朝地方上也是暧昧不清,要知道大胤朝当年诸多老将老官都是先帝时期提拔的,很难说得清哪个是妖后先帝人,哪个又不是。 宪宗江南水军对远在千山万水的燕京是长鞭难及,离得近的幽州十三军又正在和蛮族作战,半点不能分心。 不然文太尉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能发动政变成功,实在是除了文太尉掌军已久,宪宗太过信任他对大胤朝的忠心,就是宪宗手上没人,没能拿得出手的人。 便是崔阁老这类还在宪宗身边的,也和宪宗本质上不属于一类的,不过是暂时合作罢了。 崔阁老有时候不得不佩服高宗是个坑儿子的能人,宪宗十年艰难地将高宗留下的烂摊子填平,他留下的那些看似投靠宪宗的老臣,还个个都是忠于先帝,忠于先帝遗命的。 崔阁老甚至怀疑先太子的死,指不定就是高宗为了给伪帝这个妖后的孽种铺路,而毒杀了去的。 崔阁老越想越觉得真相,毕竟若是先太子登基为帝,那大胤朝还真的反对的人全无。 先太子乃是高宗嫡子,宽厚仁德又不失手段,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世上难得的好儿子,军中民间威望极高,甚至多超过先皇这个昏聩的皇帝,就连作乱的八皇对先太子也是服气的。 先太子继位,不说文太尉能不能发动政变成功,怕是文太尉这类先帝的心腹心中也是不愿意与先太子为敌的。 “难怪会选陛下这个儿子来着。” 崔阁老自语。 宪宗与先太子不同,生母地位卑微,又不得宠,坐上太子之位简直和天降馅饼一般,就连登上皇位前夕,大胤朝的人也觉得很快先帝就会废了这个太子的。 直到先帝死了,宪宗登基,大胤人也是不可思议的。 “感谢老天,让唐国公弄错了妖后之子,让咱们多了条后路。”崔阁老旁边的宋御史突然冒出一句,“这万一又是弄错了的, 岂不是让姓文的又得意了一番。“ 宋阁老怀疑张建身份由可能也是假的。 “真假不重要,只要有了这一出,文太尉这个为先帝作孽的,总会心里极为不舒坦的。他这越查越怀疑,指不定又叛变了伪帝。” 崔阁老无所谓笑笑。 “再来伪帝也不是个没心眼的,光看他位置没坐稳,就开始建立和文太尉对立的势力,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便是日后文太尉查出他是妖后之子,心里也有了疙瘩。只要二人不和,总有咱们出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