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去留已定
夜里，客栈灯光昏暗，桌子上的豆灯微微跳跃着，映在小公子的眼里却分外明亮。 班惠昭看着锦衣小公子拿着扳指向她走来，急忙伸出手讨要道：“这扳指是我的，对我很重要，谢谢你帮我抢回来。” 小公子走到柴房门口，隔着窗子看着惠昭，问道：“这扳指是你的？” 惠昭点点头，见他没有还扳指的意思，心中又开始着急，心道难不成这小公子也不是好人？ 就在惠昭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拿回扳指时，小公子对身后的家丁吩咐道：“把她放出来，带到我房里问话。” 说完，他转身上楼，语气动作都如小大人一般。 惠昭从他的言行中隐隐感觉到这个小公子很有来头，于是乖乖的跟他一起上楼。 回到房里，正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在给小公子铺床，应该是他家的丫鬟。小公子小手一挥，众女鱼贯而出，小公子又让家丁守好门口，只留惠昭在房中。 房中只剩下惠昭之后，小公子走到床边，从枕边的一个檀木盒中取出一个物什，亮到惠昭面前说：“你看这是什么？” 惠昭看到他手中的物什之后吓了一跳，惊讶道：“怎么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扳指？” 小公子手心里放着两枚成色品质一模一样的玉扳指，连上面的云纹几乎都是一样的！ “这是我父亲给我们兄弟几个的贴身物品，你却说是你的？”小公子眼睛亮亮的看着惠昭，眼神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戏谑，“你到底是从哪里偷的，还不从实招来？难道要我送你去见官吗？” 惠昭一听“偷”字，精神顿时紧绷起来！方才那恶掌柜诬陷她，如今这小公子又诬陷她，怎么教她不恼火？ “不是我偷的！是一个公子送给我的！”惠昭生气的申明着，她脑袋一转，突然想到这个小公子跟那个少年必然有联系，她原本就要根据扳指查父亲的死因，如今线索送上门来，她怎么能错过？ 这样想着，惠昭突然气势一振，说道：“你出现的正好，你既然说这扳指是你兄弟的，我倒要问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家？为什么在我救了你兄弟之后，反而给我家招来了杀身之祸！” 小公子被她的气势反压，凝神正色问道：“你把话说清楚，我哥哥怎样、你家又怎样？” 惠昭将之前的事情如实告诉这位小公子，小公子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到最后心下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 惠昭说到父亲死时，心中一阵哀痛，不禁哭着埋怨道：“父亲从小教导我要做好人好事，为何我救了人，却连累父亲致死，难道上天真这么不公吗？” 见她哭的伤心，小公子安慰道：“你先别哭，这事情我必给你一个解释，你先在房里等一等。” 惠昭眨眼间就见小公子推门出去，而后有丫鬟送茶水进来。惠昭看着进来的女子和自己年龄相仿，但是仪态端庄，身上透着大户女子的气质，不由的在心里盘算，这究竟是怎样的人家？ 小公子离开自己的房间之后，来到二楼尽头的一间大房，问门口的一个丫鬟道：“母亲休息了吗？” 丫鬟答道：“夫人方才看了几卷书，正要睡下，少爷有事吗？” 小公子点点头说：“你去通报一下，我有急事要与母亲商量。” 丫鬟进房片刻后出来，嘴角笑着说：“夫人怪少爷如此生分，有事找她直接进来就行。” 小公子没有答话，直接走进内房。 内房的床上正有一位贵气的少妇倚着床头坐着，见小公子进来，柔声唤道：“恒儿这么晚了还没歇息，找娘什么事？” 小公子走上前去，禀退左右，把从掌柜手里救下惠昭的事情说了一遍。少妇听说之后有些心惊，细声问道：“恒儿的意思是赵王未死，而是被那女子救了？” 小公子点头说：“若那女子说的是实话，那么他就还活着，太后这次的算盘只怕是落空了。” 少妇悲戚的说道：“戚jiejie惨死与太后手下，每晚想起我都难以安眠，如今她的孩子逃出魔爪，也算是苍天对她的怜悯吧……” 戚夫人被制成“人彘”，继而折磨致死，这样的惨状，又有几人不心寒？ 小公子见母亲忧心，安慰道：“母亲放心，这次孩儿接你回代国，定会好好侍奉你，太后别再想让你受半点苦楚！” 原来这对母子正是先皇高祖刘邦的妃子薄姬和她的儿子代王刘恒！ 刘恒八岁受封代王，随同属臣离开长安生活在千里之外的封地代国。他深知吕后狠毒而自己的母亲性格软弱，定会受很多苦，所以在听闻戚夫人惨死的消息之后，冒着被指责的危险上京将薄姬接出未央宫。 吕后虽然狠毒，但是对薄姬母子没有下杀手，实在是因为他们母子在高祖生前就不受宠，而且身后又无人支援，她根本就不把他们当做威胁。而且薄姬一向低调隐忍，并无得罪吕后的地方，所以就恩准刘恒将薄姬接去代国赡养。 薄姬看着自己不到十岁的儿子如此贴心懂事，心里十分温暖。 刘恒又说：“那女子因救三哥而全家被杀，如今一个人四处逃命也着实可怜，不如我们将她带回王府充做奴役，一来护了她的周全，二来也防着她将三哥的事情泄露出去。” 薄姬听了连连点头，说：“戚夫人以往对我多有照顾，就当是偿还她的恩情，一定不要把赵王尚活在人世的消息泄露出去。那女子就如恒儿所说，带回王府去吧。” 这母子二人并未询问惠昭的意见就已把她的去留给决定下来，商定之后，刘恒和母亲道了晚安转身回房。 惠昭在房中早已不耐烦，刘恒回房见她着急的模样淡淡一笑，在她的对面坐下。 惠昭见他坐着淡笑不语，心底疑惑道：“你说要给我一个交代，为什么只笑却不说话？” 刘恒重新取出两个扳指，拿起它们说：“这样的扳指总共有八个，它们是有名字的，叫‘八锁连环’，是我父亲赐给我八个兄弟的。之前你手上的那一个扳指，内壁里刻有三条竖纹，是我三哥的。” 经他这样一说，惠昭才看到，扳指的内壁上的确有些波浪一样的竖纹，于是从刘恒手上拿过来细看。 刘恒继续说：“其中有两条竖纹的那个扳指，如今正戴在新帝的手上……” “啊！” 忽然听到最后一句，惠昭险些将手里的扳指摔了下去。班惠昭并不是无知的村姑，她跟着辛郎中学会识字之后，就喜欢找一些书来看，而且喜欢听街坊邻里说故事。在同龄的女孩子中，见识并不算短。 纵然她不清楚眼前这个小公子究竟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跟前些天他救的那个少年，都是皇家的皇子！ “你……你是……” 见她惊慌失措，刘恒直接告诉她道：“我正是皇四子，先帝钦封的代王。” 班惠昭以前见过的最大的人物就是相国周昌，她当时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如今见到一位王爷，虽说地位高高在上，但他只是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倒让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刘恒并不跟她计较什么礼法，而是开门见山的说：“我三哥之前遭歹人谋害，你救了他，但是他始终没有逃过劫难，回去后几日就毒发身亡了。可能是为了灭口，给我三哥下毒的那些歹人才会找到你家，对你家人下毒手，所以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刘恒骗惠昭，说刘如意毒发身亡，是为了让她以为刘如意真的死了，而不会对其他人泄露刘如意尚存世间的消息。 惠昭听他这样一说，急忙问道：“是何人下的毒手？” 刘恒并不回答他，而反问道：“你就算知道又怎样？你报不了仇的。” 连堂堂王爷都被那些人害死，惠昭自然知道自己斗不过，可是她不能救这样认命！ 她含着泪说：“那我总要知道，我的父亲和我的朋友究竟是命丧谁人之手，纵然我现在报不了仇，我相信总有一日会看到那些坏人受到惩罚！” 刘恒稍稍有些动容，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是谁下的毒手，不过那些歹人害了我三哥，这个仇我会报，等日后时机成熟时我再告诉你。” “日后？” 刘恒说：“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你现在仍然很危险，他们如果找到你，定会杀了你。你不如随我回代国，我尚可护你周全。” “代国？”班惠昭并不知道代国在哪，但是她现在无处可去，又有危险，跟着刘恒去代国是她最好的选择，于是她说：“好，我跟你回代国，我会做很多事情，我不会白吃你的！” 刘恒一笑，他本就是要她去当奴的，难不成她还以为会把她奉做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