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处理家事
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江晓琳就把家事都处理好了。 期间周全来了一趟，舅甥两人认真地谈过一次以后，周全确定了她的想法，也就不再阻拦，开始陪她处理剩下的事情。 承包生产队的土地，以每年五十块钱加一百二十斤粮食的价格转租给了同村姓李的一户人家。由村书记江守成亲自做的公证，期限两年，两年后转由李家向生产队承包这块地，江家的承包合约自动作废。 江家这块地，紧挨着李家人原先承包的地，种起来倒是方便。李家人很中意，先拿出一百元付清了两年租种土地的钱，也痛快答应了每年把粮食送到周家营子舅舅家里。 房子出手的非常顺利，王家大叔大婶听说江晓琳要卖房以后，直接找上门来。 他家老大老二娶了媳妇，两家都跟二老住在一起，三儿子还没结婚呢。 如今老三要结婚了却没房子住，江家二老也正上火。既然江晓琳要卖房搬走，他二老琢磨正好买下来，给大儿大儿媳妇带着孙子住，腾出间屋子来给老三娶媳妇。 虽然舍不得江晓琳搬走，但两家紧挨着，这房子太合王家二老的心意。 江晓琳得知王家想买房子，心里就决定了不论多少钱，都卖给他家。 她其实不像所有人以为的那样，指望这钱上大学。她只是想，处理好家里的事，掐断大伯大伯母那一家的念头，好没有后顾之忧地去上学、去赚钱。 王家大叔大婶都是真心实意待她好的人，父母生前跟他们处的也好，这房子交给王家人，江家爹妈也一定赞同。 当王海大叔说出六百元这个价格的时候，江晓琳却沉默了，她知道自家这土坯老旧的房子绝对不值这么多钱，肯定是王叔听说了她为了上大学卖房子的事，特意多给了一些。 这个时代有太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信息闭塞，经济不发达，政策不合理……但是这个时代简单的生活，凝萃了人和人之间淳朴真挚的人际关系。 江晓琳当然不肯占王叔王婶这样的便宜，在她的坚持下，房子最终以四百五十元的价格卖给了王家。 属于她的东西，包括衣服和书都已经让舅舅提前搬走了，其他的东西她都不准备带走，搬东西的时候，王婶过来帮忙，还抱着江晓琳哭了一鼻子，她是真舍不得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孩子。要不是江晓琳答应她常回来看看，王婶子还没那么快止住泪呢。 今天江晓琳要到大伯大伯母家做客。 当初以替她庆祝考上大学的名义招呼她从舅舅家回来。回来以后，却又发现他们想强行占据她的家。江晓琳承认自己先赶走江武，后找村书记，没打一声招呼就卖了房子出租土地的这件事，釜底抽薪，办的太决绝。可她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警告这家人，不管是不是长辈，他们都别想任意摆布她江晓琳。 如果能真心相待，她自然愿意多一家亲人，但凡她所有的，不会跟自己的亲人吝啬。如果不能，她也不会被所谓地亲情束缚手脚。上辈子，她孤家寡人一人，也能过得好。 她刚走进大伯家的门，院子里劈柴的大堂哥江文看见她来就笑了。 江晓琳也冲着这位大堂哥笑着点头，大堂哥上次还和大伯一起去舅舅家接她，昨个儿也是他来喊她今天来家吃饭。不过这位大哥在她舅舅家时一言不发，平时话也少，综合前主的记忆，她知道这位是个实心眼的憨厚人，老实的很。 江文赶紧把meimei让进屋，在他心里，这个meimei简直太聪明太厉害。他自己初中都没毕业，倒不是像二弟那样逃学混玩，他倒是下了功夫，可就是学不会。晓琳连大学都考上了，这还不让他佩服吗，没听说考大学的四五十人里才能录取一个么？ 江晓琳一进屋，就见自己大伯坐在堂屋里抽着烟袋，面无表情。 “大伯，我来了。” 江晓琳进屋就喊了人，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江守忠眼前，对方不开口，她也不准备先说话。扫了眼堂屋正中摆的桌子，已经摆上了一盆白菜汤，一碟子蘸酱菜，大酱碗里别说鸡蛋了，连点油星都看不见。 想想她大伯母那个人，再想想苗金凤想要的房子和地都落了空，却还要咬牙请她吃这顿饭，就知道这桌上的菜是咋回事了。 其实江守忠家的条件还算是不错，至少也比原先他家老二江守义家强多了，要不然江守忠也不能养出来那么强烈的优越感。但是他媳妇苗金凤这个人，是个做梦都想着怎么占便宜的人，对内对外都一毛不拔。好容易请回客，别说rou了，就这点菜叶子，都把她心里堵得快没缝儿了。 苗金凤正在厨房里烀着土豆茄子，贴着苞米面的饼子呢。她听见江晓琳进屋了，心里越发添堵，手底下就开始没了轻重，把锅碗瓢盆摔得叮咣响。 屋里的江晓琳不是没听见，而是在装傻充愣，反正她是应邀来做客的。 江守忠瞥了厨房的方向一眼，磕磕自己手里的烟袋锅子，问她： “晓琳啊，我这两天听说，你为了凑上学的学费，把房子跟地都转出去了？” “是啊，大伯。” “你那大学，就非上不可……连你爹你妈留下的家都不要了？” “大伯，我上大学不光为我自己，这也是我爹我妈的心愿。我要是没考上也就罢了，既然考上了，就没有放弃的道理，我相信我爹活着也这么想的。至于家……爹妈都没了，那就只是房子，不是家了，就算不卖，我也不见得守得住。” “你……” 江守忠其实没想再计较什么，可是江晓琳直白的话语还是让他感觉下不来台。 苗金凤正好端了盘苞米面的饼子进来，眼睛一翻，说到：“你还能守得住啥，你爹妈辛苦一辈子的家业就败坏在你这赔钱货手上了。进门来也不知道搭把手，坐等着吃，还当这有你爹你妈等着伺候你呢？” “大伯母，我爹妈辛苦一辈子赚下的东西，自然都是给我的，这天经地义的事，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江晓琳淡淡地说。 “我生啥子气，又不是我的，你家那点破玩意儿值几个钱啊，我还能惦记它？”苗金凤跳脚。 “原以为您没惦记的，不过您要是老为这点事生气我可要误会了。” “……我生气是因为你卖房卖地都不跟我们交代一声，你说你主意怎么那么正呢？” “我卖的是我爹妈留给我的东西，大伯母你想要我交代什么？” 江守忠接茬：“不是要你交代……你连商量都不跟我们商量一声，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个长辈吗？” “商量？我缺的是上大学的学费，大伯，您是打算帮我出这几年的学费啊？还是要让我上不了大学呢？” 不等江守忠开口，苗金凤就窜儿了。 “你上个破学，还想让我们帮你出学费，做梦！你败光了自己家还嫌不够吗？” 江晓琳笑了，笑容里有着淡淡的嘲讽，她早知道这家人是指望不上的。 “所以，我败光了自己家上大学，是我家的事，大伯大伯母不必惦记了。大伯母不愿意伺候，这顿饭我也可以不吃，先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