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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这个世界我来过

    凌晨三点的西城,在一片热闹嘈杂的鞭炮声之后终于回归平静,空气中仍然有一股鞭炮的味道,经受过辞旧迎新洗礼的人们在这一片祥和中安静地进入梦乡。

    但是西城区医院的一间手术室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生死攸关的手术,医生头上冒着热汗,一旁的护士连忙抓着湿巾替主刀医师擦掉额前的汗水。

    这个手术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了,这个男孩被送过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就像吸血鬼,整个人已经陷入深深的昏迷中,吓得医生连忙安排进行手术。

    送这个病人来的男生抓住医生的手,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他的脸上竟然都是汗水,他近乎哽咽的说,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他,别让他死,别让他死啊。

    医生郑重地点点头,便示意一旁的护士关掉手术室的门,手术室的灯亮起,一直到现在。似乎过了很久很久,谢章溢蹲在楼梯口不停地抽着烟,一整包烟两个小时过去,一根不剩。

    夹着烟的手竟然一直都在颤抖着,心慌的感觉一如三年前的那次意外,多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祈祷上天一定要爱这个阳光善良的男孩,一定要爱苏忱多一点。

    从谢章溢送苏忱来医院直到现在,苏琪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或许是吓坏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低头蹙眉,满怀着心事。

    蓝渃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能说什么,只能伸过手去抓住苏琪的手,用力地捏紧。苏琪的手出奇的冰冷,就像一根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棍,对于蓝渃伸过来的手。苏琪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姐,你别担心,叔叔不是说了。长春有一个志愿者愿意捐献骨髓呢,苏忱一定会没事的。”蓝渃反复地揉搓着苏琪冰冷的手。试图让苏琪回过神来。

    谢贤也坐到椅子上,看着苏琪苍白的脸,说:“是啊,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没等苏忱平安出来,你自己就先扛不住了,打起精神来。苏忱这个孩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苏琪扯出一个笑容,连连点头,“对。只要换了骨髓,苏忱就一定会恢复健康的……”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灯就灭了,戴着口罩的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看到等待在门外的他们。迟疑了一下,还是步伐沉重地走了过来。

    “谢章溢,医生出来了!”蓝渃朝着楼道里的谢章溢喊了一声,谢章溢连忙将手里最后的烟蒂扔在脚下,迅速地小跑到医生面前。咽了咽口水,“医生,苏忱还好吗?”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疲惫的少年,表情凝重地拉下口罩,“他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什么?”谢章溢仰头大笑两声,但是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到一丝笑意,接着他冲上前去狠狠地揪着医生的领口,他高挺的鼻尖差点就撞上了医生的,大声吼道:“我不喜欢你开的这个玩笑,你好好说话!!!”

    “你冷静一点,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医生将谢章溢的手拿开,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镇定。

    苏琪退后两步,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无声的哭泣着,她起伏的胸口显示了她无比压抑的情感。最害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最近总是做这个噩梦,不是说现实总会和梦境相反吗?

    整个世界像是突然没有了声音,谢章溢松开医生的领子,张着的嘴巴想要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他看着不停闪烁的走廊的灯,眼前的世界变得神魂颠倒,他不停倒退着脚步,耳际里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是个怎样的世界,这个没有了苏忱的世界,竟然变得如此的苍白。

    在这个时候,蓝渃只能紧紧地抱着苏琪,压抑的哭声哽在喉咙里,想到从此以后生命里失去的这个重要的人,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好多想要一起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好多要说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好多误会都没有当面解释清楚。遗憾总是来得这么突然,谢章溢双手揪住浓密的短发,鼻子用力地皱在一起,混杂着汗水的眼泪直接流进了他的嘴里。他低吼在喉间的哭泣,沉重而悲痛。

    蓝渃第一次见到他哭成这番模样,他是谁啊,他是谢章溢,是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谢章溢。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其实脆弱得要命。失去苏忱,就像被绑住手脚扔进了万丈的深渊,身体严重的失重,有一种心脏被挖空的痛感。

    2011年2月2号,不,应该是2011年2月3号凌晨3点41分,大年初一,这个万分和谐温馨的日子,苏忱走了。

    像是当初周启然离开时一样的恐惧,谢章溢迈着步子走到盖着白布的病床前,白布下的身躯修长而瘦削。有那么一刻,他不敢掀开盖着苏忱的这一张白色的床单,因为他害怕看到苏忱沉睡不醒的样子。

    但是这是最后一面了。颤抖着手轻轻地拉开床单,闭着眼睛的苏忱就像刚刚睡着,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嘴唇竟然还有一丝红润。谢章溢张开的双唇不断颤抖着,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跌碎在床单上,晕开了一个湿漉漉的痕迹。

    苏忱,你还记不记得,你说今年你要和我租一个房子,让蓝渃搬过来帮忙煮饭,我们三个有空多话就去买家庭装来穿。我说你穿mama的衣服,我穿爸爸的衣服,然后蓝渃穿宝宝的衣服。你当时听了还很不高兴,说你要穿爸爸的衣服,我当时死活都不同意。

    现在我想让给你了,你想穿谁的就穿谁的。可是,呵呵,你他妈的倒是起来啊!

    苏忱你真的太狠心了。我以后的每一个新年都会想起你,每当想起你我都会像死了一般难受,你是不是算准了时间,来报复我了。

    罢了,你一直都这样。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就记住了你。你不是一个让人轻易就忘记的人,那天你笑着向我走来。就当是朝我走来吧,你和蓝渃笑着打着招呼,那一刻我深深地跌进你的笑容里。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可耻的双性恋,竟能在喜欢蓝渃的同时也一样对你无法自拔。我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艰难地受着折磨,我一直都不曾说过,你是不是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也曾让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动过心。

    谢章溢一直都不知道的是,在很久之前的那个十佳歌手比赛之后买醉的夜晚,喝醉的他早已吐露了自己的心声。苏忱扶着喝得烂醉的他回到旅店,谢章溢就指着苏忱的脸,迷迷糊糊地说,苏忱,老子喜欢你,你丫的就说你喜不喜欢我吧。

    苏忱脸上的红晕红到了耳根,伸出手替他盖好被子,看着迷迷糊糊睡过去的谢章溢,小声地说,你丫的要不要脸,喝醉酒了才敢说真话。我也只敢在这个时候告诉你,是的,我喜欢。

    年少最纯粹的喜欢也就是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心里莫名的兴奋,不管后来的结果怎么样,至少这样刻骨铭心的感觉你尝试过。

    对于苏忱的爱,是最纯粹的一种情感吧。在多年后的日子里,想起苏忱,也会会心一笑,那时候已经分不清这是爱情,还是友情了。

    推开太平间的门走了出去,谢章溢深深地吸了一口医院里浑浊的空气。蓝渃还在那里,低着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细碎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表情,此刻的她就像一尊凄美的雕塑,孤单而静美。

    谢章溢的胸口突然就变得很痛,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看进她的泪眼里,伸出手心疼的轻抚她嘴角的伤,那是在赶来医院的途中在楼道里摔的,渗着血液的伤口一样刺痛了谢章溢的心,他沙哑着声音开口:“伤口还疼不疼。”

    蓝渃抬起头含着泪看着谢章溢疲惫的脸,摇了摇头。几乎是一夜之间他的脸上就长出了细密的胡渣,他现在的样子像是几天都没有睡了。

    伸手抚摸他长满胡渣的脸颊,有种微微的触痛,谢章溢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她的手真是惊人的冰冷,“他们呢?”

    “苏琪姐晕过去了,叔叔在病房照顾她。”

    谢章溢低头看着泛光的地面,喉结上下滑动着,“我去看看她。”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刚转身的瞬间就被蓝渃拉住了衣角,回过头,看到的便是蓝渃啜泣着的小脸。

    “谢章溢,我难受……呜呜呜呜……我现在都开始想苏忱了,我可想他了,他不在了以后谁惯着我呀……”

    谢章溢的心脏狠狠地一抽,便弯下腰来将她的脑袋搂进怀里,快要流出的泪水在抬头的瞬间被压了下去。

    蓝渃,其实我比谁都难受,想到在今后的日子里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窒息般的难受。

    只是看到这样的你我就心乱了,我要你振作起来,就算今后没有了苏忱,那不是还有我吗?

    我还会在你吃牛rou拌饭的时候帮你掰开筷子递给你,会把我的饮料都让给你,会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陪着你。

    苏忱为你做过的事情我都可以做,我是真的,真的不想看到我爱的人过得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