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破裂的幻象
杜弘一回到江潮的别墅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像是回到了在南城家中的那一天,那些黑衣人闯进来之后的恐慌。空荡荡的房子只听得到他自己的脚步声,正在他试图推开那一扇紧闭的房门时,耳边传来了手枪上膛的声音,接着,身后便传来了江雄那低沉得有些浑厚的嗓音。 “我就和我的手下打赌,我赌你一定会回来,果然,你果真和杜斌一样,都是一副假慈悲的样子。”江雄从玄关的暗处缓缓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对着杜弘一的后脑勺,身后的几个保镖也都在戒备的状态。 杜弘一缓缓地转过身,看到江潮被他们捆绑着拖了出来,他全身上下都是伤痕,脚上的枪伤正在泊泊地向外流出鲜血来。他奄奄一息地喘着气,看到杜弘一的出现,他心痛地摇着头,想要说什么却都没有力气。 “哥!”杜弘一的心像是被刀尖硬生生地划过,这是他第一次叫江潮哥哥,这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世界里的亲人,这一个总是对他恶语相向,却对他关心备至的亲哥哥。 “看来你是什么都知道了,杜斌生的两个狗杂种,呵呵……最后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江雄上前走了一步,抓住江潮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对着他的脸哈哈大笑,有一种令人厌恶的猖狂。 杜弘一忍住喉间的酸涩将手枪掏出来对准江雄,咬着牙说道:“你把他给放了!” “放了?”江雄不可置信地看着杜弘一,笑道:“这怎么行,把他放了他怎么和杜斌父子团聚啊?我可是很助人为乐的,今天我就让你们父子三人,哦不,还有你们各自的那个妈,好好团聚!” 杜弘一走上前几步,就在他的手里的枪即将对上江雄的脑袋时。他身后的几个保镖就已经冲上前来,几把黑色的手枪直直的就逼着他的脑袋,他几乎都能料想到子弹穿过脑颅的那一丝想象的痛感。 “弘一啊,我劝你还是不要垂死挣扎了。乖乖的放下枪好好的和江叔叔谈一谈,告诉江叔叔说你把账册放到哪里了,说不定江叔叔高兴还不会杀了你。”江雄最惯用的伎俩就是佯装亲切,他一般在来硬不成之后会来一些软手段。 但是杜弘一似乎对这些手段都呲之以鼻了,他勾起嘴角的一抹笑容,说:“要我和你谈可以,先让我哥出去。” 江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江潮,指着他冒血的腿部,说:“他还能走出去吗?你看,他的腿都受了重伤了。你再拖延时间恐怕他这辈子就要成为废人了。” 杜弘一犹豫着,便用手枪指着他,说:“你让保镖退到门后。” “听到没有?都给我退过去!”江雄冲那几个保镖说道,随后又回过头来看着杜弘一,脸上换上了让人厌恶的笑意。“这回可以了?” 右手拿着手枪,左手在裤子的口袋里掏着,杜弘一将那本账册扯了出来,江雄两眼一亮刚想伸出手去夺过来就被杜弘一挡住了他的手,说:“你说过会放了我们,你准备一辆车,我们要平安走了自然会把账册给你。” 江雄看着他手中的账册。脸上有种得逞的阴险笑意,说:“你以为你还能走出去?我要拿到你手中的账册是分分钟的事,我想你现在该要求的不是怎么逃出去,而是求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是吗?那你只管将我杀了好了,账册的复印件都在谁的手里,我看你也不是太在意。” 江雄隐忍着绪。他的上下牙紧紧地咬合着,可以在脸颊上看到他用力地在咬着牙齿,可以看出他的绪已经在爆的极点,但是下一秒他又换上了讨好的笑意,说:“快去给他们准备一辆好车!弘一。现在你可满意了?” 杜弘一知道江雄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他在来这里之前已经想过了很多对策,若不是了解江雄阴险狡诈的特点,他是不会有这么多准备的。 杜弘一举着手枪朝江潮走过去,江潮抬起眼睛只能隐隐地看到杜弘一模糊的身影,也许是刚才被他们打的时候打到了眼球,现在只要用力睁开眼都会疼得厉害。 杜弘一腾出一只手将江潮扶起来,他将江潮架在身上,江潮感觉自己被人架起来了,全身都疼得厉害,但是他还是忍住身上的痛,对着杜弘一耳边有气无力地说道:“臭小子,我千辛万苦地将你弄出去,你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少废话,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救你我会孤单一辈子的。” 门外的确停着一辆江雄准备好的黑色轿车,杜弘一将江潮扶上副驾驶座,便将车门牢牢关上。 江雄站在车的对面,说:“现在你该告诉我复印件在谁的手里了吧。” “在我一个朋友的手里,我开车之后将他的地址到你的手机里。”杜弘一说完便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江雄追了上来,“等等!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杜弘一说着便动了车子往别墅外面的车道行驶过去,江雄恨得牙痒痒的,但是他却担心那本账册会真的泄露出去,到时候就是没有未来的牢狱之灾了。 杜弘一转着车的方向盘,侧过头看着江潮,心里有种满满的感动,“哥,你可说好的,我们一起回东北老家。” 江潮刚想说话就牵扯到了嘴角的伤,他就只好伸出手来做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这一切都该结束了吧,一切都会过去的吧。 在下一刻到来之前,他们总觉得这一切都会变好,杜弘一甚至想到了在松花江边上一定是长满了野花,他会光着膀子在江里自由畅快的游泳还有捉鱼。江潮会遇到一个他喜欢的女孩子,然后整晚整晚地将心事说给他听不让他睡觉。 他会埋怨江潮的面条煮的太粘了,会小声呵斥他每次吃完饭都不洗碗,但是即使是这样,那也是一个有亲人陪伴的日子,那才叫生活。 或者是他会在哪一个城市里再次遇到蓝渃。到那时候他一定会到她面前说一声抱歉,不管她是否会原谅他,他都要说,因为人的这一辈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但是这也只是在这一刻到来之前的所有美好的想象,在这一刻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警车在这个时候开进了别墅的区域,江雄眼睛顿时睁得很大,他拿着手枪追着杜弘一的车子,大声喊道:“*的,老子被骗了,快将他干掉!” 杜弘一心里一惊,他听到一声枪响,车子便开始没有方向感地打滑。他紧紧的拽着方向盘,却丝毫没有回旋的作用。车子重重地撞在了一棵老榕树上,幸好是带着安全带,不然一定会被撞得满脸都是窟窿。
车子停下来之后先想到的是江潮,杜弘一连忙转过身去看他。江潮呆呆地看着他,嘴角边还露出了笑容,“臭小子,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杜弘一破涕而笑,看他没事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在下一秒,他看到江潮的瞳孔骤然放大,随后他便像是一只重生的猎豹朝着自己扑了过来。杜弘一被江潮压在身子底下,一声枪声过后,江潮的身子重重一顿,还带着温度的鲜血便从他的身上流进杜弘一的头里,一滴,两滴。三滴…… 那是一个什么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一个人在家洗澡玩水,mama总是说不要将水开得太大会很浪费,杜弘一就赌气地将水开到最小,热水就一滴一滴地落在头上。有种温热的触感,将头打湿之后水顺着额头流下。 但是那时候的心,只是跟大人赌气而已,现在他伸手摸着头上的液体伸到眼睛下一看,是一种刺眼的鲜红,像是一道耀眼的强光将他的眼睛瞬间刺瞎,就在那么一瞬间,杜弘一的眼前一片空白,背脊一路凉到了底。 身边传来了嘈杂的枪声和追逐的声音,警车的警笛还在一声一声不知道疲倦地鸣叫着,杜弘一眼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背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江潮的鲜血弄得湿透,他是痛的,是无助的。 杜弘一不会忘记,当他将江潮从自己的身上拉下来的时候,江潮的脸上还保持着他冲过来保护自己的那一副生死度外的表。他当场没了呼吸,他半张的唇瓣里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后连给他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 杜弘一抱住他伤痕累累的身躯紧紧地贴在胸前,他的鼻尖嗅着江潮身上腥甜的血腥味,手里沾染的是他的血液。 他多久没有这么哭过了,杜弘一脸上的表皱在一起,就像是小时候哭泣的样子,那时候遗失了一件玩具就感觉天塌了下来。然而现在,他失去的是这个世界上,他得而复失的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那种感觉……怎么说,不是天塌了,而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没有出路,没有尽头。 江雄是被警察当场击毙的。在杜弘一去江潮的别墅之前,其实已经将账册交给了警察,交代若是自己无法脱身的时候警察再去干涉,千万不要激怒江雄。 结果警笛却是害死江潮的导火索,丧心病狂的江雄破罐子破摔,怎样也要拉着一个人跟着自己下地狱,在瞄准了杜弘一的脑袋后,江潮扑了上来替他挡了那一枪。 这上一代的恩怨,算是结束了吗,但是给后代带来的伤害呢,那是会延续一辈子的。杜弘一看着江潮苍白的面容,他的泪掉落在江潮已经黑的皮肤上,有那么一刻,我真的以为你会一直陪伴在我身旁,我真的以为,我们兄弟俩会这么没心没肺地一辈子。 (一秒记住小说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