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来人
屋外北风呼啸,屋内却暖意融融的。 白嬷嬷手里头抱着孩子满屋里溜达着,一边低下头喜滋滋、笑眯眯的看着孩子白白胖胖的小脸。 姚采澜刚刚喝了一碗牛乳,把碗放下,就朝她道,“嬷嬷不要老是抱着他,莫要娇惯了,以后光要抱着可怎么得了!” 白嬷嬷听了只好不舍的把孩子放在了榻上。姚采澜这才拿了个红通通的拨浪鼓,轻轻的摇了咚咚咚的逗着孩子玩。 那孩子也睁着黑亮的眼睛追着姚采澜手里的玩意看。 白嬷嬷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只道这奶奶心狠。这孩子身骄rou贵的,多么可爱的宝贝啊,却不让多抱着。晚上也让一个不满月的孩子自己单独睡一个特制的有围栏的小床。多可怜的孩子啊。 不过,说她心狠吧,孩子晚上都不舍得跟别的人家一样放到别屋去,依旧放在内室里,跟夫妻两个同处一室。虽然不让多抱孩子,却一眼都不舍得离开自己的视线,只要孩子醒着,就逗着他玩,嘟嘟囔囔的啥话也跟他说,说起来也是可笑得很,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听得懂。 更不必说,非得自己奶着孩子了。她几乎算的上是亲自照看着孩子了,倒让自己这奶嬷嬷差使十分轻闲起来。 孩子满月的时候,自然又是结结实实的办了几桌宴席。姚采澜这时方能见人,只好与各家的夫人小姐又笑着应酬了一番。只有见到了宋蕙兰格外高兴一些。 说起来,也是江家双喜临门,石头满月的时候,京城那边又传来好消息,江清峰春闱中了两榜进士,位列二甲。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姚采澜也是真心替大伯子感到高兴。 数十年寒窗苦读才有今天啊,在万千考生中杀出一条血路,在无数极度变态的考题中被人慧眼识珠,真是太不容易了! 又过了两个多月,姚采澜接到竹通那边的来信,才知道,大伯子最终是被选进了翰林院,而且大嫂也已经打点行囊,准备入京了。 可以想象,当大嫂进了京看见大着肚子的水荷,心中又该作何感想。 到了盛夏,一家人照例要到大兴庄去避暑。就连石头也嘴里高兴的嗬嗬叫着,好奇的转着眼睛看着陌生的周遭。 石头这孩子运动细胞比较发达,已经坐的很稳当了。姚采澜甚至早就开始驾着他的俩胳膊让他开始学走路了。 吓得白嬷嬷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在旁边像老母鸡一样护着,一面埋怨道,“我的姑奶奶啊,孩子这才多大啊,还不到六个月呢,哪能走路呢,脖子还有点软呢,你看你看,都耷拉下来了。可别累着了!” 姚采澜知道她真心疼孩子,倒是也不训斥她,却只当没听见,继续看着石头高兴的挥舞着双手高兴的哈哈笑。 这孩子唯一的毛病就是太爱动了,不爱睡觉。才多大点的孩子,白天的觉就只睡一丁点了。姚采澜才不管他如何哭闹,午后到了时间,就把他往围栏里边一放,别人都散去了,只留下小莲一个人,却也听了姚采澜的命令,坚决狠下心来不理他,只拿本《三字经》给他读。 说是熏陶也罢,催眠也罢,刚开始孩子还会干嚎两声,后来觉得没用,只好自己跟自己玩,先是攀住栏杆摇摇摆摆的想站起来,当然要摔跟头,褥子铺的很厚,木质围栏也全用棉絮包裹了,倒也不用担心他摔着。 小莲也想去扶他,又怕奶奶责怪,只好仍然狠心装没看见,继续念书。 后来那孩子累了就坐下自己摆弄手边的玩具,再后来再累了这才终于睡了过去。 等他睡醒了,外面的日头也没那么烈了,姚采澜就让白嬷嬷和小莲带他去外边玩去,石头兴奋的手舞足蹈。 傍晚的时候,带着他的人就换成了姚采澜和二妮。这是大壮最高兴的时刻了。因为母亲会温柔的跟他说话,还允许他在草地上爬,就算他想尝一尝小草的滋味,母亲也不会阻止。有一次,也是他运气好,居然让他偶然的捏到了一个小虫子。不过,那东西的味道并不太好。至少比不了母亲让人做的鸡蛋碎菜羹美味。 姚采澜满心里都是儿子,自是无心其他。只有一次二妮神神秘秘的问她,“奶奶,您知道李茂林那个女儿怎样了么?”姚采澜这才想起这一桩事儿来,好奇的看向二妮。 二妮这才幸灾乐祸的言道,原来这李姑娘居然进了张主簿的府上,成了这位主簿的第五房小妾。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姚采澜感叹。前一阵自己张罗着给张府送贺礼的时候,打死也想不到居然是熟人啊。 不过,姚采澜倒是不担心。正室和另一府的妾室之间根本很少有交集的机会,况且,她还必须忙着争宠吃醋,恐怕没精力也没心思顾到自己这边吧。想想张府里头的情况,再想想这姑娘有点天真她能利利索索的保住她自己就算是李茂林烧高香了吧。 看二妮那个畅快的表情,姚采澜故意问道,“哦,你不觉得羡慕么?” 二妮鼻子鄙夷的哼了一声,“奶奶,您可别瞧不起人。给人家当妾室有什么体面的。照奴婢说啊,那是丢人得很呢。虽然算是嫁进了大户,可是,那种日子还是人过的么?提心吊胆、争风吃醋的,还不如嫁个庄稼汉呢,就算是吃糠咽菜心里也舒坦不是?” 好丫头,有志气! 按照惯例,八月十五之前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府。姚采澜正准备过节的逐项事宜呢,“惊喜”终于来临了。 水月来了。 姚采澜顿时呆了一下,心里却又有种“终于来了”的轻松感和解脱感。 来送人的自然还是江福,互相见过礼之后就把江夫人的信恭敬的呈了上来。姚采澜面上不显什么,把信放在了桌子上,倒是笑眯眯的跟江福拉起了家常,详细的问他家里的情况,清秋那边的情况,怎么送的大嫂入京,以及姚家那边的情况。 这些事情江福自然都是知之甚详的,便都详细的说了给姚采澜听,倒是颇能一解她的思乡之苦。 江家那边自然是一切平安,事情貌似平息了,家里又接连有了几件大喜事,又添丁又高中的,连一向不喜形于色的江夫人也整天春风得意的,江老爷更不必说了。
清秋那边好像也过的不差,姑爷长相儒雅,看起来脾气不错,对清秋很是体贴的样子。两个人谈诗论曲的,倒是颇有些琴瑟相合之意。 大爷那边好像也不错。就是有什么不好,作为下人的江福也不好多说什么。 姚家那边情况就不大好了,小少爷入夏的时候听说中了暑气,病的挺严重的。姚夫人不知怎么的,病情也加重了。姚府里可谓是整天愁云惨淡了。 姚采澜听了心里担心安澜的病情,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吩咐着让江福和水月先住下。 坐在那里愣了半晌,正想打开江夫人的信,二妮却进来禀报,“水月姑娘来给奶奶请安。” 姚采澜心里正烦躁,懒得多言,只一摆手。 二妮闻言就心领神会,转身出去应付了。 姚采澜打开江夫人的信,信里无非是教导她要宽容大度,要有主母风范。 姚采澜烦躁的飞速翻了几页,直接翻到了最后,江夫人却忽然话锋一转,又向她传授起身为主母之道,对于妾室要严加管教,切不可让她们败坏了家风。 对于这明显前后矛盾的指点,姚采澜无奈的笑了。 整封信最有用的只有一句,江老爷整整想了这半年,胡子也捻断了好几根,终于给自己第一个孙子起了个绝好的名字,因为石头这一代是金字辈,所以就叫江金辉。并且特别强调说,这名字是让白云寺的大师亲自掐算过的,合着石头的八字最是吉利不过了。 姚采澜翻了个白眼,唔,公爹起名字真是好有水平啊。比起自己水平也高不到哪儿去嘛。 不过,没办法,这事儿就是人家说了算的。 白嬷嬷正好抱了石头进来,姚采澜便上前把孩子接了过来,跟孩子喁喁私语,告诉他他已经有大名了,就叫江金辉。 石头貌似听懂的样子,嘴里含含糊糊的“呼呼哈哈”的嘟囔着,貌似在回应母亲的问话。一边说着,手里也不闲着,伸手去摸姚采澜耳朵上戴着的珍珠丁香。姚采澜忙偏头闪过了,一边“严肃”警告他,这个不能抓。 母子俩亲亲热热的正说着的功夫,他爹已经挑了帘子进来,先向着儿子张开了手臂,哈好笑道,“儿子,爹回来了,到爹这儿来!” 石头也很给面子的呵呵笑着,口水流的老长,一面向着江清山张开了手。 姚采澜顺势把儿子递给了江清山,一面问道,“见过大管家了么?” 江清山一面去亲儿子白生生的面庞,一面答道,“见过了,略略说了几句,换过衣裳我再往前面去。你给好好整治一桌菜,我们今晚放开了喝上几杯。” “恩,我早就吩咐厨房预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