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继续瞎掰
先王视他为手足,新王视他若仲父,而今儿子又封了郡王…照这样看来,他日他助得皓月完成拓疆大业之后,加封亲王爵位则指日可待。在他行将就木之年,若能成为王族中唯一一位外姓亲王,既光宗耀祖又福延后世子孙,这等富贵尊宠在身,他此生焉有何憾?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光滑青石板路上,年近六旬的石老太尉俨然似孩童般哼着歌儿,在一块一块的青石板间跳迈着步子。正高兴间,抬头见月门那边石兰走了过来,忙正身敛容。 “爹爹万福!”石兰上前盈盈一拜。 石太尉笑道:“好兰儿,泰儿呢?” “二弟一早去马场赛马去了。” “你快差人唤他回来,爹有要紧事要与他说。” “爹,什么事您这么开心?”见老爹满面春光,石兰眸光狡黠笑问。 “鬼丫头!”石老爷子微嗔,喜现于形道,“国王封了你弟弟做南月郡王,你说爹高不高兴呢?” “南月郡王?”石兰吃惊,“平白无故的,他怎的会封弟弟为南月郡王?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太尉面上笑容一敛道:“这怎会是平白无故呢!再说国王坐拥一国之富,又能图我们什么。” 石兰撅嘴:“反正我觉的他没这么好心!” 太尉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以前爹以为陛下有心要削我石家之势,这方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可今日想来,竟是错了。” “爹?”石兰不可思议瞧着老爹,“他一时惠泽,爹爹便忘了从前之耻了么?” “那都是误会一场罢了!陛下都已经给爹赔过罪了,还行了大礼。已很是难得了!” 见父亲一味帮着皓月说话,又一口一个陛下百般尊称,石兰有些急了:“难道爹爹竟甘心一直这般屈居人下么?” “混帐!”这一句如闪电般碰触到他身为“忠良”之德,石老爷子勃然怒道,“你一个女孩儿家,怎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先王待我不薄,爹怎能有策反之心去做那乱臣贼子,将我石府好不容易荣得的光耀给断送了,留下不忠不孝的千古骂名令祖宗蒙羞!” “爹——”石兰转过身泪光莹莹望着太尉拂袖而去,心中委屈。“爹耳根也忒软了。皓月那般低三下四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可爹却当了真…” 清闲居里流淌着淡淡的紫檀木暖香,轻轻缭绕上几上那一大盆子盛放团簇的菊花枝头。似要将那低垂沉睡中的花骨朵儿也唤醒了起来瞧瞧热闹一般。 红漆小方桌上置了只阔口圆盘,圆盘内四枚锥形千千正各自飞速转动着,而上面各系着的红、黄、蓝、绿四色流苏带子随着千千急速旋转而现出一圈圈明耀的四色漩晕,很是美观。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象牙制的千千摩擦着圆盘发出的阵阵“嗡嗡”转动声。不一会儿。转动之声由紧促渐变的的疏弱,最后便有两三道声忽然“吱”的一声骤停,房间里随之沸腾了起来。 窗沿下,石兰听得屋内又是一阵拍手欢呼,又是几声唏嘘叹气的,仿佛很是热闹。不禁移步。 “王妃真厉害,又赢了一局!” 墨柔然支左颐瞧着圆盘内那枚犹自缓缓转动,闪着耀眼红光的千千。一脸的得意之色道:“哎呀呀,怎么说来着…”说着,便又朝着身边三人一一伸过手去。 “若非被降珠的给撞到,我…我才不会输呢!”卓尔口中喋喋嘟囔着,极不情愿往自已桌角处捏了四颗金瓜子放进墨柔然手心。 “是你不济。偏来赖我!”降珠回嘴,亦递了几颗瓜子过去。 “呵呵…“瞧着自己身前金瓜子堆的跟座小山丘似的。墨柔然格格笑着接过道:“可叫我赢的都不好意思了呢!” 榻上弧月自盘中取了枚千千捻在手心里转动着好奇道:“你自然要不好意思!这新奇东西原是你制来的,自然你要比我们玩儿的纯熟些。” 墨柔然笑道:“在我们那里,这千千又叫拇指陀螺,是闺阁中最寻常不过的玩艺儿了,只到了你们掬月便成了稀罕物!” “是什么稀罕物,倒叫我也瞧瞧!” 墨柔然一语方落,便听到一声娇语,抬头时,石兰已不知何时同屋内那一群宫人一般,立在她身前。 墨柔然微微惊讶:“jiejie怎么来了?” 石兰明眸自圆盘扫过,淡淡笑道:“我来瞧瞧是什么新鲜玩物,竟吸引得一院子的宫人连规矩都忘了。” 她声音极轻极缓,唇角又含着笑意,听不出有丝毫苛责,可这一语一出,满屋子围来看热闹的宫女侍监顿时便如鸟兽般一哄而散,各司其职去了。 见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屋子立时变得一片空荡冷清,墨柔然与弧月面面相觑。 “王爷…”石兰双眸旁睐,向榻内盘膝坐着的弧月曲身微微一福。 “哦…”弧月很是知趣的下榻趿拉了鞋走了。 一屋子的人眨眼就只剩下自己与石兰两个,墨柔然怔了又怔,良久方回过神情,换一脸亲切浅笑道:“jiejie今日怎会想起来我这清闲居了,meimei而今身份不明,jiejie就不怕他日受到连累么?” 石兰哂然,挨榻边儿坐下道:“你若真是细作,也不会被困在这掬月国三四个月了。” 墨柔然听罢笑低下头去,手指摆弄着千千上绕系的细长流苏。她心中,到底还是小瞧着她的… 石兰睨了眼她手中,细狭丹凤弯成条缝道:“meimei被禁在这宫里,好似一点儿都不着急?” “着急?”墨柔然低头瞧了瞧受伤右臂,缓缓婉笑,“这里有吃有喝又人多热闹,还有层层宫卫轮班儿守护着,再不怕会有什么莫名奇妙的刺客了。可比我呆在宫外时要安心的多呢。” 石兰听她这么说,欲言又止,一时便手伸往圆盘内亦使拇指捻转了枚千千,明艳的眸子便盯着那“嗡嗡”旋转的千千看,眉头微微愁锁。 墨柔然微微偷睨她一眼,见她不再作声,一副满怀心事之态,斟酌再三,道:“今日一早听宫里的人说,国王封了二公子为南月郡王…” 顿了顿。续道,“meimei在这深宫行事多有不便,原是当好好去府上恭贺的…” 石兰听罢嘴角立时露出一丝讥诮。道:“旁人也就罢了,meimei这般精明的人儿,岂会不懂那位之意?我来便是想听meimei道几句真切话听的,meimei又何苦绕着弯儿的拿话来试我。”
被人一句话挑明心意,墨柔然很是尴尬。小脸儿讪的烧热直至耳根。 石兰抬头一见她连耳根都臊红了,反“扑哧”笑出了声道:“meimei好薄脸儿,倒似我说了多重的话一般…” 墨柔然伸手轻抚上guntang脸颊,低嗔道:“我只当jiejie心里也当我是细作,才这般小心说话的…” “说句实在话,你是否是细作。此时却并不是我所关心的。我只是担心爹爹,担心以后…”石兰说着,眸光渐黯淡了下来。似深为忧虑。 墨柔然深叹:“其实jiejie心里何偿不是明镜儿一般,又何苦大老远跑来问我,反要叫皓月越发视我如眼中钉了…” “皓月并非仁君,又多疑多思,爹爹一味愚忠。日后定会落得家毁族亡的下场,我不能等到族人任人宰割的那日!”石兰忽然面色凝重。一双丹凤紧盯着墨柔然凝声道:“倘若…我能帮你离开掬月呢?你是否也肯出手帮我石家一把?” 她这般神色,又说了这般的话,墨柔然不觉吓了跳,瞧了眼窗外压低了声道:“jiejie魔魇了,然儿哪儿来的本事能帮得上石家?” 石兰紧紧抓住墨柔然双臂切道:“你能…我觉得你能…” “jiejie…”墨柔然小心瞧了眼窗外示意,“隔墙有耳…” 清月皎皎,繁星熠熠,连屋内珠床纱帐上也隐着朦胧月光。暖帐内,墨柔然身上搭着被子抱膝坐在床角深深思着…日间石兰那一句着实将她吓着了…可难道,她墨柔然真就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不得自由么? “笃笃…”已很晚了,屋外却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墨柔然直起了身,探身朝帐外问道。 “王妃,是我珠儿——” “这么晚了,有事么?” “国王派了明太医来请王妃立时移驾华璨殿!” “什么?”墨柔然一怔。 匆匆换了件衣服,墨柔然开门时弧月已立在门外,面庞一片僵冷,抬头默然看她时的眸色忧怜不忍。 “月…”墨柔然上去握住他手,发觉他手心冰凉渗着冷汗。她知道他在忧心着什么,她亦与他一样。仰望着廊外清明月光,忆起一月之前,亦是这样的夜晚,亦是这样的明月,她随他入宫赶赴家宴… “这次,他们又是想得到什么…”弧月紧抓着墨柔然双臂看向院子中央早早恭候他二人上辇的明太医等人,浓眉紧锁。 墨柔然左手反握上弧月冰凉手背轻拍了拍示他宽心,娇面转向院中立着的明太医淡笑道:“我早说过那药没了,纵使陛下将我禁在这宫中一辈子那药也再不会有的!” 未料,明太医身子向前一晃“哧”的一声笑出声来,冷着声不阴不阳道:“有,还是没有,王妃一会儿再下论断不迟!” 墨柔然惊疑。 “王妃,请上辇吧!” “然儿…”“七王爷止步!陛下,只召王妃—人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