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受惊
马车在弯曲不平的山路上颠晃,昏迷的墨柔然依躺在车厢内,头随着颠簸马车在木板的棱角间不停的碰撞，连梦境也被颠撞的一团混乱… 团团迷雾阻绕着视线，她使劲的睁大双眼，却仍看不清前方的路，摸摸索索间一脚踏出悬崖显些失足跌落。她惊叫，正捧着怦跳的心在崖边惊魂不定，却有一熟悉而又落魄身形出现在身边。 “弧月…”她方一开口，那人却纵身跳下山崖，哀绝苍白的脸庞在落下那一刻在她眸底清晰映现，竟又是——龙宣赫。 “不——”墨柔然一个扑空身子重重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苏醒。 “王妃——” 头顶传来一女子脆声惊叫，莲步慌张跑了过来，红色的裙摆映入墨柔然眼帘。她身后还跟着一男子慢吞吞过来讽道：“人家早就不是王妃了。” 墨柔然听这二人声音极熟，奈何身子瘫软一时竟动弹不得，直待那一男一女曲身将她自地上扶起，她方看清这二人容貌，不觉惊喜失声：“降珠，卓尔？” “莫姑娘，你身子虚弱的紧，快…快躺下…”二人一前一后扶了墨柔然重新往床上躺好。 “降珠卓尔，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会…” 她发现自己竟身处在一间造型奇怪光线昏暗的石洞里，四壁嵌满了凹凸粗糙的石头，连身底这张硬邦邦的大床似也是用石头砌的，不过是在上面垫了厚厚一层茅草，又铺以被褥罢了。 墨柔然打量着周身的一切不觉吃惊，“这是哪儿…” “姑娘且不要说话，先吃点东西…”降珠扶着浑身无力的墨柔然依靠在自己身上，床下卓尔极不情愿地将一碗稀粥递上前来。 “他们知道姑娘会醒，早早叫我与卓尔熬好了粥…”降珠舀了一勺勺粥小心喂着墨柔然喝下。 吃了些东西。墨柔然果觉得身子有了几分力气，再次抬眸打量着所处这间除了旁边燃烧火炉及身底这张简陋大床之外再别无陈设的椭圆石洞，复追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她语音方落，忽有一阵嘈杂的争吵声自外传入，回响四壁，隐约听得一声音暴跳如雷道：“我当是谁这么大胆,敢拦住孤王上山,原来是你——老四!你竟然没死” 另一阴冷轻眺声应道：“有王兄这般挂念着，臣弟怎舍得死。许久不见。王兄气色渐佳。可不比臣弟这副说残不残的鬼样子…可无论如何，臣弟误打误撞的，竟也与王兄您一样都熬过来了。” “幕月…”墨柔然听出那阴冷声音，脑中随之浮现出那夜闹闹被残忍剥食的画面。心如锥刺，一把掀开被子，寻声去一探究竟。 降珠看出了什么，边扶着她踉跄走至石门边道：“我与卓尔出王城一路寻找王爷，不想半路上遇到了幕月与石兰，被他们抓到这山上，没想到国王竟也来了这里…” 旋转打开的石门外是条黑暗的过道，连通至外的居然是一座高大宽敞的外殿，而这外殿香烟缭绕。正北方供着一尊巨大的月神石像。掬月信奉月神。国中自然随处可见供奉月神的殿堂，倒也没什么稀奇。环视一周，墨柔然瞧见殿门镂空的石匾上雕刻有“云端殿”三字，暗暗猜测着这“云端”二字的深义。当然，如若她亲眼见到了外面她所处这座山峦之高险。山间楼阁殿宇之凌空巍峨，只怕也得给这大殿取上“云端”二字。而眼前令她惊讶的是，他三人方才所处的那间石洞，正是在这月神石像之后。 自石相后探头打量了番这殿内四围之后，墨柔然寻声朝大殿中央瞧去，果看到正横眉相对的兄弟俩，一个负手侧立于高座之前，一脸盛怒；一个身子深依殿下肩舆之内,满身羸弱，似已行动不便。 “说，你如何会在这里？” “臣弟听闻龙祈大军反攻之势迅猛，七日前便已攻破了边城。而我掬月数十郡，唯云山城地势险要，系我掬月**事重镇。太祖年间，西北扼夜国就曾以数万之兵多次妄图攻下仅一千兵防的云山城，终因山道险远易守难攻而未奏效。臣弟也因此便料定了王兄定会来云山城，特命人联络了王城各位兄弟，随臣弟一同在云台恭候王兄…” “哼！”殿上皓月一声冷笑，“云山守卫森严，你把小十、十一他们四个骗来，不过是假他四人之名上山，再伺机杀掉驻山的主将再取而代之，如此你今日才有把握与孤王讨价还价。倘若孤王不答应你的条件，你便封死山道将孤王阻在山下，好等着龙祈大军赶到将孤王全军覆灭，对也不对？” “王兄错解了臣弟心意了…”幕月竟难得的面色惶恐，辩解道，“臣弟虽有私心，却也懂得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眼下形势紧迫，咱们兄弟也该先放下嫌隙，团结一致共攘外敌…” “共攘外敌…”皓月虎目逼视着他幽眸深处的勃勃野心，问，“那之后呢？” 未料幕月竟言辞恳切：“臣弟知道那妖女在王兄手里，故而愿奉出云山将功折罪，只愿天下太平之后，王兄怜臣弟半残之身，将解药赐与臣弟，好使臣弟能似常人般恢复自理，了此残生。” “解药？”皓月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你不是已经服过解药了么？” 一提到此，幕月立时愤愤道：“那妖女狡猾之极，上次也不知给臣弟吃了什么，将臣弟害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自作孽，不可活…”墨柔然听此在神像之后咬牙。她那包迷药没有让幕月在睡梦中死去，反而替他缓解了病痛助他度过了月圆，不过，他服食了那么多的五石散早已将身子掏空，纵使她真有解药也难保他性命无攸。 “眼下他们兄弟连手，只怕姑娘与我家王爷这一次…难逃魔掌…”身边降珠扶着她忧心忡忡道。 “弧月…”墨柔然恍然记起，扶了降珠的手退回暗道。急声道，“对了珠儿，弧月呢？他现在在哪儿？” “难得王后还肯记得我家王爷！”背后卓尔没好气道。 “听说王爷被他们关押在山下地牢里，这会儿也不知是生是死…”降珠默默落下泪来。 “山下地牢…”墨柔然蹙眉，方要再问清楚，殿外冷不丁响起一声女子凄厉尖叫，惊彻廊宇。紧接着刀剑叮当嘈杂一片。 墨柔然急急扶着降珠跑进大殿。先前还在殿内的皓月与幕月已不见踪迹，而殿中央的石地上却倒着两具身着灰衣的男尸，胸口尚还插着长刀，血溢满地。见此。降珠立时吓的面色惨白，掩住口鼻紧随着墨柔然朝人头攒动的殿门口跑去。 一出殿门，墨柔然立时感觉到一阵刺骨寒风迎面拍来，将她打了个趔趄，被随后跟来的降珠扶住。她定睛一看，只见眼前云山雾海，华表通天，琼楼玉宇隐约其中，宛若仙境一般。她正沉醉于眼前仙境。只觉着脚底生云飘飘然若飞。然而又一声女子尖叫声，将她游梦惊碎，眼前呈现的惊心一幕令她与降珠二人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宽阔大殿前自上而下的宽大石阶上有两队身着灰黑劲衣的护卫正拔剑对峙，而他们脚下横七竖八躺着的死尸已将白色的石阶染红。显然之前，这两队人已有过一场激烈打斗。而这一场打斗都缘于他们身后的那两个人。 “幕月，你疯了！放开我——” “贱人，你敢陷我于不忠！” 左右两排石砌的栏干上凝结着千年不化的冰霜，在光的映射下，发出如钻石般璀璨绚烂的光芒。石阶左侧雕砌的栏干上，拄拐而立的幕月右手正狠命掐着一紫衣女子的脖子将她半个身子推出栏干，而石栏外便是瞧不见底的万丈深谷。 “小姐——”那些身着灰衣的护卫见此眸中焦急，突围了几次，却都被挡在身前的黑衣人拦住，只能对着栏杆上拼命挣扎的女子爱莫能助。而这女子，正是他们为之叛变军营的太尉之女，石兰。 “石兰…”墨柔然注视着阑干上那张因惊吓过度而变的苍白的玉面，连拉住正立于殿前看热闹的皓月道，“皓月，快叫他住手，快叫他住手！” “你醒了？”皓月微瞟了墨柔然一眼，复冷眼朝栏干旁那二人瞧去。 “贱人，说，你都背着我做了什么？”幕月手掌紧掐住石兰喉咙，面色无比凶狠的冲着石兰咆哮。 “我没有…你快放开我…”石兰被他扼住了脖子压在阑干外动弹不得，只得苦声哀求。 “还不说实话…”幕月手臂微一用力，石兰脚尖已然够不到地面。 “幕月——”石兰大喊一声，惊恐双眸不解地瞧着幕月，她当真不曾料到，幕月竟为了讨好皓月而要置她于死地。 “贱人！驱蛊的玉哨除了王兄便唯你石家的人有，而今玉哨失灵，难道不是你将秘密泄露给了敌军？” “皓月？”墨柔然终于听清楚，可她不明白，她对着皓月蹙眉不解，“你明明知道玉哨失灵之事与她无关，你快叫幕月放开她！” “哼…”皓月只轻哼了声，向身后守立的士兵吩咐了句，“将她带回殿去！”犹自目不转睛看着眼前上演的这台好戏。 看着他的无动于衷，墨柔然恍然间明白，他这是故意的。他故意借幕月极于在他面前一表忠心的机会，使石兰对这位四王爷撤底死心。毕竟他而今的所有人马都驻守在山下云山城内，而山上石兰手中却有数百反兵，倘若这些人同石兰一同依附于幕月，那么在这个仅可容纳千人的云山之上，他们无疑会成为皓月的心腹大患。 “丫头…”那士兵只身拦在墨柔然身前压低了声，又伸出手臂指向殿门方向声音响亮道，“请——” “丫头？”墨柔然一愣，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抬头怔怔对着拦在身前的那名士兵。他一身掬月铠甲，厚重头盔下露出一张五官并不出众的脸，他冲她眸光闪烁似在说着什么… 墨柔然双眸顺着那士兵闪烁眸光下移，赫然看到他左手袖下露出的半张银色面具，不禁愣在那里。 “幕月，我跟随了你…这么久…你…你竟不信我！” 栏杆上，石兰努力喘吸着冲着幕月大喊，身底呼啸的寒风撕卷着她翻飞衣袂，似随时等待着将她整个身子吞卷入万丈深谷一般。这数月以来，她在他面前委曲求全当牛做马，随着他风餐露宿受尽苦楚，只希望有朝一日借他之手为父报仇，可他今日，竟要将自已置之死地… 注视着幕月狠辣无情狠的双眼，石兰一颗心早已跌入了谷底，可她不甘心，不甘心！ “墨柔然——”偏头瞧见殿台上一身雪袍在寒风中发呆的墨柔然，石兰忽如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她要抓住她，得抓住她。 “是墨柔然…是她…她…”石兰艰难喘吸着，意图将幕月的注意力转到墨柔然身上。 殿台上的墨柔然被这句话惊醒，恍然回过神来。不好，石兰为求自保，竟要将自己供出…不，她不可以让石兰说出自己曾得到过治蛊药方一事，否则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放开她——”墨柔然来不及多想，推开拦在身前的那名掬月士兵径自跑下殿冲向幕月。 见有人冲下阶搭救石兰，那些灰衣护卫亦伺机同挡在身前的幕月手下兵刃冲撞了起来，石阶上立时陷入一片混乱。 “幕月，你松手！放开她——” “妖女？”终于看到墨柔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幕月立时丢下手中的石兰，紧紧钳住墨柔然双臂面目狰狞道，“妖女，你果真在这里，你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你把我害成什么样子了…” “你活该！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你放开我——” “放开？哈哈哈——你将我害成这个样子，还想我放开你？妖女，你快给我把解药交出来，给我交出来——” “幕月你休想——你害我的闹闹惨死，我也要等着，等着你一天天的在我面前生不如死！” ，妖女__，“幕月，住手—一”随着皓月—声重喝，墨柔然身子被幕月双臂奋力甩出，一头童撞在身后的石栏之上。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