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天妒红颜
第一八一章天妒红颜 景乐仍旧不语,自己拎着酒壶喝了三杯酒,掌柜的在一旁低头哈腰的站着也不敢说话,离得近了,掌柜的方才看出来景乐衣着不凡来,紧袖暗纹杭绸袍子,大拇指上戴了一枚晶莹剔透飘着几条绿丝的翡翠扳指,腰上挂了一个绣工精致的缂丝荷包,一个和扳指同料子的飘花玉连环。最让掌柜的不敢吭声的是,他腰上系的腰带是一条缂丝绣柳叶的腰带。 掌柜的不由得擦了一把汗,眼睛不住的往按缂丝腰带上头瞄。可以买到缂丝衣料的可都是勋贵之家。 景乐见掌柜的老往自己腰上看,心中不由的偷着乐,他这缂丝料子可是从王爷那里“顺”来的,早年王爷在战场上受伤,穿的正是这缂丝料子的袍子。上面被砍了两刀,王爷就不要这衣服了,让人拿去丢掉,他眼疾手快的截了下来,不然可就便宜了别人。 一件缂丝的袍子都让他拿回去给老母亲,央着老母亲给做成了几条腰带和荷包,平日里他可是舍不得穿,可是在京城他却不得不穿,在这京城,这样的一件东西拿出来代表的就是身份,办事也容易些,比如此刻。 放下酒杯,景乐敲了敲桌子,问: “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如意班?” 他这一问让掌柜的大松了一口气,这人的口音像是北边儿的,这如意班在京城呆了快一个月了,这个人不知道,那么结合口音来看,应该是北边一个比较有名望或者比较有门路的一个勋贵之家,不然他腰上的缂丝荷包和缂丝腰带怎么解释? 不过既然不是京城人士。掌柜的怕的也就不多了,他滋溜儿咂了一口酒,笑道: “你可以来的不巧,今日那如意班刚要走,班头儿说是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惦记着家里的媳妇和孩子。这不,走了都一两个时辰了,今天下午如意班最后一场演出,那是人满为患啊!连许多勋贵之家的夫人姑娘们也都过来捧场了呢。哎,这如意班如今走了。以后再想让那些夫人姑娘们过来听戏就难上加难喽,大户人家规矩多,也就如意班的倾城有这份能耐让他们出了深宅大院来听他的戏呢。只不过,哎,天妒红颜啊……” 景乐想起了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好奇的问: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咦?客官真是聪明啊!”掌柜的笑的有些尴尬,却是随即就挂上了无懈可击的招牌笑容,神情唏嘘的惋惜道:“那倾城可真是一个大美人儿啊!真是可惜了。前些年我下过一趟越地,越地最有名气的青楼花魁都比不上倾城之万一啊!哎,可惜了。” 掌柜摇头叹息,景乐如他所愿的追问下去: “倾城怎么了?” 掌柜的滋溜儿又喝了一盅酒,叹道: “命运弄人,天妒红颜啊!” 这天妒红颜都出来了。难不成是死了?可是他刚才在外头看见的是谁?景乐盯着唏嘘不已的掌柜不再追问。 掌柜缅怀感叹完毕了,方才道: “今日你没过来看真是可惜了。如意班的告别演出真实精彩啊!虽然因为倾城的晚到晚开了近一刻钟,可是看到了班主的拿手绝活,啧啧。这姜还是老的辣啊!再说倾城,今日下午演的是断桥。那叫一个荡气回肠啊!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如此精彩的演出!真是没想到,那白衣沾了血迹会让倾城如此的耀眼夺目!会让这一出戏更加回味无穷!” 掌柜的摇着头还待找词语赞叹。景乐却已经没了耐性,怎么会有血迹?他一拍桌子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别啰啰嗦嗦的了!” 掌柜的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儿没溜到桌子底下,他抖抖索索的撑着桌子道: “回,回爷的话,那倾城出了个意外,撞到剑上头去了,偏巧那剑开了刃儿的,锋利的紧,若不是演小青的那个眼疾手快的躲开了,说不得就把倾城的眼睛给戳瞎了呢。” 景乐疑惑道: “剑怎么会开刃儿呢?戏园子的刀剑不都是没开刃儿的吗?” 掌柜摸了一把汗,道: “您有所不知,这如意班的名气大,惹来的人来头也不小,您想想,这京城天子脚下,勋贵如云,随便掉块石头都能砸到一个勋贵了,这如意班又怎么能不小心谨慎?一个泼皮无赖说什么看不到刀光剑影的,就有人附和起来,如意班的人这才把兵器都开了刃儿,饶是这样,他们也没敢全开,只在剑身中间开了两寸来长刃儿,挥舞起来寒光闪闪的,是比以前好多了。” 景乐听罢,皱着眉头问: “戏子都是靠脸和嗓子吃饭的,倾城伤了脸还能好吗?” “哎,”掌柜的又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要不就说红颜薄命呢,如意班的本来早就收拾好东西了,今天表演完立刻就能走的,谁承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伤的太深了,就算好了也要留疤。一个戏班子谁还会留伤了脸的人?可是不留下,倾城那身段,那嗓子,还真是可惜,留吧,那疤日后是遮也遮不住了。这么一耽搁,天擦黑了这才走。” “那么倾城呢?” 景乐其实最关心的是这个。 “跟戏班子一起走了啊,”掌柜道:“这养了那么些年的用了多少心思多少名贵药材养出来的戏子怎么能说丢下就丢下呢?” 景乐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开来,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上,那上等冰种的扳指一起一伏的让掌柜的心寒,虽然他的东家一样有权有势,可断断比不上眼前这位啊,别的不说,那缂丝的料子他们东家想尽办法都没有弄到一块啊,眼前这人却随随便便的就弄了条缂丝的腰带和荷包挂在了腰上。 “这位爷,小人绝无虚言啊!” 景乐将掌柜的话想了又想,问: “你说什么药材是怎么回事?” 没有问到什么秘辛,掌柜的松了一口气,笑道: “这基本上爱听戏的人大多都知道,这戏子呢都是男孩子,到了十多岁就会开始长喉结,变声,骨架也开始变大,原本漂亮动人的身段也就没了。这还不怕,最怕的就是变声以后坏了嗓子,以至于很多戏班子的戏子都是从自己买来了三四岁的孩子开始培养,到了变声的时候,那些孩子们也就没用了。后来不知道从多少年前,从南边传过来一个方子,男孩子吃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变声了,骨架也不会长得太大,原本一个戏子本来只可以唱几年,这下子少说也可以唱个十多年了。” 景乐恍然大悟,可是……
“这种药应该就伤了根本了吧?” “那可不是?”掌柜的唏嘘道,虽然他也给戏子们用这个药,可是打心底里也是觉得这事情是有伤天和的:“这孩子们打小就吃那种药,要是过几年不成材了,就干脆卖给一些人家了。” 景乐点头,有很多富贵人家喜欢豢养娈.童这样出身的戏子想来也是他们所喜欢的。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便起身道: “那么我走了,日后有事再找你。” “唉!我们自己的戏班子也是顶好的,爷若是有需要可以叫我们去府上唱去。” 掌柜的起身相送。勋贵人家都自己养着戏班子,一般很少叫外头的戏班子进府,就算叫了,也只是在外院唱,进的了内院的一般都是说书的女先生。这如意班这样火,来到京城这些天,几乎每天都要出去唱堂会,连在惠斌楼开场,也吸引过来不少的官家夫人小姐们,可也仅仅是她们了,那些真正自持身份的勋贵之家的夫人小姐们是万万不会涉足这样的地方的。 聂耳垂头丧气的回到舒院,聂祁宏已然坐在书房里等着他了,见他进来也不过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人走了?” 聂耳垂着头捏紧了拳头瓮声瓮气的说: “走了。” 聂祁宏扔给他一封信,说: “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聂耳接过来细看,却是一首诗,似是哪家姑娘或者深闺怨妇写的凄婉缠绵的情诗,聂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月未满,人未圆,更鼓三声夜难眠。夜蝉声声催雨来,雨打芭蕉,慢慢慢。” 聂耳念了一遍,却不理解上面的意思: “这是什么诗?我怎么看不懂?” 聂祁宏瞅了他一眼,想要他自己想想,临到嘴边却改了主意: “你去问问易姑娘。” “易敏之?!” 聂耳瞪着父亲,这可是朝堂之事,问一个丫头? 聂祁宏垂了眼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道: “她是你们的师父。” “是。” 聂耳只得应了,很不相信易敏之除了教他们下地干活和兄弟团结友爱之外还会教些别的。 聂耳将信收妥当了,方才去了内院。 易敏之还没有休息,其实她原本是个夜猫子,来到这里也不大习惯这里的作息时间,这里的人都是天一擦黑就洗洗睡了,易敏之却是怎么也得找点事情做,熬到十来点才会有些困意。 给贝姐儿的衣服图纸在昨天已经送了过去,而且得知了一个让人嗔目结舌的消息: 本来应该在几日后成亲的文姐儿,被人给退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