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监
卫凌转了几个圈，摘了两个桃子下来解馋，说来这宫里的晚餐真的是吃不饱，每天晚上就一小碗粥，两口就喝没了，还得学着教导姑姑说的，钥上十几次才喝完。除了粥便没有其他的了，像雪荷和春芳这样的大家闺秀都饿成要偷偷摘桃填饥，更何况她，平日在家里，伯娘虽然对她们姐弟两不好，但是到底是没饿着她们，每餐她都是要啃上两个大馍馍的，其实她能吃上三个，不过弟弟在长身体，便让出自己的，要弟弟多吃了一个。 卫凌吃上两个桃子，觉得有点饱了，抬头想叫下雪荷与春芳，却没看见雪荷和春芳的身影，心下不由得着急。又不敢高声呼喊，便在这果林里转来转去，想找到雪荷和春芳。 其实这果林很大，连着好几个宫殿，卫凌她们并不知道，其实果林的中心是靠近裕德宫，也是皇帝的宫殿，而宁翠阁是中元殿的最靠近裕德宫的地方。 卫凌兜了两个圈，还未找到雪荷和春芳，心里愈来愈着急。 卫凌急促向左右张望走着，突然撞上什么东西，软软的，卫凌和那东西一齐倒地上。卫凌倒地，倒没有感觉到疼，身下软软的，卫凌发觉不对劲，立马看了下地上，原来自己压着着一个男子。 卫凌直直的看着那男子，肤色白皙，薄唇洒然，一双黑亮的眼睛，眼神却是一股迷茫之色，身上穿着青色的衣服，想来是个太监吧。他也看着卫凌。两人显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互相直视着，卫凌趴在男子身上，两人以极其暧昧的姿势睡卧在地上。 半响，男子开口了：“你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卫凌用手给捂住了。 他怒视着卫凌。卫凌小声说道：“嘘，小声点，被人发现就惨了。” 男子点点头，卫凌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放开了手。 “你是什么·····人？”卫凌手放开，男子终于能说话，看见卫凌的手又扑过来，立刻把声音放低。 卫凌点点头，很是满意这个男子能听她的话降低音量。 男子瞧着卫凌在笑，眉头皱起，“你能不能下来？” 卫凌正才发现自己趴在男子的身上，顿时脸红了个透，急忙从男子身上下来，两人便一起坐在草地上。 男子打量了卫凌，问道：“你是新进宫的采女？” 卫凌点点头，问道：“你也没吃饱才入了这园子？” 男子一愣，随即又点点头。“你来这里摘桃子？” 卫凌大方笑道低声说道：“嗯，你也是新进宫的小公公吧，我以为只是我们晚膳吃不饱，没想到宫里连公公的伙食也苛刻。”同情的看了一眼这个男子。 卫凌看见这个男子，又想起自己的弟弟，又是欢喜又是悲。不知道弟弟现在怎么样，能吃饱吗？军队虽然艰苦，但比眼前的这个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看他长得挺好了，可惜却进宫做了太监，还吃不饱。 这男子听见卫凌说他是新进宫的小公公，身体明显的一僵，脸上马上沉下来。也不知道哪里跑来不知天高地厚的疯丫头，居然敢说当今圣上是新进宫的小公公，高洵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立刻想叫人，把这丫头拿下。突然这女子手伸出，递给他一个桃子？她想干什么？ 卫凌看这男子虽然长得高大，但是脸色不好，怕是因为长期没吃到东西的缘故吧，卫凌从衣袖掏出一个桃子，检查了一番，嘀咕道：“嗯，还好，没摔坏。”这桃子原本是卫凌想带回去给段紫衣吃的，不过看见这个小公公可怜，便把桃子给了小公公吃了。 “给，吃吧。这桃子很好吃的。”卫凌把桃子递给到男子面前。 卫凌见男子没有反应，又把桃子伸进了一点，保证式的说道：“吃吧，我刚刚吃过了，很好吃，快吃吧，不用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高洵看着眼前这个冒失的丫头，比起在宫里他见过的女人，她根本谈不上漂亮，她穿的衣服，几乎是纯白的，领口剪的平直，直到脖颈。衣服上没有他常见的花边和饰带，也没有图案或颜色来修饰。但是这简单的白色却和她淡然之貌融为一体。她平静的伸出手，她的眉毛，象天空中翔鹰的翅膀，有着优雅弧度。明亮眼睛盯着他，一点也不害怕。目光如此之强烈，他几乎丧失了理智。他感到他本来就一直认识她，她一直就是他的一部分，她的需要就是他的需要。她凝视着他，就像钢铁般的镣铐一般紧紧锁着他的目光，好像在搜索着他的灵魂，搜索什么答案似的。他心里在呼喊，我是来帮你的，比他曾经所有过的念头更强烈。 她的目光放松了，不再继续凝视他。在她的目光中，他发现了最吸引他的东西，智慧。 他看见它在闪光，在燃烧，贯穿了她的整个身躯。他被感动了。高洵感到了温暖和安心。他从来没有被一个人这样直视过，所有的人都怕他，每个人都是敬畏他，可是这敬畏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卫凌手上的桃子在月光下，桃上的毛绒却折射出异样的光彩，如同高洵的心，搔搔痒痒的。他居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接过那丫头手上的桃。 他看见那丫头见自己接过桃，嘴角微微翘起。她的目光告诉他，吃吧。高洵两三口就把桃子干掉了。 高洵意识到自己居然像饿狗一样把桃子给吃完了，自己倒真成在丫头心里像的饿得发疯的小太监来偷桃的，堂堂九五之尊的皇帝，居然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坐在地上吃桃，要是被人知道了，特别是和二和周显明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笑话他，今天他丢脸丢大发了。想到这里他脸红了，这使他感到很尴尬。卫凌转过头，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假装没有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高洵问道。心里却使着坏，知道你的名字后，待我回去，好好捉弄你一番还不是小意思。 “我叫……”卫凌看起来像是想了一下然后发现另一种说法更好的样子。她转过头来。“我姓贾，叫明。” 他深深的看进她的眼睛。“贾明，道是个很奇怪的名字，不像女孩子的名字。” 卫凌好奇的盯着高洵，“你的声音很奇怪，倒不像公公的声音？” “呃·····我本来就是这样说话的。”高洵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说,“什么？”高洵好歹从小太监都在他周围打转，学太监说话对他还是容易的，高洵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卫凌看见高洵的扭曲的表情，又一次笑起来，“唔，知道啦，你叫什么名字？” “朕······我叫小洵子。”高洵刚说了一个字，立马改了口，他生怕自己暴露了身份，就再也不能和这个丫头这样说话了。这是他从来没过有的希望，他希望这个丫头永远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在这深宫中能有一个这样的人跟他自然的说话。不会把他看成高高在上的皇帝。 “嗯，小洵子，你的名字倒是很好听。” 她再一次笑了，没有脸红。那是一种很奇特的笑容，没有露出任何牙齿。嘴唇紧紧合在一起，是向知心好友露出的笑容。她的眼睛在闪烁。那是一种朋友间分享的笑容。 高洵摸了摸脑后，摸到了撞出的肿块，他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转过头看着她，再一次奇怪她刚才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贾明，看你的样子，你是新进来的采女还是宫女？”高洵没给卫凌说话的时间，又接着说：“不过我看你是新进宫的小采女，如果是宫女就不会胆大包天的跑到这里来偷桃了。” 她惊讶的望着他：“你真的那样认为？” “认为什么？” 她犹豫了：“采女。” 高洵看见她的表情，知道自己说对了。笑道：“我说得没错吧。” 卫凌紧张的看着高洵，“小洵子，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们都会被逐出宫去。”特意咬重“我们”两个字。 高洵暗中笑道，这个丫头居然还把他扯下水。高洵耸耸肩：“当然。我已经吃了你给的桃子。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他给了她一个微笑。 卫凌松了一口气，嗯，这个小太监吃了桃，要是告诉别人，他也跑不了，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人，还有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即使告密，也不会查出自己来。卫凌心中为自己的小聪明暗自喝彩。 “嗯，小洵子，我们能做朋友吗？” 高洵转过头。“我不知道。”他朝下看着，一边整理了衣服的袖子。“我从来都不曾有过朋友，也许除了周显明，但是他也不算是我的朋友，至于我的兄弟姐妹，他们都不喜欢我……” 卫凌感到了他的悲伤。“那么你现在就有了一个。”她用她最欢快的语气说。“毕竟，我们刚刚一起度过了一段十分吓人的时光。我们现在就和你说的一样，同在一条船上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