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试探
“姑娘,我说句话,您可别不爱听,您是咱们萧府正正经经的小姐,又不是从外面寄养的,哪里要由着这些个婆子下人们作践。哪里是没有银碳,分明是看姑娘不受宠,又被丢在这偏僻的犄角旮旯的地方,太太和老爷也放任不管,才被这些捧高踩低的小人们克扣了。姑娘,您把他们的所作所为闹到太太跟前去,如果太太不管,那就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好好责罚他们,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这般张狂嚣张!”红菱说的气愤不已。 歆晴好像被红菱的疾言厉色吓住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姑娘,您倒是说句话呀,觉得我这个法子可行明天去给太太请安的时候就把那些人揭发出来!”红菱似是被歆晴这番不争气的行为给激怒了,连连询问歆晴。 一直在旁服侍的还有一个呆头呆脑的丫头,这会子看红菱急切的样子,便小声开口:“姑娘别听红菱jiejie的。” 她的声音虽小,但是屋中主仆三人本就离的近,红菱自是也听到了她说什么,闻言眼睛一瞪,伸手指着小丫头的脸道:“采芝你说什么,不让小姐听我的,”她眼中怒火狂烧,怒极反笑,慢满点点头,“好啊,不听我的难道还听你的不成,听你的万事都忍着,等到哪天把自己窝囊死?”最后一句声音高的有些近乎尖利。 被称为采芝的小丫鬟见状连忙走到红菱身边,低声安抚道:“红菱jiejie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本是一件小事,不必大张旗鼓闹的人尽皆知,这些都是王mama受底下的管事,王mama素来就是太太身边最得力,太太对她多有依仗,咱们不应为了这点事情得罪王mama。” 歆晴似是听了采芝一番话,找到了主心骨般连连点头说道:“采芝说的很是,少点儿银碳不算什么,这也已经入春了,本就没有那么冷了,过些日子想必会更加暖和,就用不着点火盆烧银碳了,犯不着因为此事让王mama不快。况且,”歆晴神色一凛,正色道,“这些日子准备王妃姑姑回来和祖母的寿辰,母亲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没的无故打扰母亲,惹她伤神。平日里母亲便因打理府中琐事疲惫不已,如今只怕更加劳心,我帮不上母亲的忙也罢了,怎能还去给她添乱。” “姑娘,”红菱有些恨铁不成钢,“您就是这样,什么也不争,让人欺负了也不说。”她刻意压低声音,“您就没想过这事还可能是太太授意王……” “闭嘴!”歆晴没等她说完便冷喝一声,隐隐带了一股凛然之气,“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我虽不是母亲亲生的,也比不得四jiejie才华出众,但母亲却从未打骂于我,我姨娘死的早,是太太教养我长大,又让人细心教导我女红,让我熟记《女则》、《女戒》,让我有了女子安身立命的本事。如此处处替我着想,我怎还会怀疑母亲的用心。你这些话再不许说,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最后一句说的铁面无私。 “姑娘不要气着了,我听姑娘的便是,以后再不说了。”红菱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歆晴会发那么大火,不由神色一怔,回过神来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但还是开口答应。 “你这样就对了,母亲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断容不得我屋子里哪个对母亲不敬,况且你还是母亲房里出来的,更要对母亲怀有敬畏之心。”说话间,歆晴腰背挺直,目光坚定。 “是。”红菱目光低垂,好像心灰意冷的样子。 “好了,以后记住就行了,”歆晴的脸色微微一霁,复又安慰她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对这些并不在意,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我知道了,姑娘。” 歆晴见她明白了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天快热了,我想该母亲做双轻便点的鞋子,你去母亲屋里问问,这些日子母亲喜欢什么花样子。” “我这就去。”说完就对歆晴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采芝过了会也迈步走到门边,掀了帘子仔细看了一圈,然后把帘子放下,折回歆晴身边,粲然一笑:“姑娘,她走了。” 神色灵动可爱,哪还有之前的木讷呆板。 “恩,我给了她借口,正好能让她去汇报我这边的情况,顺便邀功领赏。”歆晴的眉目也舒展开来,那股子谨小慎微的气质也一扫而光,从容淡定象变了一个人。 “之前她虽是不怀好意说了那样一番话,但是却说的不错,这次分给我们那么少的银碳,哪里能够用。”采芝嘟着嘴,语带抱怨。 歆晴微微一笑,胸有成竹:“无妨,不用着急,有人会比我们心急的,我们等着看戏就好。” *——*——*——*——*——*——*——*——* 大太太正院 王mama掀帘进来的时候,大太太正歪在正厅中的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王mama轻手轻脚走到塌旁,也不出声,静静站着。 “怎样?”大太太似是感觉到了王mama在身边,闭着眼开口询问。 王mama弯腰靠近大太太:“您之前所料不错,她自是不敢说什么的。” 大太太张开眼,目光冷淡:“哼,以她那胆小怕事的性子,怕是无论怎样也不会闹开。” 王mama的腰更弯低了一点:“您果然料事如神,五姑娘不光没有说您什么,反而对您感恩戴德。红菱按照您说的那样试探于她,她听了对红菱发了极大的火,说是对您不敬就决不轻饶呢。” “恩……”大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算她还有点良心,知道这些年是谁养了她。如果不是我,冲老爷那只上心那个贱人一家子,别的万事不管的性子,她早就被啃的渣都不剩了,怎么可能平安活到现在!” 王mama也笑着逢迎道:“可不就是您的慈悲心肠么,看见她一个女孩子孤苦伶仃的,不光派人关心她的衣食,还养在了您的名下,要不是您宽宏大度,如今她哪里来的那么好的女红手艺。” “唉,我就象你说的,我的心肠最软,总见不得别人受苦。”大太太也心有所感的叹了一口气。 大太太和王mama在屋里和乐融融地说着话,就见一个小丫鬟进来低头禀道:“太太,老太太屋里来人传话,说大姑奶奶的家人来给老太太送寿礼,请太太过去呢。” 大太太不由和王mama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原本都觉着他们应该明后天到达才对。 不过大太太也没有多想,笑容马上浮现在脸上,忙对王mama吩咐:“我们快快过去!” 王mama笑着应了就和大太太匆匆走出门去。
到了老太太院中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大太太稍微整理下了衣服,就面带微笑在丫鬟“大太太来了”的唤声中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看到萧老太太坐在榻上满面笑容的跟站在厅里的两个人说话。 坐在前面的年长些,没有一丝银丝的发髻挽的整整齐齐,发间插了一根素银簪子,穿了件黛螺色的比甲和浅蟹灰中衣,这会面上也兴高采烈的。 后面的大概十八九岁,身量不高,但胜在还算丰润,做着姑娘的打扮,鬓发上戴了支细小的石榴花点翠步摇,身着丁香色的对襟长衣。 两个听见门口的动静,连忙转过身来,快步走到大太太面前屈膝跪下,口中称“给大太太请安”,恭敬地给大太太叩了三个头。 大太太满脸堆笑:“免礼免礼,快起来说话!” 两个人答应着站起身来。 大太太随后给萧老太太行了礼,笑着对她说:“先前接到静姐儿的信里还说了刚启程,我推算着日子怎么着也要后天才到,没成想她们来的这样快。” 陪房也就是陶勇庆家的听到福了福笑着答道:“先前也正跟老太太说这事呢,原是应如太太所言要晚两日才到,只是在来京的路上碰巧遇到了国公府的二老爷,二老爷识得奴婢当家的,知晓了奴婢们是给京中的老夫人贺寿的,就捎带着咱们一起上路,这才快了几日。” 大太太听到是娘家兄弟的功劳,更是心里得意,耳边就听到萧老太太带笑的声音:“也是你们运气好,正好碰到国公府的二老爷办完差回京。” “可不是,就是打出了奉国公府的名号奴婢们才早一步抵达。”一直站在陶勇庆家的旁边的年轻媳妇子也上前凑趣。 “这是……”萧老太太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听到问话也是一怔,她之前进来就看到这个女子,却因陶勇庆家的在前并没有过多留意,现在大太太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相貌清秀,体态颇丰,圆润的脸上有两个小坑似的酒窝,一笑起来有股小孩子般的亲切甜美。 大太太觉得面容很是熟悉,却突然间想不起来哪里看到过这张面孔。 “恩……媳妇只是觉得面善,却也一时想不起来了。”她说完视线转向陶勇庆家的。 陶勇庆家的感受到大太太的目光,微缩了下,眼角扫过身旁的女子,对着大太太殷勤笑道:“太太不记得了吗,她原是大奶奶身边的采纹啊,半年前由大奶奶做主开脸做了大爷的通房。” 大太太闻言捧着茶盅的手一顿,稍后若无其事的笑道:“怪道我觉得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大丫头身边的得意人。” 萧老太太也点头笑着说:“恩,看着是个有福的,你既是咱们家出去的,又被静丫头给抬举了脸面,就应谨记要衷心侍奉主子,不可堕了萧府和静丫头的名声。” “是,奴婢谨遵老太太教诲。”采纹连忙躬身应了。 大太太目光不时扫到她身上,但是当着萧老太太的面,到底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