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寿筵（一）
戌时，锦绣院。 “你这是出生后第一次来都城，”萧氏小心嘱咐着瑾瑜，“这里和咱们昆州不同，我和你父亲平日溺爱你，不忍对你多加约束。你父是郡王，在昆州就是你有何不妥当的地方也无人指责于你，但这里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历来规矩就比旁的地面要求严些。况且你外祖父家是历代的读书人，最讲究礼法体面的，明日又是你外祖母的六十整寿，萧家又一向广结善缘，在京里有不少的亲朋故旧，到时来做客贺寿的人必不会少。人多了，就少不得有些口舌，你又是第一次在京城露面，各家的姐妹兄弟都来了，止不住出现些比较议论，你也不要拘束，平日里如何，那日便如何。只需谨记两点，慎言慎行。” 瑾瑜坐在萧氏旁边乖巧点头，答应了一声。 萧氏笑容温柔：“慎言慎行却也不是让你不说话，你若象个木头人，他们面上不说什么，心里难免要鄙薄于你。你又比姐妹们的身份高些，她们说不定暗地里想你是个傻头傻脑的呆县主。所以你行止都要谨慎些，切切不可在大面上出什么差错，你哥哥这次没有跟着来，那就是你代表的是咱们郡王府的脸面。” 瑾瑜认真的应了，她知道母亲是在给她传授些厉害关系，毕竟她头次参与京里的社交场合，又因她的身份，众人免不了对她多些注目，妇人小姐中传递些小道消息最是迅速，一旦她做出了什么不合礼数的事，不出几日满京城的上流圈子里就会都知晓了。 萧氏看女儿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心下安慰，摸了摸瑾瑜的脑袋，“虽要你注意，你也不要太过紧张，你年纪还小，就是出了什么小事，只要无伤大雅，看在你父亲和萧家的面子上，大家也不会对你太国苛责。”萧氏看着女儿认真的小脸，宽慰的同时又心忧她太过小心翼翼，忍不住对她又行开解。 瑾瑜娇憨地笑着让母亲宽心。 萧氏轻轻用手指拢着瑾瑜柔软的发丝，“明天必是忙乱的一天，让丫头们服侍你早些歇息吧。” “母亲也快回去梳洗休息吧。” *——*——*——*——*——*——*——*——* 萧家素来秉承以诗书传家，以孝悌见长，每年萧老太太过寿整个萧家都极为重视，处处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不说，儿辈孙辈的萧家人更是为了给老太太祝寿都绞尽了脑汁。今年出嫁十六年的萧家姑奶奶寿诚郡王妃也带着郡王府的县主从封地回来为母亲庆祝寿辰，所以今年萧家更是极尽所能的大办，给京城里有往来的体面人家都送了请帖，以至真正到了萧老太太做寿的这日，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碌个不停，丫鬟门穿着统一新做的酱绿色比甲来回穿梭于各院， 不光萧府里热闹喧嚣，萧家门前的那条街也被安排分派的奴仆洒扫了几遍，每隔上几丈便挂了一个红色寿字纹样的灯笼，两边的街口也被早已吩咐过去的家奴牢牢看住了，既防止了不相干人员的打搅，也使得客人抵达街口就会马上有人上前招呼，且以最快的速度汇报给萧府各处的主子，以便有身份合适的人过去迎接。 在去朝华院的路上，萧氏叮嘱瑾瑜：“虽说京里的许多勋贵人家都跟着圣上去了云汤山，但今日也有不少未去的家眷会来给你外祖母拜寿，我昨日与你说过的，不要拘谨，大大方方的便好，”又象征性安慰她一句，“你历来规矩都是不错的，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娘，你放心吧，我知道如何的。”瑾瑜笑着回答萧氏。 萧氏梳着九鬟仙髻，正前中央是一只鎏金模印百花蔓草海棠花发簪，花蕊垂珠滴，发髻两侧各插了一支点翠如意钗，髻后对称插三对镶嵌宝石的金簪。外罩一件镶金边绣云鹤花草的大红袖衣，下着蜜橘色绫裙，端庄稳重，气势逼人。 萧氏和瑾瑜走进萧老太太房里的时候，萧府各房的众人均已到了。 “今日我们来晚了，原想能第一个给母亲拜寿的，没想到倒是我们成了最后一个了。”萧氏看着除萧远鸿外全员到齐的萧府成员笑道。 “你来的也不晚，他们还没有抢到你的头名。”萧老太太心情很好的笑着说。 萧老太太坐在正房正室的临窗大炕上，炕的板壁上置着一个福字不断头的暗红云锦靠背，还有一个绣金线刺绣银枕，炕座上铺着织锦缎提花面料的坐褥，炕两边一个各立黑色雕漆小几，几个圆凳，杌子散落分布在大炕下面。 她今日装扮的格外富态，额头带着嵌红宝石的貂鼠昭君套，挽着抛家髻，发髻正中插戴赤金嵌翠的压发钗，侧面戴的是一个倒悬的蝙蝠状的点翠福寿发钗。穿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金丝团花寿字纹织金长袄，墨绿色绣花丝缎裙门，乌金色马面裙，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慈威并重。 见人都来齐了，大家都肃立站好。 萧氏和瑾瑜向萧老太太福了半礼，萧老太太侧身让了。 萧氏端谨口称：“恭祝母亲福如东海，日月昌明。” 瑾瑜迈步上前：“恭祝外祖母万事如意，春秋不老。” 大老爷领着萧府的男丁，大太太领着府里的女眷，分列正厅的两边，齐齐对着萧老太太跪拜叩首：“恭祝母亲（祖母）松鹤长春，天伦永享。” 萧老太太望着厅里的儿女孙辈们，笑得合不拢嘴：“都是好孩子，快快起来……邱嬷嬷，快让丫头们给他们看座。” 萧氏被拉着坐在萧老太太的临窗大炕上，大老爷、大太太炕边的圆凳上。 瑾瑜本应也坐在萧老太太身边，但是她看到孙辈们分两侧站在厅里后面，便也走到姐妹们身边说话。 萧家的几个女孩子均姿容出众，今日又都仔细装扮了，看着就是花团锦簇的一丛。 瑾瑜携了歆澜的手就亲热的说起话来。 歆凝看了歆绮一会，上前一步对着她挤眉弄眼地低声坏笑，道：“不知今天奉国公府是否来人，好久不见熙哥哥了……” 歆绮面上一红，随即怒视了歆凝一眼，沉下脸色：“三jiejie好生奇怪，奉国公府来不来人我怎的知晓，jiejie若想知道直接询问也就是了，牵扯上我做什么。” 歆绮虽长得清丽可人，可眼睛一瞪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歆凝在歆绮处讨了个没趣，赔笑道：“四meimei休恼，jiejie拙嘴笨舌不会说话，”话罢作势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并不是想惹meimei不快，只是觉得奉国公府是meimei外家，meimei可能能从大伯母处知道他们是否来人。还请meimei念在今天是祖母大喜的日子，原谅则个。” 歆绮似笑非笑：“jiejie哪儿的话，我哪里能不明白jiejie的心思。”说完也不再看她。 姐妹几个站在一起，歆凝和歆绮的这番对话…… 歆晴和歆雅安静的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觉…… 瑾瑜微笑着跟歆澜说老太太今日打扮真是富贵喜庆，歆澜也心有灵犀点头言是。 …… 歆凝内心恼怒，恨歆绮不给她面子，却也拿她无法。 她眼睛转了转，看到站在墙边装木偶的歆雅，她眼睛一亮，走进歆雅：“六meimei，你脖子上的璎珞项圈真是漂亮，可是大伯之前得的那个？” 歆雅见姐妹几个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只觉祸从天上来，见歆凝眼巴巴望着她等着她的答案，只好无奈回答：“三jiejie的眼光真好，正是那个。” “呀，果然是！”歆凝象闻见了鱼腥味的猫，眼中跃跃欲试，声音也提高了不少，“我听说这个项圈上镶嵌的宝石可不是咱们寻常见的那种，这个可是从南洋跨海运过来的，只做成了一副头面和一件璎珞项圈。头面被丽妃娘娘得了去敬献给了太后，太后又赏给了佳薇郡主。没想到那个项圈被大伯得了，还送给了六meimei，meimei真是好福气，让jiejie真是羡慕。” 歆雅从歆凝把话题扯到璎珞项圈她就心下暗暗叫遭，果然等她大声介绍完这个项圈，大太太阴沉的目光让她芒刺在背，她不禁暗自责备自己为什么要佩戴这个项圈。 她原本觉得这个项圈是她妆奁里面最漂亮的，只想在众人面前露个脸，没想到忽略了这个因为母亲是皇商家庭出身而对各式珍品都知之甚详的三jiejie…… 歆雅心里后悔个半死，匆促间也只能退后几步，对着歆凝笑道：“jiejie自是见多识广的，只是这项圈哪有那么珍贵，只是被大家夸大，言过其词罢了。我说今日四jiejie头上的青玉凤钗最是精致，是柏翠楼大师吴修梓封山之作，这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件同样的了。” 歆绮自是也听到了歆雅的话，只是淡淡的笑笑，没有领她的这份情。 歆晴依然安静的好似不存在。 歆澜与瑾瑜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与好笑…… *——*——*——*——*——*——*——*——* 亲们，请不要吝啬手中的推荐票票！！